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云堡旁边的山头上树立起一座大坟,坟前立着一块木板墓碑,墓碑上刻着七个名字,这些名字的主人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却躺在这坟堆下,成了一具具毫无生机的尸体。赵子良知道,他暂代伙长之职都是躺在这些坟茔下的袍泽们用命换来的,想要凭战功升到将军,死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小数目,真验证了那一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
赵子良顶着寒风面无表情地在墓碑前站了一个时辰,三狗子一直陪在身边,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他知道赵子良现在不想说话,他也不想说话,沉默不代表木讷,沉默者的内心情感更加丰富。
内心叹息一声,赵子良双手取下头盔夹在左腋下,右手握拳按在胸口,向着墓碑缓缓低下了头。三狗子见状,也立即照做。
良久,赵子良重新戴上头盔,左手下意识握住横刀刀柄转身向后下山而去,三狗子也紧随其后。作为一个军人,前世是军人,现在也是军人,武器从不离手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习惯,只不过前世的武器是自动步枪,而现在的武器是横刀。
回到堡内,赵子良带着三狗子向校场而去,现在他暂代第三伙伙长之职,他的第三伙正在校场进行例行操练。
从前兵丁们都很悠闲,堡内随意走动的兵丁们很多,可前几天那一战之后,堡主席云庆从突骑施使者口中得知突骑施现在大乱,立即就将托云堡的警戒级别就提高了两个等级,西北和东南两个城门口的驻防兵力从一什兵力增加到两什,城楼上也增加了岗哨,而且还将巡逻区域向西北方向推进了二十里左右,因此现在堡内自由走动的人员很少,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迎面走来两个兵丁,看见赵子良后打着招呼:“赵伙长,去校场啊?”
整个托云堡连同堡主席云庆在内也就一百六十八人,尽管赵子良叫不出这两个兵丁的名字,却也认识的,知道他们是席云庆的护兵,笑着点头道:“是啊!”
从赵子良身边走过之后,那俩护兵其中一个低声对另外一人说:“知道吗?堡主家中来信了,夫人给堡主添了一位小公子,前头已经生了三个千金了,这次终于喜得公子,席家后继有人了,堡主看到信后欢喜得不得了,刚才还吩咐给我们这些下人加菜呢!”
另一个护兵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说今天堡主怎么那么高兴呢”。
赵子良听得心中一动,脚步却没有停下,直接走向校场。
“劈!”“哈!”
“砍!”“哈!”
“撩!”“哈!”
“刺!”“哈!”
一个什长握住刀柄站在五十名士兵面前喊着号子,士兵们不停地大吼着做着劈砍的攻击动作,这就是赵子良的第三伙。尽管只有五十人,但却造出很大的声势,由此可见,唐军在操练上也是极为重视的。除了这五十之外,另外还有五十人在校场的另一边操练。
喊号子的人是第一什什长大个子魏猛。他见赵子良走过来,连忙叫停,然后向赵子良行礼道:“伙长!”
魏猛的十个标准的大个子,这家伙长身高至少有一米九五以上,却骨瘦如柴,因此尽管他个子大,却没有被席云庆看中叫去做护兵,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什长。
赵子良摆摆手:“继续操练!”
“是,伙长!”
观察着袍泽们的操练情况,赵子良不由想起了前几天与突骑施骑兵的作战情况,尽管只是小规模遭遇战,但赵子良还是发现在骑射和骑战方面,唐军比突骑施骑兵并没有多大的优势,那天他能带着九个骑兵干掉对方三十骑,无非是占着装备精良的优势,他手下的骑兵都是身穿明光铠,防御力要比突骑施骑兵的皮甲强得多,而且对方的箭矢箭头全部都是兽牙、并非是铁制箭头,穿透力自然大大不如唐军的铁箭。如果当初让他手下的骑兵们都换上同样的皮甲和兵器、弓箭,他的骑兵小队绝对会被对方压着,最后全军覆灭。
赵子良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突骑施是马背上的民族,在骑射和骑战上,有着中原汉人无法比拟的优势。他一边观看着兵丁们操练,一边想着,看来要加强骑射和骑战方面的训练,同时也要加强纪律和体能方面的训练。
不过堡内的粮食并不富裕,为了节省粮食,一般情况下每个兵丁每天只吃一顿,因此兵丁们的训练量就受到了限制,如果操练量过大,兵丁们的体能就无法承受,所以如果要增加操练量,就只能增加一顿或者两顿饭,可每天增加一顿,就要增加一倍的粮食,这增加的粮食从哪儿来?堡内肯定不会给,只能自己想办法。
前几天的战斗缴获了一批突骑施人的战利品,除了战马之外,另外的东西卖掉之后可以得到一趣÷阁钱,不过这趣÷阁钱不能动,这是袍泽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必须要将这趣÷阁钱算作抚恤金托人给他们的家人送去。
赵子良考虑一阵子,心里就有了想法,现如今他只是一个伙长,还不能在托云堡做主,想要给兵丁们增加口粮,在此基础上增加训练量,增加将士们的战斗力,就必须另辟蹊径。
赵子良又想起刚才来之前听见那两个护兵说的话,顿时心里有了主意,交代魏猛一声后,就带着三狗子直奔席云庆的住所而去。三狗子原本是第一伙兵丁,在赵子良因升迁第三伙伙长之职后就将他从第一伙伙长霍堪那里要了过来,毕竟同是伙长,也是同僚了,霍堪也还算给面子,答应将三狗子调给赵子良做护兵。
来到堡主席云庆的住所,赵子良遇到了先前遇到的两个护兵之一,问道:“听说堡主喜得公子,我是来道贺的,堡主在否?”
那护兵闻言很是高兴,连声道:“在的,赵伙长请进”。
赵子良点点头,走进了席云庆的住所。
席云庆正拿着一柄横刀练武,赵子良走进来之后并没有打扰,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待席云庆练完收功之时立即拱手高声道:“堡主真是好功夫!”
席云庆擦了一把汗,闻声扭头一看,他对赵子良还是很欣赏的,笑道:“子良来了,到屋里坐吧!”
两人来到屋里坐下,火炉上正烧着一壶水。不等席云庆倒茶,赵子良就道:“听闻堡主新得小公子,席家后继有人了,子良特来祝贺,恭喜堡主!”
“哈哈哈!”席云庆大笑,心情显然很高兴,笑着说:“我本不想四下宣扬,还嘱咐护兵们不准私下说出去,却没想到还是让子良知道了!”
赵子良拿出前几天缴获的几样金银首饰放在桌子上笑道:“堡主喜得公子,属下和兄弟们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公子的,这是属下和兄弟们的一点点心意,不值几个钱,算是兄弟们送给小公子的礼物,还望堡主千万别嫌弃”。
席云庆见了本不想要,不过听赵子良说是送给小儿的,他也不好板着脸拒绝,想了想还是收下了,脸上露出笑意道:“子良有心了!”
说着,席云庆想着怎么回赠一下赵子良,怎么说收了人家的礼物,也要给赵子良一点回报,他很快有了主意,便对赵子良道:“对了,子良啊,那莫贺达干的使者经过救治已经清醒了,这件事情毕竟事关重大,我琢磨着明天就派人送他去疏勒,并且向夫蒙将军报告一下前天与突骑施骑兵作战的情况,你是当事人,我想派你带一什人马送莫贺达干的使者去疏勒是最合适的。另外呢,你不是缴获了一批战利品吗?正好顺道一起带过去处理一下!”
士卒没有命令是不能擅自离开驻地的,如果不能外出,缴获的战利品就不能出手卖掉,有了席元庆的命令就不同了,赵子良对此心知肚明,这都是刚才那几件首饰的功劳。
他连忙道谢:“多谢堡主关照!”
说完,他又道:“堡主,现在突骑施内乱了,恐怕我们这里会经常受到突骑施骑兵的侵扰,属下以为目前我们士卒的操练太少了一些,必须要加强操练才行啊!”
席云庆闻言叹道:“哎,你以为我不想啊,只是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的粮草有限,如果增加操练量,只怕将士们的身体吃不消啊!”
赵子良点头道:“这倒是,不过堡主,如果突骑施来袭,我们兵力过少,就只能龟缩在堡内防守,这样只会被动挨打,你看我们是不是调派一队人驻扎在堡外,一方面可以扩大侦查范围,另一方面如果真有突骑施骑兵来袭,驻扎在堡外的一队人马可以出其不意地突袭突骑施骑兵的侧翼,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席云庆闻言眼睛一亮,随即说道:“你这个想法倒是挺新奇的,很不错!我要好好想一想,这样吧,等你从疏勒回来之后,我们再详细商量一下”。
“是!”赵子良说着,起身向席云庆抱拳道:“那我先回去为明天去疏勒镇做准备!”
“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