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考生,考中的也不过寥寥数十人,可是榜首位置却是大出所有人的预料之外,竟是那个据说买通了县令,在县考作弊的徐谦。
原本大家就曾听说过许多议论,这徐谦不过是贱役之子,也只是刚刚才有考试的机会,这样的人能识几个字就已不错,莫非还是神童,天生就会治经典
现在这狂生一路过关斩将,竟又是一次高居榜首。
那些勉强考中的人倒也罢了,反正能入榜,至于谁是第一和他们无关。
可是对于那些名落孙山又或者屈居二三的人来说,却仿佛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文人相轻,姓徐的不是早有传闻不学无术吗凭什么高居榜首
再联想到诸多的传言,于是便有人突然在人群之中道:“不公,不公,这徐谦不学无术,何以名列之一一个贱役之子罢了……这里头定有猫腻,此次主考本是知府大人,临时却是换了本府学正,这其间定有什么猫腻。”
“不错,定有猫腻。”
恼羞成怒的考生们有不少万分紧张、激动,若是徐谦这一次名落孙山,一个小小童生,谁会理会还不是谢家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可是府试生员就不一样了,他心里不断地念:“阿弥陀佛、元始天尊、通天老祖,保佑这小子中个生员罢,不管怎么说,我和他也是半路兄弟……”
他不敢希翼徐谦能高居榜首,所以先从榜尾看去,越看越是心凉,等到榜首位置看到徐谦大名的时候,他顿时呆住了。
榜首……是榜首……这一下子,大发了!
他忍不住大声惊呼:“好,好,哈哈……这榜首是我兄弟,喂喂,老兄,那个徐谦,你认不认得,哈哈……他前几天还和我同吃同睡的,我和他是兄弟,哈哈……”
本来这些看榜的读书人对徐谦又嫉又妒,此时突然冒出这么个疯疯癫癫的家伙跑来主动认亲,于是不少人恶狠狠地朝他瞪过来,甚至有不少人悄悄地将邓健围拢,颇有几分发泄心中不忿的意思。
邓健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的居心,心里一寒,忍不住生出疑问:“我说错什么了吗为何他们这般不善这读书人的心思真比寡妇的心思还难猜。”
他眼睛一瞪,朝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恶狠狠地看过去,叉着手道:“看什么看我是王公公的人,瞎了你们的狗眼,想打架是不是……”口里虽是有万分威势,心里却是暗暗乍舌:“看来姓徐的小子名声太臭,我是猪啊我,怎么就到处嚷嚷和他同吃同睡。”
一番恫吓之后,邓健连忙从人群中溜了出去。
却说另一头,这消息传到了谢家,谢家子弟不少,也有一个族中子弟今年府试,所以谢家这边大清早就有人去抄录了红榜来,谢家管事也凑了个趣,瞥了这红榜一眼,随即便愣住了。
他依稀记得,关押在柴房的那个家伙和自己对谈时似乎是自称徐谦,看此人的样子倒像是个读书人,可是眼下,红榜之中居首的人也叫徐谦,莫非这个徐谦……就是……
府试榜首,尤其是在这杭州府,将来是必定前程远大的,至不济,一路过关斩将,没有不做举人老爷的道理。若是运气好,能打败苏州、江西的考霸,将来说不定直接名列会试一甲也是未必。
府试案首,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足以牵动所有人的人心,可是偏偏,这个人居然被自己押在了柴房,这……
谢家虽然家大业大,可是他毕竟只是个管事,现在想来,竟有点心虚了,难怪那个狂妄的家伙不肯低头,反而一副不肯干休的样子,原来是早有依仗。
这管事呆了片刻,随即便匆匆往柴房去,心想此人看来是个麻烦,得赶快赶走,自家老爷是清贵之人,绝不能因为影响了声誉,到时候惹来了什么笑话,谢家还有脸吗
到了柴房,却看到徐谦风淡云清地垫着一个废弃的木板坐,口里大声朗诵:“学而时习之……”
“这臭小子,还真会搅事……”管事心里暗骂,须知关押在柴房里,徐谦每曰就是大声背诵四书五经,搅得人都不安生,分派来看管的几个小厮都吃不消。
柴房里有一股陈腐的浑浊气味,管事也顾不得什么了,定睛看了徐谦一眼,正色道:“你可以走了。”
徐谦照旧是风淡云清,若是这时候天上打出一声闷雷,只怕就该羽化成仙了,他如老僧坐定,慢悠悠地道:“从哪里来,到何处去”、
其实别看他一脸出尘,徐谦的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激动,他大致已经猜出了放榜的曰子,而谢家在这个时候放人,那自己这一次府试定是排名不低。发达了,发达了,生员到手,天下我有,想不到我徐谦也有做考霸的潜力。
管事真真是无言以对,碰到这么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实在让人吃不消,他不得不放下姿态,道:“自然是放你出去,你污了我谢家门庭,给你一点教训也就足够了。”
徐谦笑了,淡淡然地道:“非也,非也,谢家门庭何等清贵,既然污了,就该惩戒,况且谢家的柴房也蛮好,有吃有睡,却是修身养姓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