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祖母她曾和朕说过若将来她亡故了,让朕找个合适的机会公布你的身份,并让你重归帝王家。”含光殿外仍旧还是白绦悬挂四面,殿内的陈设上也还是一派的素白,看上去很冷清。
皇帝此刻说起这个并不是在征询苏瞳的意愿,而是在向她传达一个事实,或许皇帝本人一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了。在经历了北城外的一夜惊险刺杀之后,在最开始知道苏瞳的真实身份时。
苏瞳还是和当初一样的回答:“陛下可有想过如果现在昭告天下,宣布我苏瞳乃是先帝遗孤是否会引起朝局动乱?我如今已是一国国师太子亲师享有摄政王礼遇,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朕的位子将来交给你朕也能安心地闭上眼睛了。”当皇帝说出这样的言语时,一旁的曹寅整个人就低下了头,饶是帝王再信任他怕是也不能留着一个听到如此秘辛的内监活着吧?!
苏瞳走到了皇帝身旁的位置倾身为他倒了一杯茶,这茶是内务府前些时日才刚收到的御贡之茶,是产自云滇南境那边的千岁花花茶。千岁花茶年产三两,茶田十亩,片叶可值半座城。
苏瞳的唇角微微弧起:“陛下今儿个批阅这么多的折子一定很累了才会说这些毫无道理的话,今儿个本官和你什么也没听到,曹公公你说是吧?”这皇帝的位置将来是谁来座,她说了算!
如今在这个位置上坐着的人是她的仇人也是她的亲叔叔,手刃仇人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六亲不认她也能眼不眨心不跳地去杀了。但是怎样才能给自己一个合适的理由,弑君篡位?
这不可能的苏瞳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越过太子苏洵,在这把龙椅上的权利交迭之时横插一脚。至少如今的苏瞳对当皇帝这件事完全没兴趣,她身为一国国师每天就很累了,何谈做皇帝?
在她如今的计划中是如何协助太子度过这个“危险”期,在这个太皇太后刚刚仙逝,便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夺走储君之位的时间中,苏瞳不相信对方才刚输了一场,就不打算再出下招。
曹寅抬手擦拭着额头的冷汗,顺着苏瞳的话就接了下去:“奴才之前有让人给国师大人准备一些茶点,眼下也该过来了,奴才出去瞧瞧。”皇帝闻听此言,抬头望了曹寅一记未曾发话。
在皇帝的默许之中曹寅一路仿佛踩在了刀刃上,出了门之后便是好一番呼吸,他方才险些就失去了性命。如今从含光殿内出来宛如死后重生一般,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从此之后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筚路蓝缕,他曹寅还有他身后的一切人一切事和物,都已是牢牢地和国师大人还有现任的皇帝陛下系在了一起。帝王终,他或许还能在国师膝下苟延残喘。
曹寅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了,从未有过一刻感觉死亡离得自己这样的近。他年轻的时候也杀过人,也派遣过杀手去追杀过别人,这其中或许就有如今的国师,真是可叹世事无常啊。
含光殿内苏瞳已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翻阅着一本蓝皮封面的折子,皇帝盯了她好半晌:“太子那边你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这一次皇后做的确实是过分了,连累了你,抱歉。”
“您是我叔父她是我婶婶,按理来说太子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兄弟,于公太子是君我是臣,于私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所以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当夜我都不该袖手旁观。”苏瞳淡漠道。
皇帝忽然笑了,苏瞳抬起头来见证了这一幕,皇帝时常在苏瞳面前笑,但这一次却有些不一样。皇帝是因为苏瞳而笑的,皇帝说:“你和你母亲真的是像极了。但你性子最像的,是他。”
他?苏瞳转而一想就知道皇帝说的是自己那位早已化成了白骨或是已经湮灭成了一席灰尘的先帝爷,这大胤朝的高宗皇帝苏霈。对于自己的亲生父亲苏瞳没有任何感情,只是陌生人。
好比上一次雨师娘娘和文昌帝君来凡间游玩时,让她无意中知道了自己的母亲如今还活的好好的,而且自己不过是她下凡历劫时的一场劫难,苏瞳也是一样心无波澜。她本就冷情无心。
若说苏瞳是个有些有肉有爱有灵魂的人,这一切怕是只会因一个人而存在,这个人却不会是即将和苏瞳结为夫妻的卿尘。其实苏瞳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卿尘了的。
她轻笑道:“陛下睹物思人如今睹人也思人了么?臣以为就算是当年先皇后未曾自我了断,陛下即使让她活着,她也迟早会让陛下厌恶。人都有生老病死,女子的容颜老了就丑陋。”
“都说朕的字极好看可是没有人知道,朕的字体是随着你母亲学的。你母亲出生得极好又长得漂亮,有才华还有一身惊人的武艺,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皇帝忽然就回忆起当年。
苏瞳在一旁似乎很认真的在听皇帝讲故事,在她看来关于皇帝的和自己生母生父的往事,便只能当做故事一笑置之。至于皇帝曾亲手喂下毒药毒死生父的事,此乃血海深仇,她不会忘。
当皇帝从回忆中走出来的时候,苏瞳已经将所有的折子都批阅完了,末了还走过来为皇帝揉了揉肩。曹寅终是在殿内安静下来之后带了人进来,他端着一份苏瞳所爱的茶点,放在案上。
跟着曹寅进入含光殿来的那名宫女穿了一身素净的宫装,端了一盘时令果实,在御案前叩首道:“奴婢永宁宫拂袖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死!禀皇上,这是德妃娘娘悉心挑选的果实。”
“臣记得德妃所在的永宁宫距此含光殿少说也要步行走上两刻钟左右,永宁宫今年进献的果实内务府都有记载,国师府也分到了一些。怎的没有见过这个?”苏瞳状似无意的说起。
说罢,拂袖的身子顿时便有些发颤不过却不怎么明显,声音也似乎察觉不出她的惊慌,只听她的声音透过地面传来:“国师大人见笑了,这些果实乃是我家娘娘今儿个才从宫外得来的。”
皇帝的神情顿时就变得凌厉严肃起来,曹寅见状便是上前将茶糕往苏瞳的面前推了一推:“大人请用。”末了便站在了皇帝和苏瞳二人之间的对角上去,从这个角度能看清拂袖的神情。
苏瞳伸手拿了一块茶糕来咬了一口,这刚出笼的茶糕还有些烫手,但是苏瞳却觉得这样的口感就是最好的。忽然记起当年这样的一份茶糕曾让数个宫人毁了双手,把皮换成了獐子皮。
这么想着苏瞳的目光便转向了御案前跪着的拂袖,这宫女看着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方才看到她的五官就觉得好看。身段也还不错,她手上捧着的托盘上放着一盘子切好的水果。
皇帝在质问拂袖今日宫外的什么人进了宫去见德妃,拂袖身为宫女自然不敢不答皇帝的提问,是以便怯怯地回答说,是德妃的母亲。苏瞳知道这个人是谁,当初曾嘲讽她以色侍君的老妪。
德妃母家有一门姻亲便是这燕京城的首富,德妃之母能够得来一些宫中不曾有的果实,也的确是有这么一个明路。虽然送果实给皇帝算不得什么,但若是这宫女还另有目的就很难说了。
苏瞳吃了两三块茶糕之后便向皇帝讨要了拂袖,德妃膝下育有皇帝的第八个儿子,也就是如今的郑王苏澯。苏澯生来便是残疾,这皇位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他,但德妃可以和康王联盟。
听说康王苏沥的生母便是德妃宫中的一名宫女,若是德妃有那个相当太后的心思,未必不能和这个心胸狭隘,极为擅长傀儡一术的康王殿下达成一致。这康王的傀儡术,倒真是厉害呢。
苏瞳之前就曾领教过苏沥的傀儡术,虽然不知道苏沥师从何人,但已经知道他的傀儡术来自南疆。南疆苏瞳也去过不少,甚至于一身巫蛊之术学得比一个正统南疆人都要耍得高明些。
时辰已经很晚了想来国师府内为安和郡主等人准备的接风宴已经结束,苏瞳带着拂袖穿过重重宫门,到了宫门外的时候却告诉车夫,今夜不回国师府了。车夫了然,直奔东宫太子府去。
拂袖站在东宫外分外的意外和紧张:“大人,不知带奴婢来此做什么?”
“你觉得眼下有你问问题的权利?”苏瞳转眼过来,那眼神分外地冷,冻了拂袖一身寒。
拂袖不再多言,只在身后跟上苏瞳的步伐。
未几她们就到了太子苏洵的房间之外,虽然是开了门却也只让苏瞳一个人进去,拂袖便只站在房门外等着。其实不只是拂袖一个人在发傻,旁边的东宫内侍和宫女们也一样在发傻。
这是太子苏洵受伤回京以来第一次让人进去,除开大夫和医女,国师大人是第一个。
当夜,苏瞳便是留宿在东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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