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十二点,陆为民看了看表,见章明泉和胡焕山都没有表示,有些诧异的问道:“老章,老胡,咱们区委没食堂?”
“嘿嘿,食堂?陆书记,咱们区委七个干部,除了您之外,都是这里本地人,我家就住在镇里,是镇初中的宿舍,老胡更简单,他家是小坝的,就在距离这里不到两里地,其他人要么就是住在镇上,要么就是离这里不远,骑自行车也就十分钟不到,还用得着食堂?”章明泉乐呵呵的道。
见陆为民似乎有些没回味过来,胡焕山吞了一口唾沫,干巴巴的道:“朱书记原来是不在区委吃饭的,呃,也很少在这里住。”
“那他在哪里吃住?”陆为民随口问道。
胡焕山有些尴尬的瞅了章明泉一眼,一时间呐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章明泉也满不在乎的道:“他吃住地方多了去,隋寡妇那里,白娘子那里,还有二头沟的谢二顺家,对了,老胡,你们小坝那边那叫啥,那个被拐子拐到山西还是内蒙五六年又跑回来那个女人,现在就在前边开了一个茶铺子代卖副食店的,离你家也不到半里地,就这沿着路往前走不到一里地的,叫啥来着?”
“詹彩凤。”胡焕山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对,就叫詹彩凤,整天挺着对大奶子在区委里边转悠来转悠去,老朱不就是被他那对大奶子给勾得迷了魂的么?老朱在她那儿也没少住吧?没听说那个她捡来的娃也说是她悄悄跑到外边去给老朱生的么?她去年是不是一年都没有在家?躲外边生孩子去了吧?要不老朱咋会给派出所打招呼上户?老朱走了,听说她还痛痛快快哭了一场,也不知道是鳄鱼眼泪还是真心哀悼老朱?嗯,咱们区委在他那儿还欠多少烟酒钱?三四千吧?就她那小破店也敢进丰登特曲,二十块一瓶哪,洼崮这地盘上谁喝得起?红塔山几条几条的进货,这风光劲儿,除了咱们区委朱大书记,谁敢喝,谁敢抽,谁又喝得起抽得起?”
章明泉这张嘴可谓口无遮拦,一句话就把朱明奎在洼崮这边的风流韵事给抖落个干干净净,可见这位章书记对朱明奎也是不满到了极点。
“好了,老章,老朱以前的事儿就不提了,过都过了的事情,镇里有食堂吧?”陆为民皱了皱眉头,打断章明泉的话头,老是纠缠朱明奎眼前的事儿就没有意义了,尤其是这还有老胡在,倒容易被别人觉得自己这个人不厚道。
当然陆为民也理解章明泉对朱明奎的切齿痛恨,两人本身就是势同水火,朱明奎死了也还留下一大堆屎需要人来擦屁股,现在自己初来乍到,啥也不清楚,很多事儿还得他去应付抵挡着。
“镇里有食堂,但是只煮午饭一顿,都是为那些中午不回家的干部临时凑合一顿,晚饭都是各人回家吃饭,镇里边也基本上没有外地来的干部,这两年参加工作的也都基本上是解决原来咱们各乡镇招聘干部,大学生稍微有点关系也不会分到我们洼崮这边来。”胡焕山帮着解释道。
“那中午我就在镇里食堂吃就行了,可这晚上到哪里去对付一顿?”陆为民有些犯愁。
胡焕山欲言又止,看了一眼章明泉,章明泉也有些犹豫,似乎是在琢磨该怎么说。
“怎么了,老章老胡,咋你们俩表情这么怪异呢?有啥不好说的?”看见他们俩脸上有些古怪的表情,陆为民装出不悦的道。
“嘿嘿,陆书记,要说请你到咱们家或者老胡家去搭伙你肯定会觉得麻烦不答应,要说咱们这洼崮虽然偏远穷困,但是你要说搭个伙吃顿饭的地方还是随便找得到的,镇里街上味道不错的小饭馆多了去,像隋寡妇和王二麻子家的馆子一个在东街头上,一个在南外街街口,都行,只是……”章明泉挠了挠脑袋,没有再说下去。
“隋寡妇?”陆为民愣怔了一下,“隋寡妇也开饭馆?”
“嗯,隋寡妇她妈年轻时候就被叫做豆腐西施,她家磨的豆汁儿新鲜可口,豆腐也是鲜嫩清香,算是咱们洼崮一绝呢,豆腐干,豆腐脑儿,豆汁儿,祖传下来,都很有名。”胡焕山吧嗒着嘴道:“价钱也不贵,挺实惠的,就是铺子小了一点儿。”
陆为民迟疑了一下,这到隋寡妇那里去吃饭现在肯定有些不合适,虽然没有啥人知道朱明奎一案自己在里边起的作用,但是隋寡妇这事儿也吵得沸沸扬扬,那馆子味道再好再实惠,自己也得避避嫌。
“隋寡妇那里就算了,你说那王二麻子,是不是就是今天在院里和老章你吵闹那家伙?”陆为民觉得章明泉还能把王二麻子的馆子提出来,也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老朱也在那里欠了不少债么?还说啥卖**钱,不干不净的,估摸着也是有啥故事在里边。
“嗯,就他那儿,那家伙就是欠骂,你三天不骂他,他心里就难受,甭理他,欠他钱归欠他钱,下馆子一样下馆子,没事儿,他那儿腌腊和炒菜味道也都不错,啥都能弄两手,别看我和他大吵大闹,每年都得要有那么几回,习惯了就好。”章明泉满不在乎的道。
陆为民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章明泉骂人骂得那么恶毒,是个男人怕都难以忍受,居然说得这样轻松惬意,简直就当没发生过似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看见陆为民不敢置信的表情,章明泉也知道这的确有些难以解释,想了一想才道:“王二麻子那家伙眼里就认得这个,其他他啥也不认,只要有钱,让他喊你爹都行。”
看到章明泉拇指和食指中指捏在一起滑动,做了个数钞票的动作,胡焕山也笑了起来,“对,那家伙就认这个,章书记一针见血,要把朱书记咋会钻了他的套子,和白娘子睡在一起了?”
胡焕山的话让陆为民吃了一惊,“你是说王二麻子和白娘子是两口子?”
“嗯。”章明泉也有些尴尬,又挠了挠脑袋,“嗨,陆书记,你在咱们洼崮多呆一段时间就知道了,咱们这边风气就这样,大概也是大家都被困在这山坳里,天高皇帝远,封闭惯了,自打解放前就如此,就是文革期间也好不了多少,男女关系就有些那个了。”
陆为民也忍不住挠了挠脑袋,那这还真是个事儿了,没想到洼崮居然是这种风气,他还真是第一次遇上。
“其他就没有合适的饭馆了?”陆为民忍不住问道。
“饭馆倒是有,这么大一个洼崮镇还能找不出两家来?可要么卫生条件不太好,要么就远了一点,区里边来人来客一般都是就在这几家,刘老栓那家也不错,可是就太远了,到最北边街口去了,王二麻子那家条件最好,区里接待一般都在那里,要不就在那儿吧,没啥关系,老朱都走了,咱们这边也就新鲜一阵,大家就过了。”章明泉想了一想才道。
“隋寡妇那边也没有人说啥了?”陆为民本不想问这个问题,但是还是忍不住。
“肯定要说三道四的,不过大家也都知道就那么回事儿,马上风么,也不是没有见过,顶多也就是嚼嚼舌头说隋寡妇床上肚皮功夫了得罢了。”章明泉咧着嘴巴笑了起来。
陆为民也就不再坚持,再说也就在那里吃顿饭而已,估摸着等不了多久新的分管精神文明和政法这条线的副书记就要过来了,到时候两个人一块儿吃饭,到哪里吃都不怕惹嫌话了。
胡焕山中午家里有客人来,和陆为民道了一个假回家了,区委里边其他干部也都各自回家了,也就只剩下章明泉一个人陪着陆为民上街对付一顿。
“陆书记,要不到隋寡妇那里去吃饭吧?我请客。”章明泉陪着陆为民一边走一边道。
“为什么不去王二麻子那里?”陆为民不解的问道。
“嗨,这几个乡镇的干部都回区里边开大会,这一年也难得有这么一遭,谁知道会遇上你这么一个吝啬书记,居然连一顿招待都不办,他们还不得自己去解决一顿?洼崮条件好的就属王二麻子和刘老栓那儿,他们也多半去这两家了,咱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章明泉一边和路上过往赶集散集回家的人打招呼,一边道:“不过今儿个隋寡妇那里估计人也不会少,赶集不回家的都得要找个地方打尖,隋寡妇那里卫生条还行,味道好,所以这赶集天多半没位置呢。”
“呵呵,没事儿,去了没位置,咱们就等一等,早上吃了早饭也还不饿。”
临近十二点了,散集的人都开始陆续从街市里出来往外走,骑自行车的,挑担儿的,背背篼的,抱着孩子的,像一股股从洪流中分散出来的涓涓细流都向着省道315和省道217涌来,陆为民和章明泉走在人堆里边,格外显眼,和章明泉打招呼的人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