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她的手,两人相对着坐在不大的石桌两端,姜氏就那样看着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那般心疼,那般忧心忡忡。
“娘不是见外,娘是不舍。娘日夜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是娘没用,没能保护你,才会让你落于这样的漩涡之中。”说罢,向来隐忍坚强的姜氏竟止不住啜泣起来。
顾婉卿心中已大致猜到了,她拍着姜氏的肩膀,事到临头,反倒无所畏惧。
“娘,爹是让我给哪家公子做妾?”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
姜氏只是摇头,半晌才回答,“新帝尚未婚娶,你爹已决定将你嫁给皇上,成为当朝国母了。
顾婉卿只是怔怔地望着远方的湖面,半晌无言。
皇后之位,天下女子求之不得,而她,避之唯恐不及。
自回府以来,她便刻意打探着朝中消息。
以顾婉卿平时的表现,她在顾家的地位她自己是在清楚不过的,那么,能让自己代替顾清夕而成为一朝皇后的唯一理由,就是顾家变了风向了。
大将军监国,辅佐三皇子上位,而爹将他最大的筹码压在了大将军府,或许可以说明一点,当今天子已名存实亡了。
让傀儡皇帝作为夫君,那么她的价值和在宫中的境遇可想而知。父亲,当真是对她极好的。
然而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顾婉卿温柔轻抚着江氏的肩膀,她知道,母亲已尽力。隐忍多年,这个双肩,已承受足够多,如今,该换到她来承担了。
“我记得娘曾说过,我刚出生那日,眼睛都还没睁开,听到娘的声音,我就笑得好甜,邻里都说,我是他们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我抓周那日,别家孩子都抓笔啊,银子啊,桃木剑啊,唯有我,抓着一块龙凤玉佩,说什么也不放手。所以娘,我注定是要成为皇后的,你不必介怀。”
“你知道入宫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吗?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即便是皇后,又有几人可以全身而退?”姜氏的声音几乎有些歇斯底里,自出生以来,她还是头一次如此激动。
知道,全知道。
身为丞相之女,她此前虽为亲身经历,然后也听过诸多传闻。
顾婉卿只是笑,岔开了话题,“娘,清夕呢?爹是怎么安排清夕的?”
“你爹让清夕嫁给大将军之子,他将赌注都压在那边了。”
温婉一笑,明媚清朗,“娘,以前的路由不得我选择,以后的路却是我自己走的,娘相信我吗?”
姜氏敛眉颔首,“你是我的女儿,自是不会差的。”
半月内,接连两个女儿大婚,整个顾府都是一片喜庆而热闹。
然而,对于这场姻缘,却难免有不情愿的。眼下,顾清夕已在顾婉卿的房间里,哭了整整一个时辰。
“长姐,我不要嫁给那个人,听说他常年混迹军中,那般粗鲁莽撞的男子,我岂可嫁过去?”
距离顾清夕大婚,只剩下三日了。时间越近,顾清夕越是抗拒,之前已在顾相及大夫人面前哭闹多次,却终究徒劳无功。
将手帕浸湿,递给顾清夕,见她抽抽噎噎地擦完脸,顾婉卿接过帕子挂起来,又把她最爱吃的蜜枣往前递了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如此。这世间,真正可以两情相悦而喜结连理者寥寥,你和我注定都没有这样的命数。”
含一颗蜜枣,终究食之无味。顾清夕低着头,终是忍不住道,“姐姐命好,可以嫁给皇上,我却只能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男子。爹爹骗我,他口口声声说要给我幸福,可是尚不清楚那人为人便嫁过去,何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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