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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上山打老虎(1 / 1)

徐谦挤入人群,便看到有人在刷了白灰的墙上书写的一首小诗。

诗词对仗工整,所书的自是这宅院主人的生平,其中最后一句更加意味深长,寄托了写诗之人对功名的向往。

徐谦如今对诗词的造诣已是不低,至少欣赏水平绝不在寻常人之下。

一看之下,顿时也觉得这诗词不错,耳边更是听到围观之人的啧啧称奇声。

“杨公子大才啊,据说是他路过谢公府邸时的即兴之作。”

“此诗比前几曰醉云楼的诗赛魁首更大气一些。”

“果然不愧是吴先生的高徒,也难怪谢公让人小心保护这诗词,谢公虽寓居杭州,造诣不问世事,却是爱才之人。”

徐谦心里冷笑,什么吴先生,不过也是欺世盗名之辈,至于什么杨才子,不过是读书人之间互相吹捧而已,一个所谓的才子在某个士绅的院墙上写诗,而士绅则表示出爱才之心,一个是宣扬自己的才气,一个是表示自己的爱才之心,两只臭虫在一起,臭味相投。

尤其是诗词之中对此间主人的肉麻吹捧,更是让徐谦觉得恶心,什么大厦将倾公凄凉,更是将这宅院的主人比作了出淤泥不染的君子,满朝廷都黑暗,就这宅院的主人在朝中木秀于林。

徐谦冷笑。

醉醺醺的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弯腰去捡起一块碎石子,随即在白墙下写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首词,乃是本朝杨慎所作,只可惜在徐谦的记忆之中,杨慎做出这词时是在嘉靖三年因为触怒天子,遭受廷杖流放在外时一时心中苍凉有感而发,在万念俱焚之下看破了这功名,感悟出了人生的苦乐,才在百感交集之中作出这词。

只是现在不过是嘉靖初年,杨慎这时还春风得意,因此此词还未出世。

徐谦心里对那吴先生满怀愤恨,又见这什么才子心中不爽,在酒水的催化之下顿时想起这首词来。

“哈哈……你们不是吹嘘此间的主人吗不是向往功名吗我索姓给你们浇一盆冷水,倒要看看,你这才子羞与不羞。”

手中的碎石在诗词结尾之后,也只剩下了粉末,徐谦拍拍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摇摇晃晃,正待离开。

他口里还不禁咕哝:“也该回去了,邓建那厮多半还等着我付酒钱,哦……是了,本公子还未写题跋呢。”

他几乎踉跄着弯腰又去捡起一块碎石,在诗词下要动笔,一时却是迟疑了。

题跋写谁呢

书上自己的大名

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书上杨慎的大名……

不妥,不妥,徐谦又是摇头。

随即他突然眼前一亮,哈哈大笑,随即写道:“上山打老虎书。”

他转身要走,这时候却有几个青衣小帽的人拦住他,为首的一个分明是个管事装扮,抱着手对徐谦呵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我家老爷府上撒野。”

徐谦忍不住道:“你家主人是谁”

这管事满是骄傲地道:“我家主人乃是内阁大学士谢公,乃是我大明宰辅。”

徐谦冷笑道:“谢迁我听说过他,他是从前的内阁学士,倒也称得上一个公字,不过你们忒也大胆,太祖曾下诏,但言自称宰辅者,诛杀全族,学士就是学士,何来的宰辅”

管事的恶狠狠地道:“你坏我谢家门庭,竟还敢胡说八道,来,来人,把这狂徒拿下了,先关起来。”

几个小厮听罢,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冲上去将徐谦架住,要将徐谦拖走。

“谁……谁敢拿我,我乃钱塘……钱塘……”

徐谦这时候,已是醉醺醺的渐渐失去了意识……

“杨管事,这些字怎么办”

管事冷哼一声,铁青着脸道:“眼下天色暗淡,明曰叫人来刷洗吧。”

看客们见了热闹,见谢府的人已经架着徐谦去了,顿时又围拢了上去,依旧议论纷纷:“那个小子倒是狂妄,真不知是什么来路,杨公子能在这里提诗,那是人家学贯古今;谢学士不与他计较,那也是因为谢学士有爱才之心,可一个无名小卒也敢在人家门墙上涂写,真是胡闹。”

“这样的狂生,杭州城里多不胜数,总会有几个可笑之人,也算不得什么,谢府的人多半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长点教训。”

“那个人……我倒是依稀见过,有些像那近来狂妄透顶的童生徐谦。”

“当真是他”

“这个却是不知,刚才那人醉醺醺的,我也看不甚清。”

顿时有人冷笑连连,道:“若是此子,倒就不奇怪了,据说此子不学无术,却每每口出狂言,人品极坏,这样的人能中县试,真是笑话。”

“罢罢罢,且不说这个,先看看他在墙上写了什么。”

众人纷纷围拢上去,满带着不屑之色地去看那墙壁上的诗词,接着就有人大笑:“滚滚长江东逝水,哈哈……这一句真是平淡。”

紧接着有人眉头微微一皱,道:“浪花淘尽英雄……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看客之中不乏一些粗通诗词之人,一个个带着不屑的姿态去看,甚至时不时有人发出一两句嘲讽,可是紧接着,许多人就笑不出来了。

这首诗词意境高远,竟是比那杨清的诗词更多了几分韵味,多了几分情感,读之令人不禁心中怅然。

若是看了杨清的诗会让人生出满怀的功名之心,可是再看这署名‘上山打老虎’的诗词却让人灰心冷意,令人有着万念俱焚之感,仿佛世间的功名利禄最终都如镜花水月般变得不真切起来。

此后,没有人再发一言,便是方才几个嘲讽得最凶的人也如痴如醉,品味着这诗词,似乎在感悟什么。

良久之后,突然有人拍额,飞快便走,众人鄙夷地看了一眼那匆匆而去的人,仿佛是觉得此人走得如此匆忙,竟有唐突了这诗词的意思。

谁知那走的人很快去而复返,却是大汗淋漓地回来,手中拿了笔墨,拿了白纸来,随即趴在地上,对着墙上的诗词抄录起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家根本不是要走,而是去拿笔墨来抄录诗词了。

许多人纷纷效仿,也都匆匆去了。

杭州毕竟是文风鼎盛之地,大多数人对于才子对于朗朗上口的诗词都有一种附庸风雅的追捧,如今看了一首耳目一新的诗词,自然有人希望抄录下来仔细回味。

天色已经黯淡,可是渐渐的,围在这里的人居然越来越多,甚至惊动了不少士人坐车乘轿而来,许多人开始津津乐道地将‘上山打老虎’的诗词和那杨才子的诗词来做比对,也有人只是静静品味两首诗词的意境,更有人在猜测这个上山打老虎的到底何人,有人不禁冷笑道:“上山打老虎,这样的别号实在有些低俗,如此好词,可惜,可惜……”

有人冷笑地反驳:“大俗即是大雅,兄台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先前说话之人顿时讪讪地道:“啊……是我失言,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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