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玉楼帮赵玫一齐仔细地核对户口簿上小孙子的名字,曾用名:孙葳蕤。姓名:孙葳荣。原来是赵玫一时眼花,用了曾用名。卞玉楼安抚道:“爷叔,不好意思啊,这位小朋友刚来单位,是个新人,经验不是很丰富,她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是存心的她急着下班,就这副腔调什么素质叫你们领导来”
卞玉楼心里苦笑:这个点领导早就从侧门回家去了。“爷叔,领导早就下班了,就算小朋友打错了,我让她再重打一副证就行了。”
“什么就行了她犯错了大过年的害我跑了两趟,结果崭新的证竟然给她打错了业务水平太差了”
赵玫说:“照片没带对,重新回去拿一趟是天经地义,我没有逼你,是你自己带错了,而且你踏进中心的时候,下班铃已经响了,就算我们那时关灯关门也是合规的。但是我们考虑到你,才没关门。你回去拿东西,我足足等了40分钟什么都没说,在这里冷得簌簌发抖,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的小孙子是宝贝,我也是我家里人的宝贝,他们也等着我回家吃年夜饭你考虑过吗”
老头被一大篇话呛得暂时发不出声了。
卞玉楼赶紧说:“小赵,你再打一副吧,仔细点。”
老头回过味来继续唠叨:“你这个工作态度一塌糊涂。”
赵玫一边打光荣证,一边回嘴:“这一份是我打错了,但论态度我没有错,我只是把客观的事讲了一遍,人和人之间是要互相理解,互相包容的,要是一定要鱼死网破的话,那相骂没好话,而且我年轻火力壮,你的名字什么的我也看过好几遍了,横竖我不做了,也要好好诅咒一下没良心的人”
“你说谁谁是没良心的人”
卞玉楼拉了拉赵玫的衣服。
赵玫想起了上次诅咒韦炜的后果,后悔了,嘴上却不甘示弱:“我可没说他的名字,有的人别对号入座”
“你”老头气得指着赵玫的鼻子,“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过完节我们再算账”
卞玉楼在旁陪着小心说好话,还拉赵玫给老头道歉。
赵玫不肯助长这种没良心的人的气焰,说:“反正我这有监控摄像头,我们的声音、样子全都被记录下来了。公道自在人心,你踩着下班铃进来,又拖着我等了40分钟,还把光荣证甩在台子上大声谩骂,怎么看都是你有错在先。你揪着我一个错处不放,可我现在已经把新的证给你了。你这么大年纪了,没啥德行,倚老卖老,大吼大叫,你以为把气撒到我一个不敢还手的新人身上你就满足啦你的损失大了你动了这么大气,闹了这么长时间,都下雪了家里人也不来接你,可想而知你是个多难相处的人。卞姐姐,我们关灯关门我倒要看看,这么冷的天,大过年的,他打算跟我耗到什么时候”
“咳咳咳咳咳,你这个小不拉子,你这个小瘪三你等着,过完年我就投诉你”老头捂着胸口,愤怒地望了她俩一眼,抄起证消失在黑夜之中。
下班路上,卞玉楼埋怨她不肯忍一时之气。赵玫说:“我知道很多人都有向市长投诉的渠道,可法理不外乎人情,就算把视频调出来看我也不怕,不就是一份工作的事尊重是双向的,不是单向的,年老德薄,必遭天谴。”
卞玉楼看着赵玫满腹牢骚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呀,真不适合做服务业以后还是得再找出路啊”
回到家已经很晚,惊讶的是家里竟然亮着灯,自从父母以为赵玫结婚之后,他们是不希望女儿在娘家过除夕的,因为觉得那会败娘家的财运虽然赵梅劲和李慧萍一辈子都赚得很少,他们还是坚信这一点。那是谁还在家里呢
走了几步,就发现阳阳在客厅里孤零零地看电视。赵玫诧异地问:“阳阳,你没回去。”
阳阳头也不回地说:“大雷哥哥回来了,他们一家三口大妈妈让我暂时别回去。”
呃,这梅梁心还真是“审时度势”,想跟发妻过了,就又听发妻的了,连除夕夜团圆的时刻都舍得让11岁的小儿子寄住在别人家里,怎么想的
赵玫又瞄了一眼水镜挂件,仍是暗的,显见的他连跟自己视频的空都没有了。他在那里和父母饮宴,一家天伦其乐融融,而我赵玫极力让自己内心别起怨怼,然而泪水却不听话地滴湿了湖水绿的羊毛大衣。
阳阳表面在看电视,实际上说完刚才那句话也悄悄流下了泪水,偷偷地抹去了,听赵玫没有答话便转头看赵玫。他见赵玫也在哭泣,忍不住问:“姐姐,你怎么也哭啦是不是因为敖哥哥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不提敖巧罢了,一提敖巧,赵玫的心就像被针扎似的疼,委屈、无助、孤独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赵玫捂住嘴哭得越发大声了,她痛苦地蹲下身竟滑坐在地上崩溃式大哭起来。
阳阳赶紧走到她身边,拿了纸巾跪坐在地上给她擦眼泪,安慰说:“姐姐,别哭,你起码还有我,我也是个孤独的小孩。”
恰在此时,门开了,敖巧笑着走进来,见大人小孩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吃了一惊:“怎么了”
赵玫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抽抽噎噎难言。阳阳说:“姐姐想你了,想得快要疯掉了。”
敖巧被吓到,赶紧俯身去看赵玫的脸。赵玫撇撇嘴,打掉他的手直起身来说:“没有哪里有,要是真疯了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阳阳,你这个淘气鬼,就爱夸张。”
她去冰箱把一大堆半成品找出来,开了煤气开锅。
敖巧心疼了,一直在厨房帮忙,所有的热菜都是他主动炒的,赵玫见敖巧炒得好,默默让出地盘,只负责打下手。阳阳乖巧地帮忙放碗碟,给冷菜装盘。
敖巧边烧边问阳阳近况,阳阳如实说了。敖巧就不再问他家里的事了,又问成绩。阳阳支支吾吾地说成绩略有下滑。敖巧说:“我们毕竟是外人,你的成绩也不强求,只不过嘛,你爸爸不如往昔了,而且你大哥也回来了,以后你长大了恐怕得想办法自己找出路。读书嘛,的确是蛮苦的,但起码是一条实际的路,中考高考毕竟算是比较公平的一种渠道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待会吃好晚饭,你就把我书桌左边第三个抽屉打开吧,那里有你的s。”
阳阳听了低下头去,轻轻地“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阳阳去摆冷盘的时候,赵玫说:“算了,别跟他说这些比较残酷的话了,什么找出路他才11呢,以后那么远的事干嘛现在就让他操心。”
敖巧说:“我是真心疼他,你说有哪个父亲忍心把11岁的儿子大过年的丢在亲戚家与其宠着他,不如现在就把远景给他分析一下,早早地有个心理准备,别到时候爷不管娘不管,弄得心理崩溃自暴自弃。”
赵玫点点头:“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提醒的也对,万一将来两头不靠,还不是得靠自己,还不如早早认清现实,认真读书。”
热菜冷菜葡萄酒都摆上桌,新年联欢晚会播着,赵玫望望敖巧、阳阳,心里感叹:没想到成年后能陪我过年的竟是一条龙跟一个小孩。她起了头:“今年是壬辰年,龙年新年新气象,我们三个都要好好的,鸿运当头,心想事成干杯”
阳阳也在旁对敖巧、赵玫说了好些吉祥话。敖巧好笑地摸了摸阳阳的头:“傻孩子,你还小,哪里用得着说这么多场面话,多吃点肉,吃点挪威的虾,葡萄酒抿一口就行了,别多喝。”
阳阳被敖巧的摸头杀摸得很舒服,他眼睛笑成弯弯月牙儿,不停地冲着敖巧笑。
赵玫说:“你还说他,你不也是个半大孩子”
“我可不是小孩子,我早就成年了,不然你也不会被我迷得”
赵玫害羞地打断他:“有孩子在呢,别说了。”
窗外爆竹声、烟花声此起彼伏,阳阳到窗口去瞧。赵玫说:“阳阳,你看归看,可不要开窗出去,小区里那帮放爆竹的人野得很,去年就有一个哑炮丢到我们阳台里。”
“嗯知道啦。”
敖巧忽然一把拽住赵玫大力往书房走,关了门就摁住她的头抵着门亲她。
几分钟之后,赵玫才回过神来,直推他的肩膀嗔怪道:“这是做什么这么急”
“我得回去。”
“这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