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环抱雏鸟的鬼将臣,叶恒有些说不出话来,可总该说些话的,才不显得生疏。
最后他愣是硬生生挤出一句:“你为啥能飞?”
鬼将臣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望着叶恒,而后把怀里的东西随手一丢,不再说话。
很明显,白颊黑雁的雏鸟是鬼将臣故意往自己这里丢的,叶恒连忙迎上去,将雏鸟环抱在怀中。
或许是方才从高空飞驰而下,受了不小的惊吓,此刻雏鸟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怀抱中,眼珠子往上翻白,腮帮子好像含了口空气,鼓鼓的,正用一种鄙视且轻蔑的眼神看着叶恒。
叶恒望着怀中这只半人大的鸟,心力有些憔悴,且不说这鸟的眼神不大好吧,单看这重量就有点让人难以承受。
远远看这鸟还挺可爱的,咋抱着的时候,老感觉这鸟那么欠抽捏?
这样抱着和自己差不多重量的雏鸟,叶恒清楚自己根本支撑不了多少时间,况且还得遭人白眼,不,是遭鸟白眼,随意不乐意了,这活爱谁干谁干,小爷不待见!
叶恒反手一松,怀里的雏鸟感觉自己没了支撑,眼神骤然收缩成一个小点,俨然惊慌失措的样子,就在快要落地的时候,发出一阵“嘎嘎嘎”的叫声。
这下子,旁边正交谈的李业三人组安静了,闭目盘坐在一旁的鬼将臣也不禁缓缓睁开双眼,目视侧翻在石舟上的白颊黑雁。
“搞错了,难不成这是什么新品种的鸭子?”李业指着地上侧躺着的呆若木鸡的雏鸟道。
“额......这很难说,老大,你知道吧,老究有时候这个也是会看走眼的嘛,况且我们在九幽黄泉之下,啧,这什么鸟什么鸭子都很难分辨清楚的嘛。”涂鼎和李业并排走上前,蹲在侧躺的雏鸟旁边,用手搓着其如墨般的羽翼。
听到涂鼎这话,老究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烟斗叼在嘴上狠狠吸了两口:“你们眼睛瞎啦?”
这话说的,老究说完还不算完,也跟着起身走到雏鸟身边,指着其脖颈上的白毛,又用烟斗指指那乌黑亮丽的羽翼:“这明明白白就一白颊黑雁,换什么声音都不好使,就算是它发出狗叫,那么今天,那也是白颊黑雁!”
眼看着几人争辩,叶恒跟在旁边笑笑,现如今鬼将臣在旁边,没必要怕什么,该凑的热闹就绝不落下。
涂鼎也一并跟着打趣道:“老究,你这话说的不大对,人不可貌相,鸭子也不可斗量,你光凭借它的样貌便认定这是只白颊黑雁,层面上未免太过浅薄,我就认为它是只鸭子,为啥呀?它会鸭叫!”
“你!”老究瞪大眼睛看着涂鼎,而后又自觉得与泼皮无赖争论起来没意思,抚抚衣袖,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躺下,烟气在他四周弥漫开来。
“啧,”李业骤然皱眉,口中砸吧,更是振振有词,“这东西还挺难说的。”
“李业大哥你这是?”见李业突然间变得这样,叶恒赶忙问其缘由。
“哈,我这是想到一个字,可这字印在脑子里,却久久说不上来,如鲠在喉,难受!”李业愁眉苦脸地一顿倾泻。
叶恒看着李业如此,心里琢磨,隐隐约约总感觉不对劲,李业这明摆着就是要让人问他问题,看样子其中有诈,但还是顺着李业的话说道:“李大哥不妨说出来,或许我们人多,能为你分担解忧。”
再不过客套的一句话,叶恒说出来之后稍稍留了些心眼,事出无因必有妖,凡事还是得思量思量再做,这道理不是别人教的,而是生活,跟着柳河叔跑江湖跑多了磨练出来的,这东西谁也教不会,如何留着心眼这件事情,还得看人!
“那也好,”李业沉默一番,微微侧过身子,望着叶恒,似乎有点在回避涂鼎,而后对着叶恒嘴角微微一撇,眨巴下眼睛。
看完这动作,叶恒自认为多半是明白了,果然,事出无因必有妖,李业不可能无缘无故把忘字这鸡毛蒜皮的小事,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看样子是要联手坑涂鼎。
“我脑海里只依稀记得这个字左边偏旁是日,右边偏旁就有点难说了,是个王。”李业一字一顿地说完,即可皱眉。
叶恒听到这,选择闭口不言,他自己不傻,总能猜到李业要说的,至于能不能成,就得看涂鼎聪不聪明了。
“左边一个日,右边一个王?”听到问题后,涂鼎开始摸自己的脑袋,捎带着一丝拧捏,最后腼腆一笑,“啧,老涂长那么大岁数了,实际上也就认不得几个字,还是让叶恒小友来回答吧。”
“啊!这......我也不清楚,我长这么大,没读过圣贤书,也不认识几个字,难说,难说。”叶恒连连摇头,赶忙把目光移到别处。
此刻脚底下的“鸭子”停止了鸭叫,看样子已然清醒了不少,不过瞳孔还是如豆大小,在上下打转。
“不如我们就叫它鸭子吧。”叶恒蹲下,抚摸“鸭子”柔顺的羽翼。
抚摸的不止叶恒一个,秃头胖娃娃也不知从何处出现,跟着抚摸鸭子,但鸭子显然是被秃头胖娃娃的的突然出现吓到了,再度嘎嘎嘎乱叫,同时侧着的身子像齿轮般朝一边迅速打转。
“叶老弟你怎么回事,你不是三大院的儒院出来的吗?”涂鼎一脸鄙夷地望着叶恒。
“儒院也没说一定要学这些呀。”
被这样鄙夷地看着,叶恒显然有些不爽,怒气堆积在心里,自己不好发作,随即将手按住地上打转的鸭子,抬手把鸭子抱在怀里,而鸭子的两只眼睛死死对焦涂鼎,让这秃子也尝尝被鸟翻白眼的感觉。
“你这......众所周知,修仙有三大院千百山门,儒院虽然排在三大院末尾,却也是千百山门之上的,门槛也是三大院最高,没点诗书礼易的熏陶,腹中没点成斤墨水,进不去的!”李业有一丝无奈,看着眼前这位他父亲口中:从儒院被赶回来的被废了根骨的“天才少年”。
刚开始李业也就认为叶恒的父亲叶大山是夸大,但儒院的事情还是真的,可现在看看,这三品小家伙该不会是散修吧,连三大院的基本常识都不知道......
不过再如何,这小家伙的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这一点李业心里有谱,不然一路上这小屁孩子早嗝屁了,能跟涂鼎老究走到一路子,也能说明这小家伙的心思不少!
“还有这种说法?我不知道啊?”叶恒单纯地看着满面疑云的李业,以及在和鸭子较上劲的涂鼎。
“冒昧的问一下,相处这么久,我们还不清楚小友是如何进的儒院?不妨说说?”李业一边说,一边走到涂鼎身边,提脚踢中正在和鸭子对视的涂鼎,话罢还咳嗽示意涂鼎。
涂鼎被李业这么一踢,好像也意识到自己无趣,留恋不舍地起身,瞪了鸭子一眼,同时鸭子报以嘎嘎鸭叫,像是在叫嚣。
叶恒没时间去理会这一人一鸟,在他眼里,这两是同个奇葩货色。
“进入儒院难吗?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进去的,或许我根骨极佳吧。”
其实叶恒很想说儒院的院长就我叔,终究还是卡在嘴边没说出口。
自己曾有时候,连夜通宵看那些仙侠小说,里面的反派基本多多少少沾点这种毛病,经常和书里的主角说谁谁谁是自己的老爹爷爷什么的,最后被打得跪地求饶。
所以叶恒自然也就避免了这些话,选了个看起来最平平无奇的理由。
怎么着?你李业有问题?我就认为自己根骨极佳,至于究竟为什么能被招进儒院,你好奇不?你自己去儒院找吴老头问啊!
“这样啊......”
看到李业被搪塞住,叶恒自认为目的达到了,后面李业也难再追问下去,便开始挑逗手里的“鸭子”。
“这样啊,”李业虽然看样子还是没完,但是不再发问了,更像是用一句自言自语来安慰自己的话:“长宗院说是看佛缘,说不准儒院也是看一些缘分之类的,据叶恒小友所说,凡人也是能进三大院的。”
凡人也能进三大院?谁说过这句话啦!
叶恒虽然把玩着手中的雏鸟,看样子没有意见,实际上内心却是问候了李业千百遍,哪有这种给人强行扣帽子的,自己绝对没有说过这句话!
舟船推开前方的碧水,趁着浪花四散,向前缓缓滑行。
又伴随着一阵颠簸,叶恒赶忙抓住身边的雏鸟,以稳住身子,耳畔却传来鸭子嘎嘎嘎的撕心裂肺般的呼救。
黄钟大吕的声响铺天盖地传来,就好像有人在隐秘的地方敲打大钟,钟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叶恒这才发现,四周的波浪声渐微了。
方才的声音是石舟撞击在青铜地上的声音,很熟悉,上船前也响起过如此声响,上船的时候是五个人,此时船停岸了,依旧是五个人,可却不再是原先的五个人。
回想起陈拓,叶恒还是叹了口气,至少他打心眼还是难以接受陈拓被鬼附身这一说法,或许是自己和他待得最久,或许是因为结盟时衍生的好感,这些成为自己不相信老究所言的因素。
光头胖娃娃看到叶恒如此,随即飞到半空中,摸了摸叶恒的脑袋。
叶恒缓缓抬头,伸手把光头胖娃娃收到手边,并且将手里的木珏一端弄成一个环,套在了雏鸟的脖子上,这个行为一路上招来雏鸟不少的白眼,以及嘎嘎无休止的叫骂。
不过他还是没去立绘雏鸟的叫骂,骂就骂呗,反正自己听不懂,管你怎么嘛,自己听到的也就嘎嘎嘎的叫声,烦躁一点罢了,如若引得涂鼎这暴脾气发飙,究竟是谁难受,那就不好说了。
果不其然,涂鼎终还是仍不住瞪了雏鸟一眼,叶恒见状赶紧笑嘻嘻地将别在腰间的佩剑递了过去,雏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咽了口口水,眼睛刹那间恢复正常,闭紧不再叫唤。
“唉,到岸了。”老究愈发的变得消沉,将嘴里的白烟吐干净,缓缓起身,走出石舟。
“到岸了,鸭子!我们走。”说着,叶恒同样从地上爬起来,手里还牵着雏鸟,不紧不慢地从破损的船边迈步跨过,踩在青铜地上。
向前走了几步,这才彻底远离身后的河流,这时候回头,石舟上面纂刻的朱砂文字都已经消失不见,或而留下一点残迹,在叶恒看来,这些东西多半是被水流冲洗干净的,而一直紧随在石舟旁边的溺尸却还在,还是像先前一样,双手合并,摊手等人付过河的费用。
这些东西还留存着往日的人性,却早已冰冷,机械般重复着先前做过的动作,原本的五个溺尸少了一只,不消多看便能知道少了哪个,那只被大鱼吞走的溺尸,恰巧穿的是陈拓的衣服!
刚开始看到的时候叶恒还不以为然,这一刻却幡然醒悟,陈拓的消失,而穿着他衣服的溺尸也不见了,更诡异的是,这些事情都是在他点燃白蜡烛的时候发生的,他点燃白蜡烛,烛光的绿色的......
而陈拓在面对青铜墙壁的时候,点燃的蜡烛却是原本的火红颜色,他说过,蜡烛变绿,那是鬼在点蜡烛,而后自己跟着陈拓,确实遭了鬼摸肩。
这一切的一切回想起来,好像确确实实应和着老究所言,是自己片面了,陈拓确实被鬼附身,不是在来的时候,应该是在青铜墙壁那会儿,那个时候就自己和陈拓两个人的时候!
可能是巧合吧!虽然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答案,但叶恒还是说了个自己都不相信的解释,不是说不愿意去相信现实,只是不想把事情想得太坏。
“噗通。”
耳畔传来东西掉入水中发出的声响。
叶恒此时对这种声响极度的敏感,才有点风吹草动,便赶紧回过神,眼睛聚焦着水面,目光在上面来回的扫视,在水面上漂浮着豆大的气泡,四团还在向远处飘去。
光头胖娃娃知晓叶恒为何紧张,解释道:“是那四个推船的。”
听到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恒点点头,拉回停留在水上的目光,却落在石舟上,此刻鬼将臣不知道为何正在石舟的边缘,其余人跟在旁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