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李波探亲回来了。
林河赶到县城,在火车站接上李波后直接去了通古。
路上说了下找杜玉宝的目的,李波毕竟年轻,拍着胸膛说没问题,更说当年新兵时杜玉宝和他睡上下铺,真正的铁哥们,这点小事肯定会给他面子。
老战友能来,杜玉保确实挺高兴,专门到外面请老战友吃饭。
结果饭桌上说起林河的事,杜玉宝却沉吟起来,没有李波想象中的一口答应。
林河并不意外,想让一个人去做一件要承担风险的事,没有利益驱动是不可能的。
找了个李波不在的机会,林河和杜玉宝谈了谈,并形成了共识。
杜玉宝心情不错,主动跟林河碰了一杯,这是个聪明人,从他能避过李波把一些不太方便让第三个人看到的东西摆到桌上,就知道这是一个聪明人。
当晚住在边防连,晚上又和几个带毛的喝酒。
第二天,一个副连长带着林河,跟着送货的军车专门跑了趟六号和七号边防哨所,见了两座哨所的所有官兵,当晚住在了哨所,一住就是一周。
天越来越冷,虽然有煤炉,但哨所还是很冷。
林河每天都会越过边境去探路,花了足足一个星期,才跟对面边防接上头,用一把图克里拉敲开对面哨所大门,和哨所里一个班长沟通交流了整整两个小时。
十天后,林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黄春花已经准备睡觉了,见林河进门,就问:“吃饭了没?”
林河说:“吃了,在县城吃的,妈,明天我去通古,可能半个月才回来。”
黄春花一愣,问:“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去,还那么长时间。”
林河不想让老妈担心,撒了个谎:“昨天我不是和工兵团那个李波去通古了吗?边防连连长是他的战友,有十几头牛要卖掉,价钱说好了,一头一千五,我看了,都能杀三百多斤肉的大牛,一头能挣一千块,我找几个人去拉回来!”
黄春花不放心:“你可别被骗了。”
林河说:“妈你放心吧,我又不傻,不见兔子不撒鹰,谁能骗得了我。”
“嘚瑟!”
黄春花瞪了儿子一眼,到也不怎么担心。
那天林钊媳妇说的也没错,自家儿子真是贼精,送肉几个月来,除了一些实在需要照顾的人情,从来都是个不肯吃亏的主。有时候连她也搞不明白,儿子变化怎么这么大,压根就是一个干了几十年买卖的奸商,不管干啥都很老练。
不过,牛和猪可是不一样。
黄春花还有些担心,问道:“真能挣到钱?没啥风险吧!”
林河说:“当然,不挣钱我折腾个啥,风险是有,但并不大。牛和猪不一样,牛肉之所以贵,就是因为牛太少,老郑他们买的大牛至少也在三千,我一千五拉来,除掉运费和人工成本,一头牛最少也能挣一千,十几头牛能挣一万多。”
黄春花见他说的头头一道,就不再问了。
老妈这里放行,林河立马就去找人。
前世之所以栽了跟头,就是因为被人给卖了。
再走上这条路,选人是重中之重,不能让他绝对放心的人坚决不要。
往后看二十年,村里哪些人可以用林河基本心里有数。
除了林海,林河又选中了两人,加上他自己,四个人够了。第二天把人找到,林海自然没问题,拿人钱财替人干活没什么好说的,去哪都一样。
剩下的两人,一个是林铎,一个是杨学鹏,都是二十多岁年富力强的小伙子。
庄稼地里忙完了,有钱挣没人拒绝。
次日一早,林河带着三人,一路转车到了通古,没直接去狮子庙,费了老大的劲,才在通古找到了五辆大卡车,要上电话后,在县城吃过饭才去了狮子庙。
在连队住了一晚上,次日凌晨三点四人坐上送物资的军车去了六号站。
山路太巅,坐在卡车大箱里差点把刚吃的早饭巅出来。
林铎一边随着车箱起伏,一边感慨地说:“混的不错啊林河,住在部队吃在部队,还有军车接送,不愧是上过学的,这跟人打交道的本事就是强。”
林河笑道:“学校可不教跟人打交道。”
杨学鹏说:“从来没去军营,昨晚我都没睡着。”
林铎和林海也是第一次进军营,昨晚同样没有睡好。
林河道:“以后住军营的次数多着呢,慢慢习惯了就好。”
林海问:“这是要去哪,牛在哪里呢?”
林河道:“这事我妈不知道,之前没跟你们说,怕我妈知道了不让去。其实这次去图国拉牛,我都打点好了,顺利的话半个月应该能回到家。”
三人闻言皆大吃一惊,脸色立马就变了。
林铎吸着冷气说:“你胆子咋这么大,被抓住要坐牢的。”
林海和杨学鹏心头一跳,也有些不淡定了,毕竟不是闹着玩的。
林河淡定地道:“你们放心吧,我们从六号边防站过去,离口岸一百公里呢,那地方除了边防哨兵,还有谁会过去。边防会帮忙,所以一点问题都没有。”
三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心里还有点打鼓。
能出国对于这年代的农民工来说,原本是件值得兴奋的好事。
可问题是,这次出国不是合规的,就难免让人提心吊胆。
林河又道:“从昨天算,这次拉牛给你们一人一天三十块钱。”
三人精神一振,一天给三十块钱,就算冒险也值了。
到六号边防站的时候,天还没亮。
林河没有磨蹭,牵上从边防站借的军马,把几大包吃的和工具挂在马上,趁着夜色穿过铁丝网,跟两个战士挥挥手,带着三人徒步往北而行。
天蒙蒙亮的时候,四人到了北国边防哨所。
林河上前用图语喊了几声,两个当兵的很快跑过来,打开了铁丝网。
林海三人有点紧张,跟在林河后面喘气都不敢大声,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走出足足一公里远,才稍稍松了口气,大冷天的额头上居然都冒汗了。
杨铎擦着汗问:“你刚说的啥,我咋一个字没听来?”
林河说:“我说的北国话。”
三人皆是一愣,杨学鹏接着问:“你啥时候学会说北国话了?”
林河说:“我就前面来狮子庙跟人学了几句。”
三人这才恍然,林海问:“你咋连外国兵也认识?”
林河笑呵呵道:“这世上很少有钱办不成的事,用钞票敲门则无往而不利。”
三人脸脸相觑,心里都有些怪怪的,再看看林河那嫩的不像话的脸,忽然就觉得自己二十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见识还不如个刚上完初中的毛头小子。
过了北国哨所,还有一百公里路要走呢。
林河不敢耽搁,把马给林铎牵着,三人翻山越岭,迎着呼啸的北风,在荒无人烟的大山中大步而行,饿了就吃部队蒸的馒头,实在累的走不动了,就停下休息一阵。
中午的时候,风小了些,太阳也从灰蒙蒙的云层里钻了出来。
四人在一处山坳里休息,拿出馒头和卤肉就着吃了些,准备休息十分钟再走。
驮东西的军马在旁边悠闲地啃黄草,一对招风耳忽然动了下,猛的一声长嘶,四蹄一翻就要跑,若非被拴在了铁桩上,人是绝对拉不住的。
林海三人有些愣,不知道这马犯什么神经。
林河则心神一凛,这一幕太熟悉了,他立刻起身四处打量,很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山头上的一只狼,离了两百米左右,他的心跳立马开始加快,却并不慌乱。
杨学鹏三人很快也看到了,差点没吓尿。
“狼,有狼!”
杨学鹏腿都有些软,话都说不利索了。
林海和林铎也好不到哪去,实在是狼凶名太盛了。
林河拿起一个包,从包里摸出把手枪,举枪击天。
“你哪来的枪?”
三人再次愣住,觉得这世界都有些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