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艺端来了一碗乌黑的药丸,五官几乎皱成一团,“表小姐,这回你让我寻的药材太邪乎了,看这药啥颜色儿啊……”
“再邪乎,你不也找回来了吗。”原云柯笑着接过药,小茶扶起白兰如,两人一起将药灌了进去。
“小茶,让她靠在你身上待上一盏茶的功夫。”
“知道,小姐。”
林艺弯着腰盯着白兰如的神色,时刻准备着出手救命。
等了半晌都不见有任何反应,他松了口气的同时担心了起来,“这……”
“林大夫不用太过担心,没那么快的。上次大老爷立竿见影是因为我下了猛药,这回她中毒并不算深,循序渐进罢了。她还那么年轻,落下病根可怎么好。”
所以,大老爷就随便折腾,反正快入土了是吧。
林艺腹诽着,为了不听她的气人话,转而又说道:“对了,还没问你这毒是个啥,与之前大老爷中的是一个东西吗。”
“是一个系统的东西……”原云柯意识到自己说话现代了,改口道:“出于同宗,但还是有区别的。这个毒想是被改良过的优化过的毒药品种。”
“优化?”
林艺一下子冒出了冷汗,“那那你还这一副淡定的样子,这岂不是更难解毒?”
原云柯嘴角露出一抹不羁的笑意,“你和那制毒之人一样傻。这种外邦毒花最毒的是它天然的时候毒性复杂,容易造成人器官衰竭,并不是昏睡脑死亡。而制毒者希望将其制成让人沉睡不醒最终死亡的毒药。越优化的毒药它目的性越强,反而避开了其他杂毒可能给身体其他器官带来的危害。有了大老爷这只大白鼠,这回我只会更得心应手。”
有白若琳这个外挂,这些都是弟弟。
林艺哦了一声坐下了,突然他又站起来,“不对啊,既然你知道这些,那制毒之人会不知道?那为什么还要下这个毒?”
原云柯沉下语气,“不知道。”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有阴谋,有阴谋啊。”林艺晃着脑袋说道。
原云柯握了握白兰如冰凉的手,幽幽道:“阴谋阳谋,还是要看辛大人查的怎能么样了。”
不解决这件事,还真让人悬心呢。
希望辛盛能给力点,别逼她自己出手。
“阿嚏——”
辛盛柔柔鼻子,觉得他好像有点着凉了,身子骨到底不如年轻的时候了。
唉——老了。
他一面感叹着,一面用老辣的眼光看着站成一排的伙房的下人,“你们大约都知道了这府内在一天之内,连出了两件凶案,而且每次都指向了你们的伙房,你们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他凌厉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诸位的身份来历本官已经知晓,包括你们家里人口几何,与谁来往慎密……”
一席话说的众劳动妇女腿肚子打哆嗦,他们这些人在园子里的小世界呆着,主子和善,生吃喝不愁,何时直面这等震慑。
张翠云一下跪道地上,她身边的人也跟着扑腾扑腾跪下,纷纷哀嚎冤枉。
辛盛冷眼看着这些人的表现,眼睛慢慢眯起看向一个大个子的女人。她表现有些反常,似乎不如那些人积极地喊冤叫屈。
此人名唤姜桂花,有个在外干送菜活的丈夫叫路兴,两人没有孩子。是刚不久来贺州投奔亲戚的,原是长安柳絮镇生人,有一丈夫名唤路兴,孩子在老家婆家照看。
姜桂花似乎有所感一般地对上辛盛的目光,随即瑟缩了片刻,少顷之后她站了起来,道:“奴婢有话跟大人说。”
“好啊。”辛盛道。
屏退众人后,辛盛换了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对姜桂花道:“别害怕,本官方才你一直想说话的样子,特意留你下来,你现在可以说了。”
姜桂花略显局促地站在那里,宽大的骨架挡住了从窗子洒下的阳光,让辛盛看不清她的面容。她踟蹰了半天道:“他们都不晓得什么,昨天是我最后一个见到陈管事的。”
“你?”
“对,是我。”姜桂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有余悸地说道:“昨天客人们走了之后,我们一直忙活到了很晚才料理完事,各自去回去。那时后已经太晚了,角门都不会放人出去,只得去排房里对付一晚上。本来大家都是一起走的,不成想我瞧见陈管事并没有往排房去,而是往西边去了。”
辛盛眼眸带着笑意,却紧紧锁着她的眼睛,道:“你跟她平时关系怎么样,她不回去睡觉,你不会过问吗。”
姜桂花哀哀叹了一声,垂眸抽泣道:“我跟她自然是好的,我这好差事还是她出力的呢。只是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她脸色特别不好。昨天在伙房还无缘无故骂了两个小丫头,我哪里敢惹她。况且,陈管事在园子里人缘很好,许是有人求她帮忙也未可知……”
伙房捞油水的事确实不好去打扰。
“我要是知道她从此一去不回,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走的啊。”
她懊悔着扇了自己一巴掌,痛哭着捂住了脸。
“行了,你先下去吧。想起来什么,只管来说。”
“是,谢大人。”
人一走,辛盛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来人。”
话音一落,一捕快打扮的中年人从屏风后面绕出来,拱手道:“大人。”
此人长得一双铜铃眼招风耳,天生带着一副让人畏惧三分的气派。他便是贺州知府的得力助手王斛。
“王捕头,那女人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去查这个女人的底细,给我细细的查!”
辛盛激动地走了两圈,他这么多年办案子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这妇人有疑点,必须搞清楚。
许是动作太大了,他不由咳了几声,对欲上前的王斛道:“我没事,你快去吧。”
“是,大人。”
王斛带着担忧的眼神,跨步走出屋子。
王斛走后,辛盛回到又唤来两个捕快,又吩咐了一番。
谣言宛如疫病,越压制越恐慌,越恐慌谣言传的便越凶。
白府园子里的绿水阁女鬼索命的鬼故事传的越发离奇可怖,成功取代李员外小妾和马夫私奔的八卦,成为贺州第一谈资。
随着流言的各种添油加醋,各种版本的鬼故事应运而生,更有甚者被搬上了三尺讲台,被说书先生编成段子卖钱。
府衙有人好办事,在没有传播的更广之前,辛盛令人交代了城里的说书先生,不许说白府的故事。
说书先生们毕竟是在在辛盛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自然不敢忤逆。城里的说书先生不敢,城外的说书先生可不管那些事,在城外十里处的茶寮里,王老八正唾液横飞地讲着白府发生的诡异事件。
“……说那白府的绿水阁又死了一个妇人。第二天被下人发现溺死宰了绿水阁下面,周身缠着水草,脑袋泡的有两个脑袋大,捞上来的时候脸被湖里的大鱼咬下了半边脸,真是可怕又可怜啊!”
坐着的人听他说的脊背发凉,却又被吸引住了,催促发问。
一瘦的像猴子一样的男人,推了推身边的方脸男人,“唉,老路,你家老婆可是在白府的园子里当差,她没跟你说这事?”
“她这两日都没回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这正着急呢,你就别提那事了,我心乱的很。”路兴道。
耳朵尖的王老八一耳朵听去了,用折扇指着这边道:“听那小兄弟说的,她老婆也在白府做活,这会儿还没回家,可以证明我跟你们说的绝无虚假,说不准事情更可怕!”
众人的目光落到路兴身上,这让他如坐针毡,有人问他,他只摇头说媳妇没出来什么都不知道。
听客们自觉无趣,又被说书人的拍案声吸引过去。
“说到这骇人的绿水幽灵,就要提到那位才貌双绝的阮夫人了。”
一落魄老书生模样的人搭茬道:“这个我知道,这位阮夫人在三十年前是名震贺州的才女,当年七夕花灯节上一副《咏菊赋》让多少男子汗颜。只不过她们阮家后来家境败落,后竟做了商人妇,真乃世事无常啊。”
老书生叹息着喝了口茶,将所有惋惜喝进腹中。
王老八笑嘻嘻指着老书生道:“有学问的就是不一样,他说的没错。这位阮夫人正是这样才貌双全的妙人。她的父母都是出自书香门第,自然看不上药商之家。即使后来家境败落她也未想过嫁与白家。可商人奸猾,更何况那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白老太爷白凤良。他瞄准的女人,怎能放手,于是使了千般办法,终于将一位书门闺秀抬进门做了妾。这阮夫人颇为得宠,白老太爷喜欢的不得了,后来竟要抬她做平妻。这可惹怒了正妻代氏。”
有人笑道:“这有什么,白老太爷那时候是等风光,抬个平妻怎么了,他又非在朝中为官,不受那等宠妾灭妻的拘束。”
王老八打开折扇笑道,“你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白代两家当年联姻就是为了救上面的老人,人家代家上面的人硬的很,如今代家老大是代淳桦的哥哥,官拜户部尚书,当年也是户部侍郎。这事代家人不松口,白老太爷还真做不得这个主。于是那两年白家闹的鸡飞狗跳,成了全城的西洋景。有些年纪没死的,都知道这事。”
一老者哈哈笑道:“老王八说的是,这事当时满城风雨,谁人不知。”
底下人有上了年纪的纷纷附和,都曰知道这一桩趣事。
“所谓‘家有宠妾,哪能安宁’,更何况家中还有为身世显赫的嫡妻,那更是乱上加乱。阮氏美貌多才,又是白老太爷心心念念之人,自然宠上加宠。就这样一场俗套的妻妾相争,酿成了后来的祸事。”
有人起哄道:“这算得什么,大家伙都知道,你倒是说说我们不知道的,不然我可找老板退钱去了!”
“莫急,莫急。”王老八咧嘴往东南角瞥了瞥,随即笑道:“我今天就要说说这其中的故事。话说代氏仗着大哥在朝中为官,心高气傲的紧,如何能容得下一个家道中落的小妾骑在脖子上拉屎,更何况,这位白老太爷不知哪根筋搭不对了,竟还要抬阮氏做平妻……”他一双浑浊的眸子半眯着扫向众人,道:“若是你们是代夫人会如何?”
路兴身边的瘦子大声笑道:“那肯定是容不得阮氏了,自家有权有势,忍成王八岂不是给自己家丢脸!”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路兴面色怯怯的拉不住同伴,露出为难又丢人的神色。
“这位仁兄说的半点不错。唐唐妻主,怎能容宠妾灭妻的丢人事发生。于是乎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代氏将已怀有身孕的阮氏诱骗到绿水阁中,使人溺死在绿水阁的水中,直到第二日清晨雨停了,才发现了阮氏浮在水面上的尸首。”王老八深深叹息一声,“要不然阮氏的凶灵怎会如此之凶,接连在绿水阁杀人,这是怨气冲天呐。”
老书生道:“听说那是水鬼找替身,不都有这个说法吗。怎地还扯上凶案了。”
到底是良民百姓,再好奇也不想惹祸上身,贺州白家如何是他们哪个惹得起的。
“你不懂这些,水鬼找替身不会挑人。而今年在绿水阁出事的都是些什么人,白家当家人和白家独子!明晃晃的因果报复是也,诸位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有个年轻的脚夫模样的人应道:“可不是!这事儿太巧了吧,不说是阮氏复仇再说不过去吧。我还听说一事……”
他压低声音道,“我听我二舅说,白府好像又出事了,园子又封起来了!”
“不会是又死人了吧!”
“八层是!”
……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到路兴的身上,路兴露出惶惶的神色,说道:“不、不会吧,白家不会这么倒霉吧……”
王老八抱着肩膀笑道:“那阮氏死的日子是七月十五,正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日子,再加上那日是阴天下雨日,又是被人活活溺死,那怨气是要冲天的。这等怨气之下死在了绿水阁,那是要杀尽白家人方能转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