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哑只觉得自己的心头窒息了一瞬,对于面前的这个孩子,多了一丝怜惜之意。
“太好了,微姐姐醒了……微姐姐醒了……”穆云季口中还在不断低喃着,那一字一句中,无不透出他心头的欢喜。
不等阿哑再开口说些,穆云季的声音已然雀跃响起:“阿哑,我们明日去看微姐姐好不好?”希冀的眸子看着阿哑,满是期盼。
阿哑的情绪终是渐渐沉淀了下来,看着穆云季那双清澈的眼,重重地点了点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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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终是暗沉了下来,皇宫中,更是因为无人在外走动,显得更为清冷。
三皇子殿上,灯火通明。
空寂中,那明亮的灯火好似一簇簇盛开的红艳花朵,大片大片地开放,却又是大片大片的寂寥。
那寂寥,有着入骨般的疼痛。
里殿,典舒跪在地上,手中是一块白色的棉布,正用着力擦着那沾染了一地的血迹。稍远的地方,已是放着了三块沾染了一大片红色的棉布。
一边擦,典舒眼中的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着。
今日下午,为了查那百花园中发现的打火盒所配的打火棒究竟是哪一宫的,典舒几近跑遍了整个司制监,才终于知晓那打火盒的所来之处,本是带着欣喜之意回三皇子殿,却没料回了殿,竟是这样一番狼狈不已的
场景。
典舒的手速度愈发加快,拼了命一般想要将那血迹擦干净,却是怎么擦都擦不彻底。
终究,手中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跪在地上的身子一下子蜷缩了起来,那泪,便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自小,他就跟着穆云新,他怎么会不知道穆云新心中的苦楚。
三皇子殿外间,酒坛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穆云新一人坐在了那宽大的绒毯上,身子斜斜地倚靠在了手枕上,手中,是一坛刚开封的酒,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向着口中倒去。
不知何时,穆云新已是重新换上了火红色的衣袍,那酒倾倒着,不断地入了他的口,又不断地洒在他那红色的衣袍上,长发依旧披散着,一双眸子里,泛着森森然的寒意。
“嗬。”一声轻笑响起,在整个殿上回荡。
下意识地,穆云新的手便去腰间想要摸那玉骨笛,却是在手触碰到腰间时,动作重重地顿住。
腰间,早就是空无一物。
手僵住许久,穆云新的眉头也是重重地垂了下来,冷笑声终是高高扬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嚓!”不等笑声停下,只听得瓦片碎裂的声音响起,穆云新已是将手中那还有着半坛酒重重地掷了出去。
酒坛砸在了最远处的墙壁上,裂成碎片,而后散落在地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自己,终究是孤独一人了。
心头始终未除却的那个女子,这一次,也是要彻底离自己远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意始终未停,落在这殿上的每个角落中,回荡着一种名为孤寂的情绪。
这世间,并不是每个有情人,都会有着那喜人的结局。
悲极而泣。
头垂下,黑发披散而落,遮住了他的面庞,丝毫看不分清他面上的表情。
只是隐约,能从那发隙中,看见一丝晶莹的东西,落了下来。
已有多久,穆云新没有流过泪了?
总以为十年前那夜过后,自己的泪早已是流干,却没想到,今日,自己竟是又落了泪。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和今晚,真是,好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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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今晚的夜色别无二致,一样的寒冷,一样的深邃,不同的,那日的穆云新却是只有八岁。
八岁的孩子,自是有着玩心,从西席的课上下来,便带着典舒在宫中四处玩耍,直至天色暗下,典舒才有些担忧地开了口:“三皇子,我们回去吧……天黑了……”
“怎么?天黑了你就怕了?”那时的穆云新,还未有任何的妖媚之态显露,不过确确实实比别的的皇子要生的更为好看些。
手中拿着木枝条,敲了敲典舒的脑袋,穆云新好看的眉毛高高一挑:“我还没玩够呢!回去干嘛!”说着,小身子又往着花园的方向跑去。
“不是三皇子……再不回去,柔嫔娘娘该担心了……”看着穆云新又要跑远,典舒的小手伸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小脸上满是担忧。
袖子被抓住,穆云新明显有了些不开心,回过头,看着那皱着苦瓜脸的典舒,终是学着大人的模样甩了甩手:“好吧好吧,回去吧!”说着,面上却还是有着不开心,脚步踩得极重,向着似水宫走去。
那是他,和母妃柔嫔所住的宫殿。
还未走到宫内,典舒便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宫门口,竟是没有点灯?!
柔嫔向来知晓自己的孩子贪玩,每次天黑,都会在宫门口挂上一盏明亮的灯笼,好让新儿能安心些。
只是今日,那灯笼,却是并未亮起。
穆云新哪里会多想,奔奔跳跳便往里头跑去,到了宫门口,倒真是觉得有些饿了。
典舒的小眉头微微带着疑惑,看着那挂着却没有亮起的灯笼,脚步迟疑了一瞬。
“干嘛呢?还不快点,我饿了。”本是典舒想要回宫,此刻却又是拖拖拉拉,穆云新自是不高兴,回头看着还站在宫门外的典舒,没好气道。
典舒不过也是个孩子,只是心头觉得有些奇怪,哪里会想太多,穆云新一喊,便匆忙跟了进去。
两个孩子没有看到的是,那灯笼,因为一阵风吹过,旋即,重重地落在地上,沾染上了一地的尘土。
那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血。
“母妃,新儿回来啦~”没等走到了主屋内,穆云新的声音已然高高响起,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随着脚步的跨入,屋内的场景宛若一副画一般,静止着入了穆云新的眼。
满地的陶瓷碎片,满地的血红色,柔嫔便躺在了那大片大片的碎片上,闭着眼,好似入睡了一般安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