北墨止颜听了秋怀慈之言,一怔,大吃一惊,杏眼圆瞪,瞪着秋怀慈,虽然对方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但是,于她而言,无异于在她的心里引起了一场飓风,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千里雪崩,让她脑中电闪雷鸣,思绪万千。
北墨止颜思忖一下,平复一下激荡的心情,却是面淡如水,沉声道:“阿慈,你喝醉了,说胡话了!”
秋怀慈摇摇头,道:“阿颜,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会喝醉,更不会说胡话!”
北墨止颜沉默一下,冷冷地道:“阿慈,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秋怀慈道:“这不叫同情,这叫爱,也叫责任!”
北墨止颜摇了摇头,稍顿,淡淡地道:“……他、也许会变好的!”
秋怀慈摇头道:
“阿颜,在心口割一刀,即使伤疤愈合了,但是,疼痛依在;
他伤害了你,他即使改邪归正,他同样不配;
而且,你也不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你虽然性子柔弱,但是,你依然有你的人格与骨气,我知道,无论他变好变坏,你都不会原谅他,更不会接受他!”
北墨止颜心头大震,瞅着秋怀慈,一下就流泪了,因为即使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但是,秋怀慈依旧是那个最懂她的人,是那个最心疼她的人。
北墨止颜愣了一下,顾忌地道:“……可他,终究是孩子的父亲,为了孩子,我……!”
秋怀慈打断北墨止颜的话头,沉声说道:“阿颜,你现在除了是一个母亲,同时还是一个女人,还是你自己,孩子是你的心肝,但是,他们不应该是你人生的全部,你在给他们足够的疼爱的同时,依然可以追求,并且,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
北墨止颜凄然一笑,道:“没有父亲的人生是残缺的,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而让我孩子的人生充满了遗憾!”
秋怀慈神色一敛,道:
“阿颜,父母为了孩子的幸福而牺牲自己的幸福,在精神是高尚的,伟大的,但是,这种牺牲也应该要有底线,要有节制;
孩子有孩子的人生,父母有父母的人生,孩子有孩子的幸福,父母也应该有父母的幸福;
父母牺牲属于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孩子的人生与幸福,对于父母来说,是不公平的,也是不正确的;
父母对孩子有养育、爱护、教育、引导他们人生的责任与义务,让他们的人生活得健康、道德、自立,幸福。
但是,父母不是圣人,也做不了圣人,父母不应该想着要去包办孩子的人生,代替他们去经历他们人生之中的那些应该经历的挫折与成功,欢喜与痛苦,替他们承担他们人生之中应当承担的责任,不是吗?”
北墨止颜似有所悟,没有说话。
秋怀慈瞅着北墨止颜,柔声道:“阿颜,不要小看你的孩子,孩子再小,终究总有一天会长大的。他们会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道德,会有他们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如果他们知晓了父母关系的真相,知道了你的苦难,如果他们是讲道理,有良心的孩子,他们自然会体谅你,孝敬你的,反之,如果他们不体谅你,从而怨恨你,那么,我说句不好听的,如此自私的禽兽,就当白养了,不要也罢!”
北墨止颜听了秋怀慈的见解,真是另类别致,自有珠玑,瞪着秋怀慈,念头闪烁,感慨良多,迟疑一下,苦涩一笑,喃喃地道:“阿慈,尽管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你没有成婚,没有孩子,你大可以这么说,而我是母亲,我做不到!”
秋怀慈摇摇头,反问道:“阿颜,我有南郊与裹儿,我养大了他们,难道他们不是我的孩子吗?这为人父母的感受,难道我会比你少吗?”
北墨止颜低下了头,思忖一下,轻声问道:“……那人变了,已经……,他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会使尽手段,不会善罢甘休的!”
秋怀慈眼中闪烁一丝寒芒,淡淡地道:“阿颜,你放心,他如此伤害你,我不会绕过他的,怎么处置他,我自有分寸,我不会给你留下任何麻烦的!”
北墨止颜念头一闪,心头一颤,脸色大变,神色有些紧张,颤声问道:“阿慈,难道你……,不,千万不要,他就算对不起我,有千错万错……,但是,他必究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们不可以,不可以的!”
秋怀慈道:“阿颜,你放心,我不会杀他的!”
北墨止颜暗自松了一口气,犹豫一下,叹息一声,黯然道:“阿慈,我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不会跟你去爱居山的,我也不能跟你去爱居山!”
秋怀慈道:“阿颜,我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我是来向你询问情况的,既然我已经得到了答案,所以,今日无论如何,你与孩子必须跟我走!”
北墨止颜摇头道:“你不要为难我!”
秋怀慈摇摇头,道:“阿颜,你别说了,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你得跟我去爱居山,我绝对不会再将你留下这里受苦!”
北墨止颜见秋怀慈态度坚决,霍然起身,摇了摇头,神色哀伤,激动地叫道:“阿慈,你别这么固执好不好,你清醒一点,自从当年你决定保护小魔女云舒儿的那一刻起始,我们的命运就改变了,一切都改变了,我们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了头了?”
秋怀慈摇着头,凝视着北墨止颜,温情脉脉,柔声道:“阿颜,不管世事沧桑,如何变化,但是,我对你的真心却永远都不会改变!”
北墨止颜见秋怀慈表明心迹,一片深情,不由瞥了秋怀慈一眼,连忙别过脸去,脸颊微热,一片晕红,心里一阵感动,一阵温暖,一阵幸福,这些年对秋怀慈当年悔婚而积聚的那一丝丝不满与怨气,登时便烟消云散,化为乌有了。
秋怀慈见北墨止颜默不作声,还以为她同意了,一笑,道:“阿颜,别犹豫了,跟我去爱居山吧!”
北墨止颜心中的激动与幸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即,她便冷静了下来。
北墨止颜经过了那么多风雨与无常,今日她见了秋怀慈的真心,站在身边的这个男人依旧是她心中那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有担当的男人,那个伟岸的男人。
北墨止颜突然觉得她一生爱上秋怀慈的乃是她此生的幸福,因为秋怀慈是她值得一生深爱的人,那么,换在以前,她愿意为她所爱的人付出一切,而时至今日,她依然愿意为她所爱的人,付出一切,包括忍受孤独与苦难。
北墨止颜主意已定,目光从开始的哀伤与迷茫,渐渐地变得坚毅起来,她捻了一下耳际的发丝,神色恬淡,摇头道:“阿慈,我不会跟你走的!”
秋怀慈一愣,眉头微皱,声音不由大了一点:“为什么?”
北墨止颜心里在滴血,面上却不动声色,秀眉微蹙,冷冷地道:“阿慈,你对我的心也许始终如一,但是,我的心却变了,十年光阴,霜刀雪剑,足以耗尽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激情与期望,现在,我除了我的孩子,除了想让他们有一个快乐美满的人生,再无男女之念,所以,我的生活是好是坏,与你无关,你不该因为你的欲念,而来打扰我的生活,决定我的人生!”
秋怀慈笑道:“阿颜,你不必对我说这些违心之言,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是怕跟了我,会给我带来不好的影响吧!”
北墨止颜见秋怀慈神思澄明,人情通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神色一愣,一时无言。
秋怀慈笑道:“阿颜,你这样想,完全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我秋怀慈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无愧于心,世人怎样误解我,怎么看待我,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不在乎,更不畏惧!”
北墨止颜突地沉声叫道:“可是我在乎,我畏惧!”
秋怀慈剑眉一挑,傲然道:“阿颜,勿论艰险,一切有我,你不必畏惧,何须畏惧!”
北墨止颜见秋怀慈不可理喻,一厢情愿,玉脸涨红,沉声叫道:“阿慈,经过这么多年的腥风血雨,沟沟坎坎,你本应该更加理智,更成熟才是,可是,时至今日,你怎么还像以前那般冲动天真,刚愎自用!”
秋怀慈一笑,没有说话。
北墨止颜见秋怀慈这嬉皮笑脸,不以为意的样子,愈发气苦,玉脸一沉,横眉竖眼,呵斥起来:“阿慈,你究竟是在装傻,还是真的糊涂了,难道你自己会不明白,你不是一个普通人,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你都是天守的掌门,仙道玄门的第一人,所以,你除了那些情情爱爱,肩上还担负着宗门的兴衰,天下的太平,百姓的福祉,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不要忘了师尊的教诲,忘了自己肩上的责任?”
秋怀慈神色一敛,道:“天下需要保护,你也需要保护,保护天下与保护你,二者并不矛盾!”
北墨止颜脸色涨红,神色有些激动,大声叫道:“阿慈,你不要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了好不好,我与天下,二相比较,谁说不矛盾了?你今日要是带我走,世人不会在乎我北墨止颜的不幸,更不会在乎你秋怀慈的善良情义,在好事之人的毒舌之下,世人只会污蔑谴责你秋怀慈,残害师弟,夺阴人妻,卑鄙下贱,荒淫无道,所谓人言可畏,销魂蚀骨,试问天下,何人能够承受?”
秋怀慈神色肃穆,念头闪烁。
北墨止颜见秋怀慈沉默不语,脸色柔和下来,语气也软和了一些,劝道:“阿慈,这些年魔门兴起,仙道衰落,天守式微,岌岌可危,仙道玄门希望你回来主持大局,抵抗魔门,而大师兄对你更是翘首以盼,望眼欲穿,希望你回来重振宗门,再铸辉煌,现在,你好不容易摆脱了云舒儿对你的掣肘,正是你大展拳脚,匡扶正道的时候,你怎么可以为了儿女私情,行差走错,自毁前程呢?”
秋怀慈道:“阿颜,天下并不是我秋怀慈一个人之天下,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世间藏龙卧虎,能人辈出,天下有事,自会有人出头,所以,我现在不关心天下,我只关心你,关心你的幸福!”
北墨止颜见自己苦口婆心、费尽口舌地劝了半天,秋怀慈不为所动,依旧一意孤行,一时无语,只能瞪着秋怀慈,但是,她对于秋怀慈的固执,心里还是非常温暖感动的,毕竟这个男人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啊!
秋怀慈为了不使北墨止颜对他的决定产生强烈的抵触,给她一个心理缓冲,他略一思忖,笑道:“阿颜,这样吧,你先跟我去爱居山,摆脱了眼前的困境再说,等我处理了后续的事情,以后,你要是愿意呆在爱居山我自是喜欢,你要是实在不愿意跟我一起生活,我会尊重你的意愿,不会勉强你的!”
北墨止颜知道秋怀慈为人谨慎仔细,不轻易做出重大的决定,但是,一旦做出决定,定是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她见秋怀慈今日是铁了心了,多说无益,只得使了一个缓兵之计,点了点头。
秋怀慈见北墨止颜不再反对,心里欢喜,眉头一舒,脸上露出了笑容,将酒杯里的酒水饮了,站起身来,道:“我去跟大师兄打声招呼,你收拾一下行礼,今夜咱们就走!”
秋怀慈出门之时,似是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盯着北墨止颜,几息时间,沉声道:“阿颜,你不要想着逃跑,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的,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
北墨止颜瞪着自信的秋怀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愣愣地点了点头。
秋怀慈眼睛流光溢彩,唇角一翘,露出了笑容,然后,脚步轻盈地出了门,找奄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