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穆飞飞神色一寂,垂下双手,轻轻地说:“和王后争了几句之后,我心里不痛快,一个人在街上胡乱走走……看到有个女人背影很像娘亲,所以就忍不住跟着走了一段路……”
倾心太后凌厉的眼神立刻就柔化了,伸手拉过了穆飞飞,小声说:“别想了,乖孩子,等时局定了,我让你哥哥派人送你回去给你爹娘立碑,磕头。”
“干娘,你真好。”穆飞飞蹲下来,靠在倾心太后的腿上,喃喃地说:“若不是干娘,我如今也就无依无靠了。羿”
“傻孩子,若不是你爹娘,哪有今日的我呢?”倾心太后抚着她的头发,感叹道:“尤其是你娘,人那么好,无怨无悔地照顾我,为了我,她放弃了和师兄的第一个孩子,后来生你时又受尽了苦楚……这些恩情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回报。”
“干娘,那都是娘愿意的,她和爹感情深厚,当然愿意为爹做任何事,我只是心疼娘都来不及享福……”穆飞飞哽咽着说围。
“是啊……”倾心太后轻轻叹气,转头看向了窗外。
“干娘,你不要伤心了,我会好好孝顺你的,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穆飞飞把头靠在倾心太后的腿上,乖巧地说。
倾心太后勉强笑笑,小声说:“好孩子,你和我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看着你长大,我知道你也委屈,别人家小孩小时候有的东西,你都没见过,在山里关了这么多年。你放心,我会好好补偿你的。王后的性子有些急躁,但就像你长风哥哥说的,她毕竟是你殇哥哥的妻子,是你的嫂嫂,你以后多忍耐一些,权当尊重你哥哥了。”
“是,今日是我的错,我明天会向王后斟茶赔罪。”穆飞飞眼泪汪汪地说。
“好好的,哭什么?我又没有责备你。”倾心太后拍拍她的小脸,和蔼地说:“不过,你以后在她面前还是得多忍让一些,这是皇家,有尊卑的规矩。若真按严格的宫规来说,你顶撞了王后,轻则掌嘴,重则绞死……我不是吓唬你,这就是后宫。”
“再者,以后你出阁了,嫁到普通人家里去,也是这道理,你也得尊重你的哥嫂。若我不在了,长嫂为母,你多礼让她,没有坏处。”
“是,干娘教训得是,我都记住了。”穆飞飞越发乖巧,拿出帕子给倾心太后擦眼角的泪,“干娘放心,我再不会犯这样的错,不会让干娘和哥哥为难的。”
“好,你去看看雪樱吧,她今日受了惊吓,又和你怄气,只怕现在正难过。”倾心太后推了推她,温和地说。
“是,不过王后那里,太后还是多关心一些,大皇子对她痴情,若出了错,大皇子和哥哥之间只怕就难以缓和了。”穆飞飞小声说。
倾心太后抚额,长长叹息,疲惫地说:“知道了,你去吧。”
穆飞飞起身,规矩地行了个礼,退到门口,这才转身离开。
廊下的灯笼是浅黄的,昏暗的光线落到她的脸上,神情阴郁凌厉,又带了几分沮丧。她眉头紧锁,看了看穆飞飞的房间,掉头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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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笼轻纱。
南山寺中寂静一片,连平常敲打木鱼的声音都没有响起。
浮灯站在院中的菩提树下,双眸轻合,手转佛珠,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清秀的眉心紧紧拧起。
卫长风正在往屋子里提井水,青鸢不停地用井水泡手泡脚,没一会儿井水便要换一盆。他已来回多次,累得一身大汗。
屋子里临时挂了一副布帐,青鸢躲在帐后,坐在太师椅上,双脚浸在水桶里,正难受地呜咽。
“你们把焱殇给我找来啊……受不住了……”
她媚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却不能让卫长风和浮灯有半丝动情,反而让两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卫长风扭头看浮灯,见他如树一般立着,一动不动,顿时恼火地喊道:“浮灯,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这事念经念得好吗?还不快过来!”
“冷水又能好吗?这是天下至毒的诛情。”
浮灯抬眸看他,眸子里难得一见的慌乱和痛苦。
“诛情?”
卫长风心一沉,这药他有所耳闻,歹毒无比,若不及时与男子……最晚三个时辰,那是会送命的!而且在这三个时辰里,她会越来越痛苦,最后血液倒涌,全都进入心脏……
“她本就有心疾之症,我好不容易……”
浮灯的神情越加痛苦,把后面的话都忍了回去。
卫长风捕捉到他这一刻的表情,把水里的木桶往地上一丢,大步走向了他。
“浮灯,不要再遮遮掩掩,今日你若不和我说实话,我就……挖你的心救她。”
“阿弥陀佛,我的心给她又何妨呢?”浮灯顿了顿,眸子恢复到了一片明澈,“我愿用我
的一切,来换世人的安康。”
“说得如此高尚,你方才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卫长风冷冷地问。
“什么表情?”浮灯平静地问。
“你少装,你觊觎阿九!”卫长风眉头紧锁,盯着浮灯说。
“我就算觊觎她,施主又有何立场问我这话?”浮灯还是平静,转头看向屋内,怜悯地说:“王后此刻需要的不是你我,是焱殇,还是想办法早点让他二人见面吧。”
“说什么废话,中了诛情,若没有身
孕还好,她现在已有近五个月了,万一小产,毒素随血进入五脏六腑,药石难医。”卫长风咬牙,俊脸扭曲,脸色难看。
“那就用我的心,换她无恙。”
浮灯羽睫轻合,宣了声佛号。
卫长风不是咄咄逼人的人物,浮灯神态平和,步步退让,已让他的火气去了大半。加上他担心青鸢的情况,便把浮灯这事暂且抛开,拎起倒在地上的水桶,大步往井台走去。
门口一阵响动,青鸢跌跌撞撞地出来了。
“焱殇……”
卫长风和浮灯转头看她,顿时心一沉。
她的脸色开始发白了!眼神也开始焕散,井水和金针已经不能稳住她沸腾的血液。
“焱殇过来抱抱。”
青鸢歪歪扭扭地过来,伸手要抱卫长风。
“阿九……咱们再用金针试试好吗?”
卫长风有些难堪,在这种情况下,他完全失去了主张,不知如何是好。
“没用的,反复用金针对她来说有害无益。你让学诚带你去我的禅房,拿我的玉佛过来。”
浮灯走上前来,神色严竣地说。
“佛有何用?若佛有用,为何让她这辈子受这么多磨难?”卫长风懊恼地说。
“那是冰寒玉,能压制她的燥气,拖延时间,等焱殇回来。”浮灯小声解释。
“你为何不自己去?”卫长风不愿意离开青鸢,不耐烦地说。
“你留在这里,万一……贫僧是出家人,总比你的定力要好,快去。”浮灯严肃地看着他说。
卫长风略略犹豫,跟着小沙弥快步奔向浮灯的禅房。
清冷的晚风并不能消除青鸢的痛苦,她抱着菩提树,额头在菩提树上轻抵,小声呜咽。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我难受死了,过来帮帮我。”
浮灯呼吸微沉,缓缓抬手摸到了青鸢的脸颊,滚烫的温度瞬间击溃了他强撑的定力。他怔怔地看着她沱红的脸庞,喃喃地说:“蔓蔓,我害你两世受苦……”
青鸢转过头来,双眼失神地问:“你在说什么?”
“别怕。”他定了定心神,冰凉的拇指推到青鸢的眉心,轻轻捻动三下。
“没用,我要焱殇。”青鸢打开了浮灯的手,不耐烦地说:“快把他找回来,不然你就自己来帮我,温温吞吞地干什么。”
“还是这性子。”浮灯苦笑,双手摁到她的后颈上。
“啊,干什么?”青鸢缩了缩脖子,极为不适地尖叫了一声。
“我为你念清心经,你跟着我一起念。”浮灯紧紧盯着她的脸庞,一字一顿地说完,开始念起经文。
“你好吵。”青鸢推了他一下,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跌坐在椅上,索性往后一靠,双手顺着脖子往下游移,“四哥呢,四哥你过来帮我……我全身都是蚂蚁,我要被蚂蚁咬死了……”
她的小腹已开始微微隆起了,娇小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楚楚可怜地唤着卫长风。
浮灯盘腿坐下,手转佛珠,声音愈大。
“稽首皈依苏悉帝,头面顶礼七俱胝,我今称赞大准提,唯愿慈悲垂加护。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
但是没用,青鸢开始抓扯身上已歪歪斜斜的衣裳,踢掉了绣鞋,扯掉了袜子,痛苦地磨着双腿。
“吵死了……浮灯,我要打破你的光脑袋,让你这么吵……把焱殇找来,求求你了……”
浮灯无助地抬眸看她,怔了片刻,脑子里突然涌进了无数幕与她在一起的画面,这些充满了活力的彩色图片攻击了他脑中残存的理智。
他站了起来,忍不住哼唱了几句:“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唱着人们心肠的曲折,我想我很快乐,当有你的温热……”
蔓蔓喜欢循环放这首歌,有时候睡着了,耳机里还传出这歌的声音。
她还喜欢一边帮妈妈修剪玫瑰花,包成漂亮的花束,一边哼唱这歌。
他站在玻璃橱窗外,看着她神采飞扬地举起玫瑰花,快活地转了个圈,裙摆扫到了一边的花瓶,吓得她连声尖叫,陆妈妈嗔怪地丢过一枝枯萎的花枝,她清脆地笑着,跑到橱窗边,用枯萎的花枝隔着玻璃戳他的脸,大声唱——我想我很快乐,当有你的温热……
其实幸福很
简单,有一种叫做:你喜欢的人,她恰恰也喜欢你。
他曾经如此近地拥有过幸福,但他把幸福弄丢了、把她弄伤了,还是剜心之伤,死亡之殇。
青鸢突然就安静下来,然后猛地站了起来,手掩在心口上剧烈地喘,眼睛越瞪越圆,直直地看着他,嘴也慢慢张开。
然后,她又坐了下去,长长地吸气。浮灯吓到了,飞快地跳了起来,把她搂到怀里,掌心在她的背上用力搓,声声唤着:蔓蔓,不要吓我……
“荀泽……”青鸢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眼中神采一点点地散开,然后熄灭……
她昏过去了。
“阿九。”焱殇的身影闪了进来,把青鸢给拽到了臂弯中,愤怒地瞪着浮灯问:“浮灯你做了什么?怎么把她弄成这样?
浮灯脸色苍白,他弄巧成拙了。
青鸢若认出他,从此以后会拒绝他的帮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心疾再犯,走向绝路。
“阿九。”焱殇把青鸢抱起来,大步走进屋中。
“是诛情……”浮灯紧跟了几步,被焱殇一记凌厉的眼神挡住了脚步。
“你退下吧,这里没你的事了。”焱殇冷漠地说了一句,关上了房门。
他在进院子的那一刻,看到了浮灯把青鸢揽入怀中的一幕。他是男人,知道那种急切代表了何意。
一个自诩为高僧的方外之人,居然动了凡心,真是可耻。
青鸢软绵绵地躺在他的臂弯中,脸色煞白,三尺青丝被冷汗粘在脸颊上,小模样格外可怜。
“阿九,我才出去一天,怎么就弄成这样。”
他心疼地把她放到榻上,解开她的衣裳,从水盆里捞起帕子,拧干了水,温柔地擦拭她的脸颊和脖颈。
“谁在里面?”卫长风低沉、焦灼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我。”焱殇低低地回了一字。
外面陡然安静。
“你们去歇着吧。”焱殇脱了长袍,坐到榻上。
“焱殇,这是诛情,你要有分寸。”卫长风的声音明显颤抖,饱含着无法言明的痛苦。
隔着一道门,他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的怀里,哪个男人都无法平静地接受这样的事。
他退了两步,双拳紧握,脚边落着一尊玉佛。
浮灯此时已不在院中,菩提树在星光下静立,月儿怜悯地看着身子绷得僵直的卫长风。
悲凉从他的心底涌起,他几乎想立刻逃开此处。但他又怕这一走,再听到的就是坏消息……
他又连退数步,跌坐到了菩提树下的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盯着脚尖。
屋子里,青鸢的呼吸越来越浅。
焱殇拿出一只小瓶,拔开塞子,把瓶中的药液喂进她的嘴中。
“这是上回从大元皇城里带出来的,能保住你的元气。”他温柔地说着,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青鸢渐渐苏醒,迷茫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喃喃地问:“你是谁啊?”
“小妖物,我还能是谁。”他俯过头,轻含
住她的嘴唇,低声说:“乖乖,莫怕,我有分寸,都交给我。”
“伤到孩子怎么办?”她舔舔嘴唇,难过地说:“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你又嫌弃我了?”
“没有,说什么傻话。”他又吻住她的嘴唇,舌尖轻轻地扫过她的嘴角,小声说:“嘘,别说话了,我帮你……”
“怎么帮?”青鸢眨着眼睛,含糊地问。
“今天不能贪心,这里不能用。”他拉着她的小手,放到自己那滚烫强硬的地方。
青鸢的手立刻就不老实了,直接往他的腰带里钻,想抓“小殇殇”出来。
“说了这里今天不能用。”他拉开她的手,用唇封住她正惶恐呢喃的嘴唇,手指慢慢地探到了她的身上。
青鸢的眼睛眯了眯,难过地扭了扭腰。
“不够,不行,还不够……”她拖着哭腔,可怜巴巴地瞅他。
“够了,够了,你平常吃的太肥,今日素一点,你忍忍。”他小声哄着,把难受的她揽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