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恒刚伸手接过绳子,绳子上传来刺鼻的味道,引得他连打喷嚏,而后把绳子拿起来嗅,便隐隐约约有股黄酒的味道,酒味说浓郁吧,绳子上好像还染了些不同的味道,就是那种刺鼻味,掩盖住黄酒的味道。
站在旁边的陈拓亦是好奇,看到叶恒满脸嫌弃的表情,于是也把绳子贴到鼻子前,嗅味道,再之后又面无表情地放下。
“是古町草,去邪秽的,还有些黄酒,能破孽障。”陈拓放下绳子后蹲到涂鼎另外一边,将绳子舒展开。
叶恒看到身边的陈拓准备绑人,自然也不含糊,两手各抓住绳子末尾,满面春风尽带得意之色,蹦蹦跳跳到涂鼎旁边,反手就拿绳子朝涂鼎的屁股甩了下,嘴里还碎碎念叨:“让你之前这么豪横,现在给我逮着机会了吧。”
涂鼎虽说后脑勺刚才被老究拍了一板砖,可倒在地上,还是支吾地乱叫,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能听出涂鼎的愤怒,或者说是附身鬼物的愤怒。
就在被叶恒用绳子甩了下屁股之后,原本口齿不清晰乱叫的涂鼎,他停住了,就像是整个人失神般,眼珠子瞪得老圆,一动不动,支吾声停止了。
“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涂鼎身上附身的东西自己走了?”老究手里捏着包裹,上面通体白色,其间还夹杂着黑色。
一直乱叫的涂鼎安静下来,这让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那还绑不绑?”
叶恒回过头,这种事情他没处理过,还得问老究。陈拓也跟着看向老究,在他们潜意识里面,这个问题就该问老究,其他人不懂行,靠谱的还得是老究。
毕竟这件事情谁也没经历过,可这老究,就说不准了。
叶恒从陈拓问有没有下来的梯子的时候,就感觉到老究有些不对劲,涂鼎也说过,按照道理,几个人不该有下九流倒斗这脉的东西,更何况是七袋子的蜈蚣梯。
照着鬼将臣的说法,李业三人以前劫过七袋子的“白肉”,有这些东西那也不意外,便是在情理之中。
但在这之后,老究所展现的东西实在太入人眼,无一不指明他就是所谓的七袋子。
绑还是不绑?老究也在犹豫,他的眼珠子死死盯牢如同死尸,横躺在地上的涂鼎,观察细微的变化,以做出判断。
“绑!”老究大喝一声,声音在周围回荡。
叶恒听到老究那声“绑”,持着绳子立即扑了上去。
然而此刻,涂鼎就像是死灰复燃般,从地上笔直坐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嘴角微微上扬,就这样笔直地挺着。
面对涂鼎突如其来的坐起,一股劲的叶恒赶忙急刹脚步,保持自身和涂鼎的距离,确保不发生意外。
“别愣着,快绑!再不绑我们都得死在这!”老究表情狰狞,好像马上就要大难临头。
而事实,也的确是这样的。
听到老究大喝,离涂鼎最近的陈拓,与之只有半臂的距离。陈拓毫不犹豫拿绳子套了上去,绳子落到涂鼎身上,又围绕上几圈,直至涂鼎上半身被绑的牢实。
对于这些,涂鼎也不反抗,僵直地坐着,眼神无光。
陈拓一条绳子自始至终绑完,涂鼎都一动不动,没有反应,叶恒看到如此,也就松了口气,装起胆持着绳子走到涂鼎身边,伸手抬起涂鼎的腿,把绳子将两条腿缠绕住。
涂鼎很配合,没有挣扎,全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这让叶恒放松警惕,在绑完最后的结后,叶恒一屁股做在地上,先前的恐惧全部随着一口气而出,接下来只要靠老究动手就好,只见老究从神秘的袋子里掏出黑驴蹄子,叶恒瞬间明白接下来要干什么,这黑驴蹄子的用处不消说,他对此没多大兴趣,听都听腻了。
坐在涂鼎旁边的陈拓先是开口道:“感觉到了吗?此地的确有异样,无法施展灵力。”
“嗯。”叶恒点头。
“回头再和你说,先走开吧,老究要施法了,我们去找找鬼物的冢。”陈拓张口,却又朝着欲待施法的老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欲言又止,起身整理衣襟。
叶恒见状,也连忙起身整理衣襟,将先前从涂鼎那里拿来的剑再度整理番,剑在右手,做为主手攻伐,左手则牢牢握着木珏,谨防万一,会有其它没见过的鬼物出现。
从水井下来,青铜地板铺向的只有一条大道,被黑暗笼罩住,窥探不清里面究竟有何物,叶恒和陈拓并肩而走,一人一个火把,在黑暗中燃起两个小光团,沿着脚底下的青铜地板向前走去。
这才刚没走几步,一团火光便引起了叶恒的注意,这团火光与他的距离不是很远,几步距离而已,但在黑暗下,感觉像是有百步之遥。这是李业的火把,方才涂鼎出事,他就一个人不知去向。
“涂鼎怎么样了?”黑暗之中走出张熟悉的面容,在火光摇曳下显得有些诡异,或许是火把的缘故,大家的面容都差不太多。
“老究在给他施法驱邪。”叶恒回答道。
“那便好。”李业说完这句话,才完全从黑暗中走出来,叶恒适才只看清个大半,现在才完全看清楚李业的面容,这张脸,比不得刚才的诡异,火光照射下的人脸,多几分亲近感。
李业脸色像得到安慰似的,长舒一口气,却又急剧骤变。
“你们呢?”他问。
“我们朝前面走走,找附身的东西,我刚才看过涂鼎的情况,前面应该是有鬼邪冢。”陈拓很快地回答,在火光下,叶恒只看清楚照亮他的这半边脸,陈拓是面无表情地说的。
李业听完此话,没再多问,转身又回到黑暗之中,只见斜靠在地上的火把被他摇摇晃晃拾起,火光朝着水井下的涂鼎老究二人摇摆而去。
涂鼎仍就被五花大绑,忽然间,他的脖子僵硬地往叶恒两人刚才走过的方向扭曲,嘴上发出邪魅的笑容,笑声开始在水井边回荡。
面对涂鼎怪异的动作,老究没有言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远去的二人,随后又手持黑驴蹄子,嘴唇微动。
叶恒继续往前走着,火把的光亮是有限度的,顶多照亮大半,很多墙延边的细节都被省略,难以察觉,这些都围绕着地板上的纹路而延伸。
很快,叶恒手中的火光好像照射到了什么东西,前路出现了道墙,墙体的出现,令他本来已经放松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
“前面或许有什么东西,过去吗?”叶恒紧握左手的藤蔓,右手用来拿火把了,很难在多握出一把剑来,他咽了口口水,时刻防备自己,也同时防备着陈拓。
陈拓面容稍变,像是不可思议,沉默了良久道:“过去。”
两人很快靠近这所谓的青铜墙体。
青铜的墙体很庞大,几乎堵住了大半条道路,仅仅留出左右两条通人经过的小道。墙通体被铜绿包裹,令人费解的是,墙体与地面没有任何的接口,就像是地面自然长出来似的。
墙体上面有很多坑坑洼洼的小圆洞,每个圆洞都如同鸡蛋般大小,有的圆洞之中镶嵌着一个奇怪的椭圆的东西,被墙体包裹,仅露出一个头。
从下往上看,火光能找到的也就这些距离了,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人形的雕塑,也像是天然生长的,具有人的动作和形态,火光能照到的就一两具身体,可以说是惟妙惟肖,与真人无异。不消多想,上面看不到的地方,定然还有不少这样的雕塑。
忽然,一阵阴风吹来,这阵风有意思诡异,裹挟凉意直面叶恒袭来,被这风一吹,叶恒顿时头皮发麻,两边肩膀也跟着发寒,总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肩膀。
这种被触碰的感觉,令叶恒精神微怔,已不知道如何是好,刚想回头去看,这时候耳边传来陈拓的声音:“别回头,这是鬼摸肩,回头容易被勾魂,变成涂鼎那样。”
无奈,叶恒只能打消回过头的想法。
紧接着,他听到一部分从青铜墙传来的声音,但是很混杂,耳边传来有人挣扎发出的怪笑,夹杂的还有好像是墙体突出来的人形雕塑发出的怪笑,鸟鸣兽鸿依旧,不同的嘶吼声络绎不绝。
“还有没有人活着!”
叶恒不知道周围是谁在说话,随后还听到好几遍。
这下他心里咯噔一声,想到了眼前青铜墙体里突兀出来的人,黄泉底下还有人活着?
但是答案是否定的,青铜墙体表面的人形雕塑,下来没有任何变化,如果是活人,多多少少会有些动作的。
没理声音的来源,叶恒朝青铜墙体另外一端走去。
才走一会儿,他发现这种呼声愈加剧烈,起初只是一人在呼唤,现在却像是有千人在呼喊,在发出求救,千人悲切。
“别回答他们,青铜墙上面镶嵌的应该是埙,上古的乐器,大者声合黄钟大吕,小者声合太簇夹钟,要皆中声之和而已。”耳畔再度传来陈拓的声音。
叶恒顺着青铜墙壁,抬头向上看去,一颗颗密密麻麻的埙镶嵌在上面。
陈拓话语忽然停顿了会儿,刚才的那些呼救声渐渐没了后续,他又道:“这些埙应该在制作出来的时候,被人加了怨气,上面渐渐成了灵鬼,刚才墙对面吹来阴风,暂时引你失魂,同时吹响了埙,又能引埙鬼上你身。”
叶恒听完后,只觉得背后凉风瑟瑟,寒毛卓立。
“来,你帮我拿着。”陈拓突然讲话,同时将手里的火把递给了叶恒。
叶恒伸手接过火把,不知道陈拓究竟要做什么,只能站在一旁静静观看。
只见陈拓把别在腰间的扇子取出,像先前老究祭祀时用骨刀那样,双手合十,把扇子卡在大拇指和四指之间,嘴唇微微颤动,像是在与鬼物交谈。
陈拓嘴唇每合并一次,他面前的那个埙便发出古怪的响声,像是在应答。
在二者对话完,陈拓对着埙一拜,又转而从腰间一个藏蓝色的小布袋子里取出三根香来,以及两支白蜡烛,把这些尽数递给叶恒。
“帮我点燃,记住,两支蜡烛不要借火,三炷香要同时点,否则会有诡异发生。”陈拓告诫一番,而后又朝面前的埙拜,嘴唇微动。
叶恒将火把靠在青铜墙上,而后先取出两支蜡烛,白色的蜡烛上,还纂刻着不少文字,文字扭曲的如同蛇一般,很古老,难能解释上面究竟写了上面。
他将白色蜡烛分别点燃之后,又点燃三炷香,把这些递给陈拓。
陈拓接过东西,先是把蜡烛分开两边摆放,然后又从那个藏蓝色的布袋子里取出小小的三足鼎,立在两根蜡烛正中央,三炷香插在三足鼎上,陈拓又朝埙一拜,而后转过身,看着叶恒。
“这里使用不了灵气。”陈拓开口道,同时眼睛朝三足鼎上瞟了眼,三根香在燃烧,飘出的却是淡绿色的烟。
“这我知道。”叶恒点头,同时握紧左手的木珏,保持警惕,这地方玄乎的很,保不齐会有人下手脚。
陈拓手指轻轻触碰青铜墙壁,看似很随意,却又意味深长:“很快,李业三人就会朝我下手,或者朝你下手,这很难说,现在我们对李业还有作用,可之后呢?等我们没有作用,到了分东西的时候,兔死狗烹是难免的。”
“别把人想的太坏了,”
“人总会把人想的太坏,因为这样才能在洪流之中保全性命。”陈拓眼神又瞟到三足鼎上的三炷香上,此时三炷香,两长一短,两边的长,而正中心的比两边断了一截。
听完陈拓说的,叶恒显得很淡定,这些他也都想过,他心里也清楚陈拓此时说这个所谓何事,于是说道:“结盟?”
“结盟,你我若有一人出事,另一人不遗余力帮忙。”
陈拓淡然一笑,拾起被叶恒倚在青铜墙壁边上的火把,转而走向三足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