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默写完,翻过正面应聘履历表,再次确认姓名栏已填写。
苏是把趣÷阁拿在右手上不敢习惯性转圈,看了一眼手表,扭过三十角度的头来寻找面试官。这一系列动作与神情跟当年参加高考无异。
“表格填写好了是吧?那你回去等消息吧!”面试官娟娟一脸亲切地推了推她的圆框眼镜说,她一头黑发披散在肩上,就像随风飘荡的太阳光线柔和而又温暖。
“哦,可以走了,是吗?”苏是同样推了推自己的方形眼镜问,感觉这才是一种正确的打招呼模式,不同的是她的镜片比面试官的厚重。
都说人的眼球是可以储存风景的,苏是把最美的风景都收藏在这两片厚厚的镜片之内。
娟娟笑着点头,她不知是笑还是应该不用笑再离开。
“面试难道不应该问些其他问题吗?”苏是有点疑惑,看来大企业就是不一样,一张表格就知晓所有?白让她紧张了几天。
经过一楼办公室的时候,发现这位前台姑娘脸盘挺大,还长有一脸雀斑。
这大公司,真是不一般风格,这样也能当前台?想必不是天生丽质就属天生励志之辈。
低头看看自己今天特意穿的一件白色的衬衣,没有任何的修饰,配上白蓝色百褶裙倒显得比这位前台淑女多了。
这时代大家都喜欢梦想与美貌,喜欢每一个卑微又大胆宣扬的白日梦,但绝对不喜欢那一张笑过,哭过,干燥和细纹,生理期一到就冒痘的容颜,何况是天生的雀斑脸。
管她呢,反正微笑不花成本,这话听来感觉苏是是个理科生,实则不然,在履历表上用君子九思章来回答做人问题的肯定是一名文科儒生。实际上,她只是一名学计算机专业的伪文艺女青年,这是她的第N次求职画面了。
在家心疼电费,在公司心疼房租,反正都是疼的处境。条条大路通罗马,而有些人就出生在罗马,像出生在外地的,就更得努力!
“只有简单的工作经历,也没有什么好问的,我们刚好也缺储备人员,等几天后通知她入职吧!”娟娟拿着履历表请示她的直属上级欧阳钥。
戴着无框眼镜的欧阳经理眉头一皱,眼睛里闪耀着智慧的光辉,敏锐中透露着严厉。
修长而削瘦的食指敲了敲放在他办公桌上的履历表,“我们不是缺人,而是招人,招有用之人”。
“君子九思”?啥意思?哈哈,有点意思,欧阳钥眼睛里闪过一丝耐人寻味道的光亮。
“苏是吗?你好,我是X公司的娟娟,”苏是接起电话的时候刚好在厕所蹲着,平时没有随身绑定手机的习惯,只是作为天天在等面试结果的求职者来说,上厕所都带着手机是必备的生活方式。
苏是欢呼着准备大跳起来,但适时发现自己双脚已麻,而且这姿势,有点不优美。第一时间想跟人分享喜悦,看着一连串手机数字,却始终没有一个号码可以拨出去。
晚上的孤独,是属于黑夜的,而如果找人排解孤独只能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写下,孤独,感觉在写某种瘟疫般可怕。当晚,无梦!
江城的步伐总是那么快,快到早上刚睁开眼睛的时候,火红的太阳就已经出现在拉开窗帘布的上方。
路上的行人跟太阳一样苏醒得太早。拐角的早餐店一直人满为患,买卖声此起彼伏,各个公交站头的人群就像无线网络一样覆盖到城市每个角落,一批又一批的出门的人像货物一样被装卸着上车下车。
其实,苏是也可以很酷睡到太阳着急,只是生活的现实与责任让她内敛奋斗。
苏是大步跨入X公司的大门时,前台工作人员好像已经换了,至少脸上的雀斑不见了,苏是满心雀跃着一笑半步颠的进去。
办完入职手续后,欧阳钥就把她叫到了面前,还没做详细的介绍后,他就直接扬起一半的嘴角,如果那算是微笑的话,问这几句古代的话是什么意思?
"古代的话?难道不会说这是文言文吗?"苏是想嘲笑他,又想得瑟自己,可最后从她嘴里出来的话却是这两个思维的结合体,她哆嗦着表达。
“那个是孔先生说的话,就是孔子,就是他说,他说,作为君子有九种要用心思考的事,是君子要做的,不是,是孔子认为君子要做的。”
“要看得明确,不能模糊,听得清楚,不能含糊,脸色要温和,要谦虚,说话要忠厚真实,不能虚假,做事情得认真负责,不可以懈怠或偷懒,有疑惑要想办法求教,不能得过且过,混过日子。”
苏是语无论次地吐出更多的字想说明白这句话,而欧阳与边上认真听讲的娟娟以及坐一旁看好戏的一个冷酷小伙子竖着双耳,明显还是听不明白。
但她知道,苏是从此给他们落下了一个“书呆子”的印象,可她不知道,真正让她入职试用的机会可能还真是欧阳钥对书呆子的有点好奇,他想试下一个学计算机的女生如何用文艺范玩转那台冰冷的机器与死板的数字。
领导之所以能当领导,肯定有他自己别具一格的风度,哪怕边上的娟娟与那个酷小子相视对笑后的无语。欧阳钥还是很尊重地听她讲完,并且若有所思五秒之后说。
“嗯,不错,我们现这个部门也缺少像你这样的文化人。”
本以为接下来会安排苏是一些“文化人”应该干的“文化事”,欧阳那眼珠一转,正题就来了:“你是计算机专业,那先去熟悉ERP数据系统吧!”
苏是的低声“哦”之后,就像挂完电话的滴一样,“让我负责数据?真是对自己都要另眼相看了,当然这个领导欣赏人才的眼光很特殊哦,”这是她当天写在日记本里的第一句话。
当晚,苏是并没有兴奋地失眠,只是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千年之前苏轼第一次遇见了欧阳修。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苏是就已经洗完脸了。
特意换了一身能显成熟的黑色连衣裙跟着娟娟去了办公位置,那是公司的一个地下停车场边上的仓库,虽然是地下室,但光线明亮,并不潮湿,而且这地方大的跟我老家村里广场有得一拼,总之她并不讨厌这地方。
“哟,来一个美女呀”,仓库里一个正在为物料打包的男孩子冲着娟娟问,苏是有点害羞地看了他一眼,在校园里,美女这个词出现在她身上的频率很低,只有才女才是她听惯的人设标签。
“哈哈,是呀,你们不是天天吵着说女同事太少嘛,这不,给招进来一个美女与你们共事啦”!娟娟指着苏是笑笑。
“她叫苏是,他是明宇,他是江海。”
“你好!”
“好,舒适好。”
身材魁伟,壮实如牛的明宇是弯着腰打包的,立起身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要上仰二十五度的视线跟他接话。
足足有一米八五吧,苏是目测他的身高,谁叫她是一米五八的个子呢。
明宇的五官长得并不精致,但轮廓很分明,笑起来露出一口大黄牙特别逗,猜想他肯定是吸多了烟熏的,但仓库里的一个大柱子上贴着更大的一行大黄字:仓库重地,禁止吸烟。
所以,苏是不由地又回头看了看明宇,想不到刚好遇上一双眼睛,阳光的眼睛,是明宇正望着她。
他先用手摸了摸头,傻笑着转移了眼光,苏是则继续跟着娟娟往仓库的一个角落走去。
一排排货架上堆满了箱子,在接近天花板的货物后面,凸露出了一个墙体有些许脱落的灰白色厕所。
水泥材质装修的厕所没有标明男女,只是门口立着一个红色塑料牌。
“厕所已坏,正在维修中”苏是一脸纳闷地看向娟娟,她倒是神秘地指了指里面,先她好几步走了进去。
三张棕褐色的办公长桌,四台灰色计算机,两位男同志分别在不同的坑位上办公。
别误会,坑位确实是按厕所的方式设计的,只是隔开的门板里放着不同的办公桌与电脑而已。
原来是一间以厕所伪装的信息处理部门,只是当时的她始终还不懂为何要把办公的地方放在如此隐秘的空间,部署得像是地下工作室。
她的工作职责就是把其中一家分公司的各种手工进销存单据录入电脑信息系统,学计算机出来的对于这点是游刃有余,何况对这个键盘我一向是有十指琴魔之称。
教她熟悉系统的是小舟,一位会计专业却又喜欢捣鼓电脑研究的男同事,慢条丝理,斯斯文文,文得过了点头的白净小生,只是听力与思维有点冲突。
“小舟,这张单据是不是有问题?”
“哦,你录吧!”
“下班了,先去吃饭吧!”
“哦,今天天气是不错呢!”
苏是问他的问题跟他的回答永远是不在一个频道的,还好,并没有耽误正常的工作沟通,只是需要更多的耐心与会意而已。
据说小舟最初来公司是在生产流水线上做一名普通工人的,耳朵有点背,后来被欧阳钥发现其专业与才华破格提拔上来的。
信息数据要准确无误地录入,并不是一门技术活,而是体力活,苏是接手的时候系统刚刚调试成功,所以要把之前日积月累的手工单据全部录入作为原始数据。
在那个不算暗无天日的厕所室里,从早上八点加班到晚上八九点是正常的,枯燥磨去了心性,日复一日如机器般对着机器工作。
苏是不想喝鸡汤,她想吃鸡肉。当然前提是得先有鸡出现,才有选择。所以周末苏是去书店逛了逛,并没有想好要买什么书,只是不想面对机器而已。
书店很大,开着两扇镶山水图的玻璃门,一股书籍特有的油墨香便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使我们这些爱看书的人浑身就起一种莫名的兴奋,如同饥饿的人闻到面包的香味,瞬间全身的血液都急着涌了上来。
“苏是”背后有人拍了我,何夕是她同学何欢的哥哥,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一直是佩戴着金丝框眼镜,还有如沐春风地笑脸。
“你也过来看书?”苏是轻轻地问。
“嗯,准确地是买书,现这书店哪有给我们看书的地呀!你买什么书?”
“呵呵,我也不知要买什么?”她有点尴尬地回答。
“听何欢说你去X公司上班了,大公司呀,是不是想买些职场攻略的书呀”何夕指着职场管理的工具书栏问。
“不,我想找三毛的书”苏是突然准确无误地说出潜意识中想买的书,哪怕三毛的书集家中已经摆满一排。
“三毛?难怪阿欢说你文趣÷阁很好,想必是一直保有童心那。”
“嗯,没有没有,以前都乱写的”苏是适当地谦虚,虽然知道这也是自己最得意的才华。
何夕个子虽不高,但比起她,书架上的上排书籍还是掂起脚就能拿到。
他有一个酒窝,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深,递给我一本《三毛流浪记》,苏是没有尴尬,她只是替他尴尬,所以指着头上三条毛的三毛图说。
“三毛可是伴着我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时光呀,不管是童年还是现在,你也喜欢看吧?”
“是呀,不过我没看过书,我小时候只看动画片。”
“看到这个三毛,我又突然想到另一个作家三毛了,你先帮我拿着,我自己再去找找。”
何夕是个聪明人,立马明白自己搞错了我想要的书。
“不好意思,我的水平只停留在这本上,哈哈哈”!
“这本也很好看呀,没事呀,都好看。”
他们一起去找书,何夕陪我抬头低头寻了一会儿,就去问书店管理员了,回来时手中已经放着好几本三毛的作品了。
“这会没错了吧,《撒哈拉的故事》、《走遍万水千山》、《稻草人手记》、《温柔的夜》《梦里花落知多少》。”
苏是取了撒哈拉的故事,其实这几本家里已经全部都有了,只是撒哈拉这本应该是新排版的,看着眼生,就挑了放手上。
何夕比她走得快,等各自在书店走了几圈之后,他已经抢先付了书费,说送给苏是。
“不不,谢谢,我从小就有个习惯,除了我家人,我不喜欢看别人买的书”。
“可这是你自己挑的书呀!”
“那感觉也是你的书”,苏是一脸坚持,他只好耸耸肩,露出一副委屈的嘴。
“那允许我请你喝杯咖啡总可以吧?”他说话的时候,苏是发现他的酒窝更深了。
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啦!
连着书店边上的咖啡屋里,苏是一直沉浸在三毛的这句话中,全然无视那位三毛流浪记的何夕正在讲些什么。
工作跟生活一样了无生趣,想像不出往后的工作应该怎么样,但憧憬过天上何时飘落那粒想念的沙。手扶着车把在公交车里摇晃着上班下班,而车内时不时席卷而来的热浪与各种汗臭综合着冲面而来,使人近乎昏厥。
只有在下班的时候,躲进一屋成一统,把熙攘和聒噪卷入的尘埃打扫,让自己的心情慵懒地舒张。我们好像被困在这城市的牢笼里,给予自己的无非一间小小的宿舍,最后等待孤独来陪。
公司新增了不少同事,但以男同事为多,虽说作为在异性群里为数不多的女同事,苏是并没有感受到熊猫国宝般的待遇,毕竟身边都不是买票进来的观赏游客而是大家全为黑白同款的熊猫,她的存在相当于多了一只眼袋更肿的同类罢了。
不喜欢跟人多说话,哪怕是正常的说话,所以公司发生什么大事苏是都是不打听不关心的态度,也没认识多的同事。随着鼻梁上的眼镜度数从500度升到了750度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对着这台机器奉献了多少时间。
“苏苏,帮我查下上个月的这张单据”明宇站在她边上说,因为她是坐着的,所以回答他的问题时,苏是的脖子得抬得更高了。还好,他总是一脸阳光,是同事当中主动跟她说话最多的人了。
“听说你住老厂那边的宿舍?回去安全不?”他断续问着,眼睛却看着苏是电脑上的数据单。
苏是也嫌脖子痛,就不看他,双眼转向键盘查询。
“嗯,离这里也很近,没有什么危险吧,下班的时候路上人还很多。”
他们随意搭着话。
“就是等车的时候太慢,要么得坐三轮车过去,太麻烦了”。
“你骑个自行车就行呀!”
“我不会”。
“啊,少见,哈哈,我有自行车,下次我教你。”
“行,你看是不是这张单,应该是发货的时间错了吧?”
苏是认真核对起单据来,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大声训话声。
“放你一马?放你一马?你真以为我们公司是放马的吗?”
明宇轻声告诉她,应该是乘风又对谁发火了。乘风?看来是个可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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