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隆重地打着光圈,洒下了的光是热烈的,但是不问世事。正如这龟裂的土,它不参与人的悲情,只叹息夏日太过衷心。
海与花的圣地,但不合时宜而过分美丽,于是蝉也来争议。
轻奢的杨府邸里,仍然传来“络绎不绝”的争论。
“阿汗!依儿子所见,应立即传播能治愈鼠疫药方,以此能解决部里人手短缺的问题。”一个长相温汝,气质翩翩的少年望着上堂坐着的杨吉努,觐语末,发光的眼神散着等待。
如此尔雅的人乃杨吉努三子——布斋。生性随和,叶赫公认的“小绵羊”,谦谦有礼是他的代名词,一心善和。
堂上面色严肃的中年男子面静如潭。正在思考着什么,将手中的念珠有心似无心的拿捏着。
“儿子认为老三的做法虽有可取之处,但药方乃我叶赫秘方,决不能外露!我们可以从民间募征人手处理简单的药材,而配方环节仍旧是我们自己人。”腰佩玳瑁琉素的锦衣少年,束着辫子的他显得稚嫩。话末,自信地朝布斋递
他——杨吉努次子,金台石。性子洒脱,喜好斗争,素人最恐与他争论。玩世不恭的表态下,实则“业务能力强”。一向心直口快,常言人之所不言……
青黑衣下,杨吉努紧抿双唇。表示他对这两人的建议都不太满意,一个太过于博爱,一个太过于功利。他敞开双腿,单手支着上半身,犀利的眼神望着堂下差不多一般高的三个儿子。
他在等,等一个听上去让他觉着“可行的”办法。
可是金台石说完后,屋中响起的是蝉肆意的弹奏。
“纳林布禄,你怎么看?”他抬起眼,盯着坐下站得“拘谨”的长子。既然他不说,主动问就是。
坐下,纳林布禄单手付背,右手稳稳地悬在肚前,脸上的稳重与他的年龄不太搭,却与他的位阶相符。长着一张长脸,立体的五官不输清雅,不似三子布斋的儒雅书生脸,更不似次子金台石的“公子脸”。他以大方得体为众人所知,叶赫的人虽喜布斋的善行,但同时也喜他的周知懂事。
他先行一礼,直起身来,才缓缓开口道,“儿子愚见,此年鼠疫一则是因为天干,二则是各边境动荡。”他继续望着堂上人的眼睛,“单凭叶赫力量恐怕无法克服这些敏感问题,若联合女真各大部落打败鼠疫、解决饥荒,比较有效。”
杨吉努把玩着念珠,锐利的眼眸瞟着,(先究其因,后以此一针见血。边境向来政治敏感,众部相接,皆有义务、亦有权利赈灾。此举无可厚非。)
堂上的人徐徐起身,没有开口直接赞扬,但他这一起身不就是表明这就是直接想要的方案吗?
杨吉努绕到堂下,看看他三人。一个面善温和,一个满溢自信,一个成熟稳重。三人的提议是他们性格与处事风格的缩写,可圈可点。但作为父亲,必须一碗水端平,索然他既不过分夸赞任何一个,也不过分、明显地批评任何一个。
良久,他转身回到堂上,“你们的视野皆不同,都有可取性,回去吧,待我与众部商议再作定夺。”
“是!”三人异口同声,便相继离开。
望着他们跨出门槛,杨吉努神情凝重,(他们都有自己的优势,若是互补一下,何尝不是件好事儿。老三性情太过敦和,将来定会吃亏;而老二太过骄横,难以服众;老大虽稳重,表面上不好争夺,但事业心过重。)
其实在他心里,刚刚三人所言,他最满意的是纳林布禄的回答,(极具政治思维,是当下对于女真各部皆有利的做法。倘若单是一个部落承担两部边界之重担,恐有争端与不服,而人力资源是远远不足的。若如众志成城,各司其职,就两全其美了,也不会让明李成梁借题发作。可关键就是部落联盟,万事开头难啊!稍有争议,怕是会重蹈覆辙……)伴着蝉鸣,这焦躁的夏日令他心烦意乱。
……
建州酋所,自那晚“冷风”过后,孟古连续咳嗽不止。殿外阳光明媚,但她却无力出走。
“阿沁~”揉着红红的鼻子,只觉头重脚轻的她,无力地躺在帘中。帘外是她一只白皙的小手,任由一个个医官把着脉。
“格格湿气本就过重,而此次受寒便一引而发。其伤寒不是一般的杂症,倒是难以找到治疗方法。”医官隔着帘子回报着情况。
这一点,叶儿是清楚的,不然格格就不会每到这个季节就泡温泉了。虽然很奇怪,但有一个给她看过病的高人,就让她每逢夏日必泡温泉,说是什么反其道而行之~但听到医官的话,叶儿只觉心忧,(格格自小经不起伤寒,这如何是好?)
孟古倏尔睁着吃惊的大眼,原本杏仁般的双眼这几天显得凹陷,(什么???不就伤寒吗,为什么还严重了!欸,若是让我碰到那人,定让他也尝尝这伤寒的滋味!)“阿嚏~”
“请酋长恕罪,格格的湿气难以……”医官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继续往下说。
“下一个!”站着焦急的王杲只好闷声道。
这都已是第三批医官了!
谁说不是呢!
……
门外的医官小声嘀咕着。没进去过的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等待着,又侥幸地希望自己能医治这种怪病。
躺在帘中的孟古只觉困顿,昨日还好,只感疲惫,而今日真的疲乏到想睡下。鼻子不通气得难受,她只好艰难地呼吸。
不过一会,听不到她的喷嚏声,众人惊慌,叶儿忙掀起帘子,见她只是睡着,悬着的心方落下。
一摸她的身子,“格格发烧了!”(天,怎么这般滚烫!)叶儿惊呼,连忙准备湿毛巾。
王杲有心而无力,面对纷繁复杂的部落问题他果段伐决,但在这方面他只能焦急地“旁观”。
王杲示意刚进门的医官出去,自己上前为她掖好被角,空洞的双眼幽幽地望着她那张透白而无气血的小脸。(当下,也许只有护世堂医药署可以一试。)
他思酬直至想起还有许多政务为忙完,便整理好思绪出了云锦殿。
农家恰是但惜夏日尽,鼠疫猖狂。但世间总有对立,正如“黑白配”,有人但惜夏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