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家族命运就是靠着一步步谋、通过后人一步步地努力才能维持发展家族荣光。
不作不为,不配为司马家子孙,就算失败,也不算愧对列祖列宗。
他心里挂念的只有那对母子。
那其实小金氏的儿子是他的血脉,并不是小儿子的孩子。这个秘密是禁忌又刺激,却是他此生最大的牵挂。
只要他和她的孩子能够平安无事,他就不算一败涂地。
何况,现在不能说输赢的事,他还有最大砝码等着一鸣惊人。
鹿死谁手还未知呢。
夜色来的很急,似乎也迫不及待想知道真相。
白家的人在内堂安静地等着传唤,一个个都紧张的坐立不安。
代淳桦面无表情地看着袅袅盘旋上升的檀香烟,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左梅笙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活蹦乱跳的……
一声惊堂木打断了她的思路,辛盛肃然的声音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一阵锁链声过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曲掌柜的声音。
白子炎气得咬牙切齿,“不要脸的狗东西,想当年是谁看他像条狗似的爬在我脚边求我收留的?!”
辛姑道:“你才知道啊,还不是都是你招的?”
“行行行,都是我的错!”
白银朱大声道:“你们别吵了,我都听不到了!”
大堂那边审案审的很顺利,曲大富交代了自己是如何潜伏多年伺机复仇的,先是利用丁小粿报仇心切,引诱他一步步杀了白百宏。
白百宏这个唯一的独子之后,便是当家人白子炎了。他早就密谋谋害白子炎的性命,因为白子炎这个人精通医术,且十分鸡贼。所以只能利用他喜欢泡药浴的特点下少量慢性毒药,让他的身体慢慢地病变。
后来白子炎果然因为得知长子病危,而导致累积毒素发。
听到这里白子炎气得几欲跳起来,什么玩意儿,他那是鸡贼?他那是谨慎!是细心!是智慧!
这都什么人啊!什么狗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
白水苏‘安慰’他:“父亲,你青筋都爆出来了。小笙在这里又该说你了。”
“就是,还得小笙管得了你。”白银朱补刀。
“我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个什么表小姐居然会医术,还让白子炎捡回一条狗命。于是早就潜入白府的路兴媳妇,借机毒杀左梅笙,结果你们也看到了,那个蠢货毒错了人,反而暴露了身份,在狱中自尽。”
裴东临紧蹙着眉毛,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松一口气。
事到临头,这事司马家没那么容易摘出去。眼前这个叫曲大富这是什么意思,裴东临在心中有千般猜测被一一否决。
难道他事在表明态度?
果然辛盛笑了一声,“你现在要巴结司马府是不是太晚了些。路兴媳妇姜桂花在自杀前已经认罪,她是受司马家儿子金氏和张氏的挑唆,故此前来潜伏在白家伺机动手,时间上完全能合得上。”
师爷将证人证词于呈上,凌义王与裴东临先后看罢。
凌义王心中波澜乍起,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怎么司马府河白家联系的这么密切。
他心底竟然产生一种隐隐的期待……
裴东临冷冷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上报大理寺?”
辛盛晃晃脑袋,“辛某惭愧,那女人录完口供便自尽了,死无对证只有这个证言,她的丈夫也不见踪影,实在证据不足便暂且搁下了,这是下臣的过错,等这案子了了,臣自会去请罪。”
凌义王微微一笑,道:“辛大人不必如此,这事事后再言不迟。”
代禹棠也道:“知道你对刑狱之事一直谨小慎微,不想出一点差错。只是这谨慎也太过了些……”
三人笑了笑,堂上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谢王爷体谅。”
一声冷笑从堂下传来,曲大富将镣铐锁链抖的哗啦作响,“大人,我交代已经交代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大可当堂判我死刑,我曲大富连眉头都不会邹一下。”
“你倒大气的很。”
裴东临悠悠说道,“长生门门徒本就是邪教妖孽,你还敢卷土从来伺机报复,谁给你的胆子。”
“天理公道,报应不爽。”
此言一出,堂上几人皆乐了。
谁给他的自信会说出这等不要脸的话来,是哪里长出来的奇葩?
曲大富对堂上的笑声置若罔闻,他开始念道:“我们门的教义本来就是惩恶扬善,锄强扶弱,不然长生成仙又有何意义?”
后堂里的白子炎气的扭过身子,“真不要脸啊,有毒啊。”
辛盛气急反笑,“这么说那几年间你们用幼童淬炼仙丹的事,不是你们做的喽。”
“为长生门付出几条性命算什么,这是应该的。何况那些幼童死后悔登上极乐世界,永远生活在富足喜乐的世界,有何不可?不比在这个世上受苦来的好吗?”
代禹棠气道:“你们是脑子坏掉了吗,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们随意剥夺了他人的性命,反而要谢谢你们不成?你可知道哪些失去至亲的父母是怎样痛不欲生,多少家庭被你们的胡说八道弄的家破人亡?你们到底有没有心!”
他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他好久没这么生气了。
邪教之人果然都是被洗脑洗的彻彻底底的,连杀人犯法都能找一些屁话解释。
这些人必须斩草除根。
曲大富翻了个白眼,一副‘跟你说也说不明白’的死样子。
凌义王淡淡道:“你们犯法了,就该接受惩罚。谁让你们在这个国家呆着,这是最基本的。所以,你们也是死的应当。”
不服就滚,多简单的道理。
一直未开口的裴东临却突然开口,“你说你在惩恶扬善,是个什么道理。白家老爷举报你们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你们复仇就是惩恶扬善了吗?”
“这位大理寺来的大人,你也为什么如此肤浅。人总是要死的,死了反而是种解脱,复仇有用吗?我们长生门的门徒遇到无主孤魂出手帮她复仇才是真的,长生门从不是什么邪教,而是正义之士,只是你们太肤浅,理解不了罢了。”
后堂的代淳桦扯了扯嘴角——来了。
堂上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笑了。
凌义王失笑道:“到是我们的不是了,这位‘正义之士’,敢问是哪位孤魂野鬼跟您们诉说冤情,让你们替天行道的?”
曲大富也不绕圈子,缓缓吐出三个字,“阮之薇。”
堂上代禹棠心里咯噔一声,他偷偷瞄向凌义王,见他微微蹙眉,眼中露出疑惑,“这是什么人,贺州城有这号人物吗?”
辛盛还未答,曲大富扬声道:“此人便是白子炎的父亲白凤良的贵妾,已经死去多年,是白家绿水阁女鬼的主角。”
又是绿水阁,凌义王觉得他跟这个‘绿水阁’有神奇的缘分,来了趟贺州,绿水阁的鬼故事都听了好几个版本了。
辛盛冷笑一声,道:“怎的你这作了一路的妖,是为了给一个你并不认得的人报仇吗?这种鬼话你也好意思说出来,你是看不起堂上之人吗?”
“不敢,辛大人,都说了,尔等太过肤浅,实在不能沟通。”
“放肆!蔑视皇亲国戚,该打!”辛盛喝道。
衙役得了令,两个按住曲大富,一个拿木板猛抽曲大富的两腮。
裴东临见凌义王没出声,他也不好阻止,直到等二十下之后,行刑结束才算完。
“休得乱说,仔细你的命!”辛盛道。
曲大富吐出一口血沫子和两个残牙,笑了笑,“小人知错。”
凌义王淡淡笑道:“知错就好,这是公堂不是你家,没人陪你在这里磨洋工。”
“是,小人知道了,不敢再犯。”
上位者对于识时务的人还是喜欢的,“那继续审吧。”
裴东临道:“从现在开始你好好说话,这里的人不是你们那些邪教门徒,你随便胡说八道都可顶礼膜拜,这里都是正常人,你正常地说些大家听得懂得,明白?”
“小人明白。”
曲大富抹了抹嘴边的血迹,不再漫不经心,语气正装了许多,“小人之前所言虽是不可思议,但却是千真万确。我们巫氏一族,向来有与鬼魂沟通的异能,即使门徒只学了个皮毛,这点小事也能做到。那日我行至白府南边,突然听到有女子在我耳边低声啜泣,那哭声似乎蕴藏着巨大的怨念,我受不了便晕倒了。再醒来的时候是晚上,我已然身在荒郊野地之中,那女子现了原形,她浑身湿漉漉的,脸色惨白如斯,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戏服,身上挂满了水草,她哭着与我说了她身世,希望我能够替她复仇。”
代禹棠一脸嫌弃地扭过身子,表达自己的不屑和不信。
都什么玩意儿,他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等风言风语上?
他偏头看了看凌义王,见他虽然还是漫不经心,但眼神像是有了兴趣。想起昨夜妹子跟他说的话,不由目光沉了沉。
“小的功力尚浅,都能感受的女鬼的冤屈,可见这女鬼怨气冲天,是以不敢怠慢。小的问了她身世。她却说,她皇室女,几十年前在贺州的水仙庵和亲人走失,至此流落民间,幸得好心的养父母收养,日子倒也富足康乐。”
说到这里凌义王的眼神变了,他用控制不住颤抖地声线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她还是很幸运的,她到了双十年华,觅得一如意良君,本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却被白老太爷——哦,也就白凤良,被他强取为妾。进了白府白凤良自然百般宠爱,结果却引来正妻嫉妒,因为抬平妻之事,彻底惹怒了正妻,妻妾相争何等惨烈,后因正妻背后的娘家威逼,最后逼得已经怀孕的阮之微跳了绿水阁,从此香消玉殒,化作水鬼,不能轮回。”
后堂的代淳桦狠狠拍了下桌子,“无耻小人。”
堂上的几人的脸色风云变幻,凌义王紧握着拳头,头上青筋乍起。
曲大富仍然在胡哔哔中——“堂堂皇室之女,本是金枝玉叶万千宠爱,结果却落得个妻妾相争,死无葬身之地,每日灵魂被无数阴鱼撕咬灵魂,每每痛不欲生,煎熬无比。但却因怨气太重而无**回……”
他眼中蓄泪,“请问在座各位,还有比这更凄惨的命运吗,难道这不值得我长生门为她讨回公道么!”
裴东临翻了手上的卷宗,“所以你雇人去茶馆酒肆散播了谣言,是也不是?”
“对。”
曲大富回答的干脆,像个赴死的侠客。
“大人你说错了,这不是谣言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既然白家权势滔天,不许百姓了解内情。那就用最简单的方式让大家知道这件事。我做的有什么不对?”
他竟然大胆地看向凌义王,“王爷,这位姑娘曾经是位皇室之女,说不定跟您有亲戚关系,您不为她伸冤吗?”
辛盛一拍惊堂木,“放肆!来人!掌嘴——”
“慢。”
凌义王抬了抬手阻止了他,“这不是在审案吗,打死了还怎么审。”
辛盛听了这话,后背起了阵冷汗,“是王爷,下官造次了。”
“你继续说,休得无礼。”
曲大富嗤笑着瞥了瞥嘴角,“故事我说完了,如果您不信的话,可以让白家的人出来对峙。不过他们死都不会承认罢了。”
代禹棠沉了一口气,从上座下来,跪拜道:“王爷,下臣自为官以来,不说做的出类拔萃,也算兢兢业业,从无懈怠。如今案子牵扯到舍妹头上,下臣这个做哥哥的不能在居于堂上。”
“代大人,你这是何必。”凌义王淡淡说着,却没有要劝的意思。
裴东临嘴角微微扯了扯,“代大人太着急了,这还没到那个份上,都是这人一面之词,刑狱之事还是听我这个大理寺卿吧。何况,若真是舍妹做的,那她也是嫁出去的人,与你有甚关系。而且,事隔几十年了,查不查的出来还真难说。”
“舍妹是下官亲手带大的,她有错,臣脱不了关系。王爷曾对臣说过“清者自清”,一个人做事是有逻辑的,若是不符合逻辑,那定是有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