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薛明盛一直用一种几乎可以杀人的眼光看着薛明扬,但现在薛明扬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受他挟制了,或者说,自从将夏美雪接出薛家后,他就再也没有任何顾虑了。
薛老太太将一切收拾妥当后,便上了薛明扬的马车,薛明扬临走的是,决定给于珊娜母子添点堵,嘴角一挑,道:“说起来,还有件喜事,这几日太匆忙,也忘了告诉二弟。”
薛明盛 一听耳朵就竖了起来,心里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对薛明扬是好事的事,对他来说,八成不是好事。
薛明扬轻飘飘的道:“我娘亲找到了。”
晴天一声霹雳,薛明盛几乎要傻了,张了张嘴,半响才找回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我找到娘了。”薛明扬道:“完好无损,毫无伤,现在住在我朋友家,正调理身体呢。二弟若是有担心,就不用担心了。若是开心,现在也别开心了,有些事情,你看见的未必是真实生的,二弟明白我的意思吗?”
薛明盛一直以为夏美雪是死在自己手上的,这会儿听说她毫无伤,而且已经被薛明扬找到了,这一惊吓非同小可。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而且听薛明扬的意思,还不是这一两天找到的,而是早已经找到,早已经安顿好了。
想想也是啊,从薛朗过世到现在不过两天的时间,而昨天他还在容府门口看见了薛明扬,镜山又不是抬腿就能到的地方,他就算是要去,也不是眨眼就能来回的,根本抽不出这个时间。
而且,毫无损,这又怎么可能,即使黄浩没有杀了夏美雪,即使她想办法逃掉了。也不可能完好无损。多少得受点伤吧。
于珊娜站在一边,也被这个消息也惊住了,半响突然想起一点,有些颤抖道:“你找到了夏美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阵子了吧。“薛明扬的心情越的好:”只是娘在薛家这些年过得并不舒心,既然离开了,也不想再回来。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不能让她为难,所以并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别人。“
于珊娜一点儿也不意外夏美雪不想回薛家。那样一个人活在偏僻的小宅子里,是个人都不会觉得是个愉快的生活。她在意的是另一点,有些急不可待的道:“有一阵子,是什么时候?”
于珊娜在薛家后宅生活了这么多年,平日里无事,唯一费脑筋的就是这么算计人,怎么不被人算计,因此特别的多心多疑,薛明扬这么一说,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是二娘脑子好使啊。”薛明扬道:“如今爹已经过世。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就不妨明说吧,其实我娘在薛家一直住的不舒服,她觉得二娘和爹才是天生一对,她虽然是正室,却远没有你们恩爱。所以想来想去,想成人之美,让爹有个机会扶二娘正位,于是,我就计划了这么一起绑架失踪案件。你手下那个黄浩。我也认识,关系不错,那日你们到了镜山之后,黄兄便连夜将我娘送去了阳州。当然,我也没亏待他,除了二弟你给的银子,我也给了黄兄一笔银子,现在天大地大,不知道他正在哪里逍遥自在。”
薛明扬说的云淡风轻。薛明盛却几乎要咬碎牙。
当初弄死夏美雪,他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冒了很大风险的。就和薛明扬说的一样,原以为夏美雪不在了,父亲就会名正言顺的更看重自己的母亲,却没想到,恰恰相反,因为夏美雪的失踪,本来得宠的自己和母亲一夜之间被薛朗放弃了,所有的恩情尽失,宁可将家业留给从来不在意的薛明扬,也不再看自己一眼。
本来这就已经够让他后悔闹心的了,现在偏偏薛明扬还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个局。自己傻兮兮的被人牵着脖子走了那么远,自己挖了坑,把自己埋了。
薛明扬看着两人的表情,只觉得通体舒畅,拱了拱手:“府里事情还多,先告辞了。老太太我会好好照顾,二弟就不必担心了。至于父亲的丧事,要二弟多费心了,等父亲七日出殡之时,我会准时回来。”
一个做长子的,完全不参与父亲的丧事,这无论到哪里都是说不过去的。但薛明扬却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这根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一样。而偏偏这事情若是落在别人眼里,一定不会觉得是薛明扬冷血无情,反而会觉得他为难。
还有人比他更苦么,父亲过世第一天便被弟弟赶出了家门,不让参加父亲的丧事,第二天,又把老祖宗接了出去,依旧不让参加父亲的丧事。只能在出殡的时候回来哭一场,真是叫人听了便唏嘘不已,闻着便要流泪。
薛明扬坐上马车,和楚灵风,薛老太太一起回了新宅子,留下薛明盛和于珊娜两人气的直跳脚还不能跟任何人说。
更要命的是,库房空了,薛老太太带着嫁妆走了,而要用钱的地方却 一个又一个,除了于珊娜的私房,号称富的薛家,竟然拿不出来其他的钱来。
薛明盛想了想,道:“不行,咱们不能这么下去,娘,你先拿些钱出来应应急,我这就让人从店铺里往回拿钱,旁的店银子不多,钱庄难道银子还不多吗,虽然我也觉得不太好,但非常时刻也顾不了这么多,总不能真把爹这丧事办得寒酸了,叫人笑话。”
现在,大家笑话薛家,可不是笑话薛明扬,而是笑话薛明盛。而且一旦笑话起来,必会将两人拿来做个对比,这是薛明盛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不说于珊娜母子这辈子从来大手大脚,却在得了那么一大堆家业后开始缺钱。薛老太太跟着薛明扬出了老宅,看着慢慢变小消失的房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薛明扬对这宅子毫无感情,离开只有种松了口气的轻松,但薛老太太是不同的,她十五岁嫁到薛家,在这里可算是待了一辈子,感情自然深厚。
本以为薛家自然是她的归宿,却没想到临到了老。反而要离开。虽然有孙子孙媳妇来接,并不算是孤身一人,但终归是感慨的很。
薛明扬看出老太太的难过,道:“老太太。可是舍不得老宅子?”
薛老太太叹了口气:“是有些舍不得,但是再舍不得,我也知道那地方留不得了。”
现在还是自己昂挺胸的走,虽然离开,好歹颜面还在。如果再住上阵子。等到薛明盛真正将薛家接手管理起来,再说走,怕真是过不下去,被人灰溜溜的赶走了。
薛老太太想的也明白,与其被赶走,不如自己走,好歹还能留下尊严和面子。是薛明盛求着她,而不是她求人。
“老太太不必那么伤感。”楚灵风接了话道:“我们那宅子小,不过是暂时阵子,用不了多久。我们还是要搬回薛家祖宅去的。老太太在福庆居住了一辈子,难道到了这时候,还要换地方不成?”
人都是念旧的,老人家就更是,让薛老太太从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搬走,这其实是很残忍的一件事情。睡惯了的床坐惯了的椅子,看惯了的山水院子,一样都不想改变。
楚灵风这话让薛老太太眼前一亮:“名扬,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回去。“薛明扬道:“纵然爹将薛家交给薛明盛,那也要他撑得起来才行。要不然,我这个做大哥的,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家业败完?何况,还有些别的事情。老太太不知道,我也不想说出来让老太太心烦,总之,您可以放心,快则半月,慢则一月。我们就可以搬回去了。这一趟,老太太就当是散散心吧。”
薛明扬说的认真,没有一点玩笑的意味,老太太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回这个她忽视了十几年的大孙子,终于放下一颗心来。
她觉得自己以前也有些瞎了眼,如今怎么看,怎么比较薛明扬也比薛明盛要强上许多。他说出的话,让人听了便觉得安心,觉得 一定可以做到。
薛老太太的内宅生活依旧云淡风轻的过着,并没有因为换了个地方受到什么影响,而薛明扬却是一刻也没有闲着,送老太太回了宅子后,便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他知道薛明盛此时最缺的是什么,所以,他要让他更缺。
托薛朗的福,薛明盛也算是打理过几天家里的生意,多少了解一些,因此早就留了一手,在知道楚灵风将薛家库房搬空后,便做出个这样一个决定。
此时薛明盛安抚了于珊娜,正带着管家亲自前往万金钱庄,打算让掌柜的提前拿出一部分收益来,先给自己应应急再说。
薛家下面所有的店,每个月都是要将收入交上来的,只留一部分应急,因此都不会有太多现银。而只有钱庄,钱庄每日都有大量的钱进进出出,而通常情况,进的比出的多,存的比取的多。但话是这么说,但为了防止有人呢临时取钱应急,钱庄里都会有一笔不小的钱始终不动。
现在薛明盛打的,就是这笔钱的主意,只要能拿来用个半个月,旁处的利润自然就能补上。而且那笔银子正常情况下都是动用不上的,他相信自己没有那么倒霉。
可事实上,薛明盛就是那么倒霉,他带着管家到了钱庄门口的时候,只见钱庄里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闹成了一团。还有人不断的在往里面挤,手里头都拿着票据,似乎是来取钱的。
薛明盛当下就皱起了眉头,手下拨开了人群,护着他奋力挤了进去,没看到掌柜,随手抓过一个伙计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伙计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一见是薛明盛,赶忙抹了抹头上的汗,道:“二少爷。“
“这些人都是来取钱的?“薛明盛顾不得别的,急道:”生了什么事情了,你们掌柜的呢?“
薛明盛在钱庄里进进出出多少回了,还从没见过这么多人挤破门要取钱的情形,想想不由冒了一身的冷汗。这还得了,钱庄钱再多,也经不起这么取啊,还不得一下子取空了。
“掌柜的去后面拿钱了,账上的钱都空了。“小伙计苦着脸:”二少爷,什么事情也没生啊,他们就是要取钱,咱们也不能不给。“
人如潮涌,突然有人现了薛明盛,当下便喊了起来:“薛家当家在这儿,薛老板,我要取钱,你们钱庄是不是没钱了?”
薛明盛还从未和顾客这么接近过,当即一愣,还没愣完呢,那人又大声道:“薛家真的没钱了,大家快去要钱啊,不能让我们的血汗钱就这么没了。”
谣言真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可能开始取钱的人只有十几个几十个,但在看到钱庄门口挤满了人,而又不断传来可能取不到钱的消息时,旁的人也纷纷慌了,跑着回家取来存票,加入了取钱的队伍。
墙倒众人推,即便是掌柜的拿来了压箱的银子,即便是薛明盛一遍遍的保证薛家绝对有钱,不会少任何人的一文银子,但取钱的人还是越来越多。
谁赚钱都不容易,虽然薛家一直挺有钱,但最近确实事情挺多,万一真拿不到呢,还不是先拿回来放在身上安心。打不了过阵子,再存回去好了。
钱庄对面的酒楼二楼,薛明扬和容若碰了下杯。
“薛兄这一招高明啊。”容若喝了口酒,看着对街乱成一团的钱庄,用赞许的口气道:“让你手下几十家店的人都去万金钱庄存钱,再一起来取。闹得大家跟风取钱,让万金钱庄想不关门都难。”
“要不是灵风将薛府的库房搬空了,我也想不到这一招。”薛明扬笑道:“当时我就想,这下薛明盛必然缺钱,他缺钱,我当然要断他退路,痛打落水狗,让他一点儿也捞不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