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瞭望台之上人影绰绰,似乎正沿着城墙进行移动。孙越陵见状后心宗笃定不少,颜思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已经顺利潜入了瞭望台,很快就可以沿着堡墙绕到敌阵的后上方。
“叮叮”两声脆响,孙越陵和那名士官拼了两剑,仍然一边抵挡,一边往后退去。
那名荷兰士官见孙越陵在场中不断后退绕弯,以为他只是在勉强支撑,于是猛运气力,一剑朝着孙越陵胸口刺去。这一剑他用上了全身的劲道,自以为孙越陵难以抵挡,非得给当场落败不可。
就在他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蓦地,忽然感觉到眼前一花,对方的身影竟然凭空消失,同时感到握剑的右手一震,手中一轻,一直紧握的长剑竟然莫名其妙地落在了孙越陵的手中。
他不由惊惧当场,一时间竟然傻站在那里,忘记了说话。
只见孙越陵淡淡一笑,将他的长剑调转剑柄递给他道:“这位士兵果然勇猛,剑术不错,值得夸奖,值得夸奖!”
孙越陵的取胜让荷兰方所有人都难以置信,无比惊讶,想不到孙越陵作为一国使节,剑术居然也是如此厉害。
孙越陵哈哈一笑,对着奥菲特道:“奥菲特阁下,本使侥幸获胜,那么,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兑现诺言,放我们出城呢?”
奥菲特心中着实恼恨,不该轻易派出一名普通的士官下场与他比试,而应该派出一名剑法高超的人,这样的话孙越陵就不会如此轻易就取胜。刚才他看得清清楚楚,孙越陵用极快的身法躲开了这一剑后,再用极为精妙的招法挑落了那名士官手中的长剑,身法迅捷、招式老道,分明就是一个熟悉剑法的好手。
怪只怪自己太过于轻敌自信,想不到孙越陵这个明国使节竟然也是一个懂得剑术的人。
奥菲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本以为稳操胜券的事情,竟然发生了如此的逆转。如果按照先前的承诺放他们离去的话,他又拿什么向宋克长官交代?
孙越陵见他神情犹豫不决,冷笑道:“怎么?难道阁下不打算兑现承诺么?还是你们西方人都是如此德性,言而无信说话如同放屁?”
奥菲特听后脸色更是涨红,无言以对。就在此时,站在他身后的那名尉官冲着孙越陵喝叫起来,道:“奥菲特先生不过是我们长官聘请的剑术教练而已,根本就不是我们军队的指挥者。他没有权利放你们离去,他说的话只能代表他自己,不能代表我们整个荷兰军队。”紧接着大踏步来到前面,手中指挥刀举起,指着孙越陵道,“现在这里负责指挥的人是我,我是不会让你们随意离开的,劝你们还是放下武器投降,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奥菲特显然心中仍是不甘,对着这名尉官叽里呱啦说了起来,这名尉官脸上的怒气更甚,回头与奥菲特争执起来。不过奥菲特最终似乎还是争不过这名尉官,叹了一口气后,对着孙越陵道:“孙使节,对不住了,我也不想这样的。”说完后,没精打采地退了下去,将场中的局势交给这名尉官处理。
孙越陵再次冷笑道:“原来你们西方人果然都是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对着这名尉官说道,“你又是什么人,胆敢拦住上国使节的去路?”
这名尉官冷冷道:“我是荷兰舰队的一名普通尉官而已,我的名字不值得使节大人记在心中。”
孙越陵一阵惊讶,想不到这名荷兰军官竟然如此低调,不过以此观之,荷兰军官当中并非都是如普朗克、奥菲特一般的狂傲之辈,倒也是有一些心机狡猾之人。
要弄清楚这个人是谁还不简单,孙越陵高喝一声道:“把他们的火枪队长普朗克给我押上来。”命令一下,皂隶们便推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普朗克来到前面。
见到普朗克被使节团擒住,对面的荷兰军阵果然出现了阵阵骚动,但在那名尉官的喝止下很快便平复下来。
孙越陵命皂隶除下普朗克嘴里的湿布团,对着他说道:“普朗克阁下,你可否告诉我站在对面的那名军官是谁?”
普朗克哈哈大笑,道:“这人便是我们宋克长官的贴身亲卫首领斯卡纳,也是我们火枪队的另外一名长官。”看到整个使节团被拦住了去路,傲然道,“孙使节,我看你还是赶紧放了我投降吧,否则的话你们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孙越陵好整以暇,道:“好啊,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么,就请阁下为我们挡铅弹好了。”对着手下皂隶喝道,“把这个普朗克给我推到最前面去,看看荷兰人敢不敢放枪。”
他的话一落,皂隶们连拖带拽就把普朗克推到了最前面。
孙越陵估摸着颜思齐他们应该已经就位了,对着那名尉官喊道:“斯卡纳,你不要以为你不说出名字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你们的火枪队队长普朗克就在这里,你要想他死的话,尽管下令开枪就是。”指着普朗克道,“给我推着他往前走!”
几名皂隶得令之后,便推着普朗克缓步向前移动。
斯卡纳满脸怒气,指着前面就是一通喊叫。他身后的火枪手们纷纷端起了手中的长枪对准前方,似乎立刻就要开枪射击。
普朗克吓白了脸,连忙叫道:“不要开枪,不要开枪,我是你们的队长普朗克,谁要是敢开枪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孙越陵笑了,对身边人说道:“看这厮平日里趾高气昂,原来也是一个胆小鬼。”
斯卡纳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猛地下令道:“开火,给我开火。”可是他虽然下了命令,但是身后的火枪手们向来由普朗克直接管理,如今看到他们的队长如此模样,谁都不敢先开第一枪。
斯纳卡怒不可遏,转过身去,抽出皮鞭就往火枪队士兵身上抽取,喝道:“快开枪,听到没有,给我开枪!”
一鞭又一鞭的皮鞭落了下去,斯纳卡的愤怒换来了士兵们的震惧,“砰”的一声,也不知道是谁走了火,终于开出了第一枪,但是这一枪并没有打向使节团方向,而是放了空,直接朝天而鸣。
“啊”,普朗克显然给这一枪给吓的不轻,大叫一声,身子猛烈扭动起来,一边挣脱皂隶们的束缚,一边喊道:“谁开的枪,谁开的枪,我一定会让他的死的很难看!”
在斯纳卡的鞭笞和喝叫之下,火枪手们终于不再管大吼大叫的普朗克,开始将枪口指向了他和整个使节团,眼看就要进行第一轮的射击。
就在这个危机关头,忽然听得一阵大喊,十数人从敌方军阵后方的堡墙上跃下,手持刀剑,朝着这些接阵以待的士兵们杀去。这些士兵们想不到后方居然有人从上杀来,猝不及防之下瞬间被放倒了一片,阵型变得散乱不堪。
——颜思齐果然成功了。
孙越陵见机不可失,高声叫道:“冲,杀了出去!”
所有人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刻,齐声高呼之下,个个举刀拿剑,朝着敌方军阵冲去。与此同时,敌方火枪队的第一轮射击终于击发,“砰砰”连声之中,呼啸的铅丸也朝着使节团的人飞来,登时放倒了一批人。
双方的距离本来相距有十多丈远,但在孙越陵的有心牵扯之下,使节团的队伍慢慢随着普朗克往前移动又拉近了几丈,如今双方的距离只有五、六丈远,在敌方的第一轮射击之后,整个使节团的人已经冲进了敌方的阵营。
双方接触之后,荷兰人的厉害火器便派不上了用场,只能与他们进行抵身肉搏。而且有颜思齐在后面搅动敌方阵型,荷兰人顿时陷入了前后受敌的困境之中。
“抢夺城门!”孙越陵高喝一声后,率先朝着城门方向杀去。只要能够打开城门,他们这些人便能够成功突围。
虽然眼前的局势对他们有利,但孙越陵不敢久战。要是出城支援的宋克带人返回的话,他们将会成为瓮中之鳖,重新落入荷兰人的包围。
眼下最佳的策略就是尽快抢夺城门,然后率众突围而去。
斯卡纳显然也知道防守城门的重要性,于是他不再打算歼灭整个使节团,而是收缩阵型,让所有士兵都向城门方向靠拢,企图将逃窜者拖在城门这里,等待着宋克回兵的那一刻。
于是,城门附近的战斗愈加的惨烈,荷兰人的火枪没有打死打伤多少人,但是发生在城门之下的战斗,却让使节团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一番交战之后,城门终于拿下,当皂隶们转动绞盘,升起铁闸打开城门的时候,孙越陵再次高喊:“大家不要恋战,随我出城。”说罢,一剑刺倒一个荷兰兵士,从他的身上迈出城去。
堡外与火光通明的堡内不同,除了星月发出的淡淡光亮之外,整个视野远处一片黑暗。当使节团的队伍从城门中呼啸而出的时候,身后的荷兰人显然恼羞成怒,再次集结成形,端起了手中的火枪,朝着他们的队伍后方射来。
“砰砰砰砰”,火枪射击声密集响起,振聋发聩,这一轮射击打中了冲在队伍末端的一些人,中弹者在闷哼之中纷纷倒地。荷兰士兵们居然也跟着冲了出来,朝着整个队伍衔尾追来。
“不好,傲先生中弹了!”不知是谁吼了一句,让孙越陵感到分外揪心。
他连忙回身朝着队伍后方奔去,只见傲天行被几名皂隶架着,正步履蹒跚地往前挪动。
“傲先生!”孙越陵一看之下只感到触目惊心。淡淡月光下,傲天行的胸口被鲜血浸染的一片猩红,脸色一片苍白,气喘嘘嘘。
傲天行苦笑一声,对着他说道:“打了一辈子大雁,没想到……被大雁啄了眼睛。”
“坚持住啊!”孙越陵喝道。
傲天行摇摇头,叹道:“武功再高,也怕枪炮。我……不行了……你们走吧,不要管我……”
孙越陵叫道:“不行,怎能抛下你不管?”
傲天行凝视着他道:“傲天门和我的侄儿傲福永往后就拜托大人了,大人若能帮我们重振傲天门声威,傲天行死而瞑目!”说罢,猛地推开搀扶着他的几个人,执剑在手,转身朝着追来的荷兰士兵杀去。
“傲先生!”孙越陵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忍不住大声呼叫。
可他的喊叫终于湮没在了一片震耳的枪声之中,傲天行已经冲入了荷兰兵阵中,瞬间就被重重围困。
天黑如墨,星月黯淡。
使节团的人马冲过了一片小树林,翻过了一道小山坡后,终于摆脱了荷兰士兵的追击。孙越陵对着颜思齐说道:“颜兄,你看现今我们该当如何?”
颜思齐紧缩双眉,道:“虽然我们暂时摆脱了荷兰人的追击,但这个一鲲身岛只是个弹丸之地,只要宋克回到热兰遮堡的话,肯定会再次派出兵士来搜寻我们。所以,我们不该在此地久留,该当迅速寻觅海船回到北港。”
孙越陵问道:“如今我们能够寻得到船只出海吗?”
颜思齐叹了口气,道:“陈衷纪本该在此地接应我等离去,可他却临时担负起了牵制荷兰舰队的任务,虽然只是佯攻,但时间上恐怕已经来不及接应我等。现今之计,要么我们躲藏起来,等到陈衷纪率船折回到这里的那一刻;要么我们自行搜寻海船,尽快离开!”
孙越陵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要等多久才能等到陈衷纪?”
颜思齐摇了摇头道:“说实话我也不能确定。”
孙越陵道:“枯等不是办法,也许没有等到陈衷纪,宋克已经派出大队士兵来搜寻我们。”环顾左右道,“此刻,我们能够找寻得到出海的船只么?”
众人都茫然无语,显然不知道该到何处找寻出海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