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的气氛十分紧张,毫无疑问,内阁此时已经彻底的失控。
两京十三布政使司,其他一京十一布政使司或许还能掌控,可是南京和福建、浙江,对两个内阁大臣来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在此之前,无论是杨廷和还是杨一清,这两个都曾主政一方的人物,又怎么可能想到,直浙会如此的陌生,陌生到连他们都已经束手无策。
此时在杨廷和的值房里,杨廷和端坐不动,淡淡道:“外间的清议如何”
杨一清只有苦笑,道:“有叫骂的,有默不作声的,也有幸灾乐祸的,短短几年,人心变成了这个样子,看来往后支持徐谦的不再是一些伪学的官员,现在,许多见风使舵的人也开始给他们抬轿子了。”
道理很简单,并不是所有人对学争有兴趣,对有的人来说,无论是王学也好还是理学也好,和他们的关系都不大,这些人本身就没有立场,哪里前景好,他们的立场就在哪里。
这些人虽然无耻,却也是朝中相当强劲的一股力量,当他们觉得内阁强势时,自然会毫不犹豫站在内阁一边,对新政极尽抨击,而如今,形势大不相同,许多人已经悄然改变了立场,又成为了新政的鼓吹手,此消彼长之下,新政的力量又增强了几分。
从前支持新政的大臣在庙堂上连二成都不到,而如今,竟是有三四成之多。从前大肆宣讲新政好处是官场上的一个忌讳,可是如今,似乎也成了常态。
这个局面,足以让内阁产生重视,因为这个一个不好的苗头,极有可能,会产生雪崩似得危险。
杨廷和眉头皱的更深,叹口气,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从前总是觉得,新政这仓促而行,羽翼未丰,可是直到今曰,老夫才知道,这徐谦的根基有多深厚。从前我等不屑于知道新政是什么,不能做到知己知彼,才做出如此误判,大意,大意了。”
杨一清犹豫片刻,道:“徐谦此时,定然要趁机反击,他此次前去直浙,肯定要借此大肆报复,杨公以为如何”
杨廷和眯着眼,淡淡道:“顺其自然,王道中能否挡住,这是他的造化了。”
“要不要修一封书信”杨一清迟疑了一下,露出不忍之色。
杨廷和摇头:“不要授人以柄,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王道中不是这么容易示弱的人,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狗急了还要跳墙,更何况是堂堂直浙总督。”说罢,杨廷和抚案,犹豫片刻,道:“就让徐谦在直浙再扑腾几下吧,我们在京师,做好自己的事。”
此时的杨廷和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他冷冷一笑,道:“走到这个地步,老夫已经无路可走,当今天子,表面圣明,实则却是连正德都不如,老夫至今还怀念,弘治先皇在的时候,那时候的朝廷,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乌烟瘴气,只是可惜,老夫时运不济,没有刘健那样的运气。”
刘健乃是弘治朝的内阁首辅,因为辅佐弘治皇帝,成为一代名臣。
杨廷和此时感叹,颇有对镜自怜的心态,他自认自己并不比刘健差,可是刘健主导的内阁,一直为后世称颂,只是因为刘健遇到的乃是明君,弘治皇帝对刘健几乎言听计从?ahref="iei8"tart="_bnk"iei8墒茄钔10湍兀钔10腿敫竽耸钦率逼冢率鞘裁椿实郏匀徊槐厮担蘼壅飧鋈耸呛檬腔担墒窃谘钔10脱劾铮词羌宦獾模衷谡飧黾尉福谘钔10托睦镉∠蟾停钔10屯膊皇橇踅。踅∮龅搅肆蹊凸怨灾率耍绕鹆踅±矗钔10拖匀桓影僬鄄荒印?br/
这番话,若是传出去,就必定是大逆不道,可是今曰,杨廷和似乎在心中早已积蓄的不满,他继续冷笑,道:“既然做不了刘公,那么就不妨,做一个霍光吧。”
杨一清身躯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杨廷和,道:“杨公……要慎言!”
杨廷和目光一瞥,看向了杨一清,脸色却是极为平静,道:“霍光没什么不好,他历经汉武、汉昭、汉宣三帝,废黜过昌邑王,在外人眼里,或许是个歼臣,可是若不是他,大汉的国乍,又如何能历经二十四帝,可见霍光实乃大大的忠臣。”
杨一清目光闪烁不定,压低声音道:“可是不要忘了,霍光死后第二年,霍家就因谋反被族诛。杨公这是想要祸及子孙吗”
这句话,很是严厉,杨一清可不是傻子,这不是开玩笑的事,霍光虽然生前很是荣耀光鲜,甚至废黜昌邑王迎立了汉宣帝,可是霍光死后,汉宣帝并没有记住霍光的恩情,很快就下旨意,诛了霍光的九族。
这并不是说,汉宣帝冷酷无情,这里头的内情其实很是简单,霍光是个坏榜样,他虽然对汉宣帝有恩,可是汉宣帝非常清晰的认识到,大汉朝,不需要在有第二个霍光,他也绝不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遇到第二个霍光,汉宣帝固然是靠霍光起家的,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汉宣帝是个傻子,霍光对于天子来说,绝对是个隐患,而为了保证后世之人不会效仿,他不会有任何犹豫,杀光霍光全家,灭掉他的满门。
杨一清提起这件事,就是想告诉杨廷和,你想做霍光,可是你的子孙,你的族人未必希望你做霍光。就算你成功了,对你来说,也是一个悲剧。
杨廷和却是微微一笑,道:“这件事,老夫自有主张。”他松了一口气,神情似乎变得轻松起来,看向杨一清笑了笑,道:“其实,老夫不过是几句妄语罢了。”
杨一清却是并不觉得轻松,而是依旧紧张的看向杨廷和,他太了解杨廷和了,杨廷和绝不是一个随便口出妄语之人,他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现在,杨一清却是无可奈何,无论杨廷和想要做什么,他和杨廷和都在一条船上,不可能脱身离开,生是杨党,死了依旧还是杨党。
杨一清苦笑,没有吭声。
当值之后,杨廷和出了宫,回到杨府,门子低声来报,道:“宫里的人来了。”
“是吗”杨廷和露出轻松的表情,道:“说了什么”
“只留了一封书信,是了,除此之外,锦衣卫那边,也来了消息。”
“唔……”杨廷和沉吟了一下,道:“知道了,书信在书房”
“是。”
杨廷和如闲庭散步一般到了书房,屏退左右,书桌上,两封书信赫然摆在案头,他拿出裁纸,取出书信,看了片刻,随即目光变得更加凝重起来,食指微微曲起来,有意无意的敲击着书桌。
书房中的烛火有些昏暗,映射在杨廷和略显阴沉的脸上,良久,他才拿定了主意,道:“来人!”
杨府里的规矩,老爷回来,府中的几个心腹主事就要书房外头候着,以备老爷随时备询府里府外的消息。
立即有个主事蹑手蹑脚进来,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联络几个御使,好好的一些尚膳监的太监王浩,说他不晓好歹,仗着宫中的势,在京师里头胡作非为,要狠狠的,语气严厉一些,最好……”杨廷和沉吟一下:“请宫中赐死。”
主事迟疑了一下,道:“这……”
杨廷和已经将书信卷起来,放在了火烛上,将书信烧为了灰烬,随手丢到了书桌旁的铜盆里,淡淡的道:“就按老夫说的去做。”
“是。”
主事走了。
杨廷和却是眯着眼,不禁喃喃道:“邃庵还是太谨慎了,看来,他还是不死心,这可如何是好。”
表面上,他在内阁里对杨一清的话只是一番牢搔,可是只有杨廷和自己自知,他这是在试探,只是可惜,这一次试探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杨廷和显然还有许多顾虑,甚至,有些畏惧。
想到这里,杨廷和沉吟片刻,又呼唤一声:“来人。”
另一个主事蹑手蹑脚进来,躬身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杨廷和道:“杨一清府上,有什么消息”
“近来没什么消息,只听说过他的次子杨重近来身体不是很好,他很是担心。”
杨廷和吁了口气,露出慈爱之色,道:“送一些药去,他是哪里出了毛病,按着他的病情,抓一些药去吧,就以大公子的名义送去。”
主事愕然,道:“老爷,可是杨大人那里,并没有透露出病情,我们现在送药过去,这不是摆明着告诉人家,他的府里头,有咱们的人吗”
杨廷和微微一笑,道:“老夫说了,送过去!”
“是。”主事不再犹豫,连忙点头。
只是他心里,依旧还是满腹的疑惑,人家的病不愿意张扬出去,肯定是有人家的顾虑,人家没有张扬,你就去送药,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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