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飞了七天七夜。
路过了人世最繁华的大盛朝都、诸多围绕着大盛的俗世王权国度,以及强悍不亚于大盛的夜色国、卑留国…
看到了诸国边境线上擂鼓声声,凡人大军厮杀着,战场浓烟冲天、血流成河;
之后,还经过了距离人类聚居地较远的铁棘丛林,终年阴雨、渺无人烟、生活着大量灵兽、异兽、蛮兽的【雨师部】…
包围着陆地的是大面积的海域:【琉璃海】最平和,波澜不惊、宁静祥和,这是鲛族的地盘;南苍海浩瀚辽阔,乃是龙族王庭治下;
还有一些在半空中看下去,只有拇指大的小岛;诸如,独木成林的南榕岛、一日内喷发火焰不下十次的火羽岛,还有些光听名字就觉得不太正经的金葫芦岛、蜈蚣岛…
也曾见到修士斗法、妖族互殴、凶兽抢地盘的大型械斗场面…
这一路,真好似走马观花。
一眼看遍俗世浮华,也见识到了各个非人类部族的地盘,以及大量不在想象的奇怪物种。
而这,仅仅只是整个世界版图的小小一角。
一路往南,在接近最南端的海域——十方海,之前。
老道吕无相拂尘一挥,仙云缓转由东边绕行,避开一处灰蒙蒙、飓风狂暴的海域。
远远的,李长安看到那片海域上空不断有雷霆落下;
雷电最为密集之处,有一泓偌大无匹的‘黑洞’。更奇怪的是,黑洞中央竟有一座拔空而起的尖峰。
这片海名为[无望海],那耸天立海的尖峰,便是,[荒渡涯]。
所谓黑洞,其实是一个巨型向下的漏斗状漩涡;底下,便是几十万年前将魔族逼退镇压入[荒境]的封印大阵。
此阵,乃无极仙山、六道宗开山祖师爷——圣人真君天亼老祖,所布。
传说,当年那位魔族大能——檀魔,实力逆天。合三位圣人真君之力,都没能将其击杀。
无奈,千钧一发之际,一位无名圣人化元神为不灭雷霆,以身合阵,助天亼老祖,除掉了檀魔;
群魔无首的魔族大军,这才被逼退进了无望海底最深处、海眼之下的荒境。
说起来,着实是一段可歌可泣的人魔大战血泪史。
“魔族戾气并未消绝,万千年来,从未停止过挣扎。
每隔几百年便有一次大冲撞,妄图以魔族余孽的性命,冲开圣人大阵,再次魔乱世间。
若真到了那一天,世间所有修士都得身先士卒,万不能让魔道入侵…”
吕老道语气沉重地说罢,面露沉痛的神情。李长安见状,便像哄小孩似地拍了拍老头的背。
此时,载着他师徒二人的仙云,已经绕过雷霆咆哮的‘禁空’区,进入云雾缭绕的[十方海]海域上空。
不知为何,李长安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回头瞅了眼那黑压压的‘魔海’,莫名就觉得有点儿,慎得慌。
待仙云愈飞愈远之后,李长安心底不安的躁动感,这才缓缓散去。冷静下来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些都跟他没半毛钱关系。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不是。
大把像崂观海这样的修士,如斗元大师伯这样的高人也不在少数。有什么好慌的,魔海要真炸了,填海都轮不到他。
再一想,也不尽然。
大战之时,天知道那些大佬会怎么想。万一先派出像他这种毫无用处、死不足惜的喽罗,先去趟一波雷…
不行,这样可不行。还是得有实力,没本事就只有任人揉捏的份儿。
可是自己又无灵根妙骨,修炼不了。虽说有外挂,可也没个说明书,完全不知道怎么用啊。
再说了,就算能修炼,他也不想上阵杀魔的。照师父的描述,魔族长的不得行。
他脑补了一番,大概、也许、应该,跟伏地魔差不了太多。
所以,安全起见,一技傍身方为上策。
不管怎么说,打战嘛总得有后勤。自己可以在后方炼炼丹药,为前线提供战备物资什么的。相对安全,又有存在的必要性。
嗯,这是又干回老本行了。不过,彼医非此医。自己这点儿皮毛炼丹术远远不够,得抓紧时间多向师父学习。
务必在爆发神魔大战之前,让自己有存在的价值,到时候也就不用担心会被扔出去当炮灰了。
李长安为有可能爆发的‘末日’级别的神魔大战,规划出了几条求生方案;但却没考虑到,以他这点凡人寿长,能不能活到大战爆发那一天,都还是个问题。
正胡思乱想着,便见师父飘身而起,说道:“快到了,长安,起身。”
李长安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早已出离了那片恐怖的魔海。脚下是碧蓝澄清、风平浪静的十方海,前方云雾深处隐约有莺啼鹤鸣声声传来。
他立马站起身,理了理有些发皱的道袍。这几天虽没吃喝,但有师父给的一颗丹药,竟是从未觉得腹空口渴过。
又规整了一下发髻,突然想起来先前敲了公孙拓竹杠,给师父买的三只发簪。
选了那根造型简约的羊脂白玉簪,为师父梳理簪上。
瞧老头眉目间似有些隐隐的忧愁,李长安也没问,只是道:“师父,关于咱们宗门,徒儿可是一无所知。
有些规矩您要不先提点徒儿一声,别到时候给您丢了脸面。”
吕老道收回心神,目光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徒儿,淡然一笑道:“无需紧张。
咱们六道宗没那许多规矩,长者与平辈日常见礼,只需做个道揖便可。
六道宗呢,其实一共有六大分支,分称六脉;只有咱们这一脉,是一师一徒的传承;
另五脉,道庭盛旺,门下徒子徒孙数不胜数。
这些详细事体,等回咱峰后,为师再说与你听。”
“哦,”李长安点点头,又问:“师父,那长安这样算是正式拜入山门了吗?”
吕老道愣了一下,面露愧色道:“长安啊,你是为丝唯一的弟子,五岁那年不就行过拜师礼了嘛,你本就是我六道宗门之人啊!”
李长安又点了点头,【那为何这许多年师父不带我回山门呢?】这个问题在即将脱口而出时,被他咽了回去。
事出有异必有因,师父愿意说且能说给他听的,自然会说。
‘呦’一声嘹亮清沏的鸣叫,一尾身躯细长的白鸟,自师徒二人头顶飞过。
李长安举头望去,便见那通体洁白、丹顶赤尾的仙鸾背上,载着个身着浅葡色长裙、衣袂飘飘的女子。
女子侧坐于仙鸾背上,低头一看,正好与李长安四目对望。
只见她,纤手轻点,赤尾仙鸾抑翅俯冲,降到李长安师徒二人的仙云之下。
“吕师叔祖?!明月见过师叔祖!”女子自那仙鸾背上跃下,脚踩一小团仙云,躬身拱手作了个见长者的标准道揖。
吕老道淡然一笑,轻抬一手,和声道:“多礼了。小明这是刚从外边回来么?”
小明...李长安无语地看了自己师父一眼。
“回师叔祖,明月奉家师之命,给净玄真人送贺礼,刚刚回山。不知师叔祖驾云归来,白鸾素喜高飞…”
女子话未说完,吕老道便摆摆手,“不碍的,飞高飞低,此等小事,无须在意。你且先去与你师父复命。”
女子面无表情、一脸木然地微微一侧身:“明月告退,师叔祖慢行。”
说罢,女子脚下轻点,倒着飘飞出去。在她坐回到白鸾背上之前,李长安明显感受到对方用奇怪的眼神扫了自己一眼。
白鸾仙鸟振翅飞走后,吕老道拂尘一挥,仙云提速疾飞。
李长安总觉得师父的姿势,像极了驾马的汉子,脑海中不禁响起某支神曲…
又飞了一段,白云的浓稠度与密集度大幅下降。隐隐能听到,前方不远处有人声、鸟兽轻鸣声,还有,水声。
不出十息功夫,便飞出了那云遮雾绕的区域。
晴空之下,云层之外,豁然开朗。
眼前一切,比那桃花源记中所写,还要美上千倍万倍。
李长安愣怔在仙云上,呆怔地看着眼中所见。
蜿蜒但不曲折的环状山脉,苍翠盎然;大大小小上百座山峰,高低错落,有秩地环绕着居中的六座悬浮山;
有峰高不见顶,峰上垂挂瀑布,真.疑似银河落九天;
有峰坦若平原,峰顶正中立一大钟,钟体锃亮,看着极为威严;
有峰层层环山道、道上有殿、殿前有修士正在御剑飞梭…
有峰山体如被一剑削了半边,露出的半边青绿灵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有峰........
李长安眼花缭乱,一时间不知道该先细瞧哪一座山,哪一顶峰。
正此时,仙云驾至护山大阵前,李长安这才发觉,偌大的山脉之外,竟罩着一层仙力强悍却薄如无物的透明‘膜’。
“吕师弟?!”一位身材微胖、面堂发亮的老者,自最近的一座山峰疾速飞来。
“秦师兄,有劳。”吕无相拱手道。
那老者手中亮出一枚玉符,载着吕无相师徒二人的仙云,便从护山大阵打开的入口处,飞了进去。
“多谢!”吕无相又拱手称了声谢。
“多礼多礼。吕师弟,十多年未见,云游五洲可是辛苦哇!”秦姓仙长笑道,面上带着明显的疑惑。
“哈哈,还行还行。长安,见过秦师伯。”
李长安脑海中回想着先前那位仙子的见礼,有样学样地躬身拱手,朝秦姓仙长作了个见长者的标准道揖。
口中尊道:“长安见过秦师伯!”
秦姓仙长怔了一下,看向李长安的眼神满是掩都掩不住的怪异,干涩地笑了笑,道:“哦,好好,免礼免礼。师侄…”
未待他继续多问什么,吕无相忙道:“秦师兄,那你先忙,无相带小徒先回悲呼峰。”
“好、好。那…晚些时日,师兄不当值时,便来看你。”
吕无相和善地笑笑点头称好,这便带着李长安,驾云往群峰环拥的六座悬浮山飞去。
他刻意将仙云拔高,如此一来,途中便没再遇上任何人,也就省去了不少客套。
自空中看下去,六座悬浮山各踞一角,可以相连成圆形,也可将其看作六芒星阵的六个星位。
六座悬浮山峰正当中的位置,还有一座相对略小的悬浮山;
山上仅一大殿,便是供奉着无极仙山、六道宗开山祖师——圣人真君天亼老祖的[天亼殿]。
吕无相在半空中驾云疾飞时,敬意十足地与好奇心爆棚的小徒弟,介绍了被‘六星’拱卫着的天亼殿,以及进殿需除冠、着净衣等相关‘观光需知’。
李.土包子.长安,东看看、西望望,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几双眼,或者来只手机也行,先把这些记录下来先。
自仙山入门处至悲呼峰,足足飞了有两刻钟。
来到悲呼峰峰外半空,吕老道停住仙云,手握拂尘挥洒一番。
【识神大阵】依在,只不过……
吕老道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念动解阵咒语,收起这已脆弱不堪、随时都有可能自行崩散的大阵。
仙云飘落到悲呼峰山腰一片开阔草地上,便浅浅化去。
吕老道仰头着看一尘不染,与他当年离去时没有比毫变化的竹屋,以及竹屋旁的湖与一挂垂瀑。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雾气微泛。
老道深吸了口气,低声轻喃一句。
“师父,无相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