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北他们走进院门时,迎面就撞见了一位刚要出门的中年人。
“你好,这位大哥,我想请问一下,崔达是住在这吧?”
王小北开口问道。
然而,下一秒注意到季珊神色的变化后,便反应过来,眼前这位中年男子便是他们要找的崔达。
崔达上下打量二人,特别是看到季珊后,立马猜到了他们的来意:“是你,来找我也白搭啊。当时人那么多,我也不清楚是谁拿走了粮本。”
闻言,季珊瞬间紧张起来。
王小北见状,赶紧接话:“崔大哥,我们能不能谈几句?”
崔达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带着二人走向一边,边走边道:“这样吧,你们把名字留下,下午我上班的时候留意一下,要是找到了,我会让人通知你们。”
“不过,我可不敢打包票,万一那人已经兑完粮票走了……”
季珊听罢,立刻感激说,“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想应该不会那么快就被兑换掉的,毕竟我当时还在现场呢。”
王小北心中暗自思量,虽说崔达答应帮忙,但他能否尽力却尚未可知。
于是,王小北立马开口道:“崔大哥,那就麻烦你也跟粮站另外两位负责兑换粮票的同事也提提这个事儿。”
没等崔达回应,他又紧跟着表态:“万一真能找着,我们一定就记在心里的,下个月肉票跟鸡蛋的定量,就归崔大哥你了,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这话一出,崔达脸色微变,随即打着哈哈笑道:“嗨,哪用这么客气,我们本来就该给大家伙儿服务嘛!”
王小北却没顺着话茬往下接,而是咧嘴一笑:“崔大哥,这事就靠你了,你尽管放心。”
虽然没有明说,但王小北相信崔达已经心里有数。
崔达琢磨了一会儿,果然领悟了他的意思,笑眯眯地笑说:“行,这事儿交给我就行了,我现在有点事得先走一步了。”
望着崔达远去的身影,季珊不禁有些忧心忡忡:“小北,你说就这点肉跟鸡蛋,他能帮忙找不?”
王小北沉吟片刻,摆了摆手,道:“这个不好说,不过我觉得应该没啥大问题。”
毕竟,不是谁都有胆量去跳蚤市场,特别是像崔达这样的公家人,好不容易有个安稳工作,哪有几个愿意冒险的。
一旦露馅儿,轻则挨处分,重则砸了铁饭碗。
接着,王小北拍拍自行车后座,宽慰道:“好了,上车,现在也只能回家等消息了,至于结果如何,那就得看天意了。”
季珊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便跨上了车。
王小北见状,蹬起自行车,载着她离开。
回去的路上,季珊的心情逐渐开朗起来,她好奇地问:“你咋就能想出了这么个好法子呢?”
王小北得意地挑了挑眉梢,随口答道:“嗐,太聪明了,不用白不用!”
听着王小北这句自夸的话,季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娇嗔道:“你还真是不谦虚……”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季珊,思绪飘向远方,心中默默想着下午能找到粮本,不然这个月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前面奋力蹬着车的王小北,对身后的季珊产生了好奇,随口好奇道:“季珊,你多大了啊?”
季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侧头问道:“嗯?你问啥多大?”
王小北又问了一遍:“我问你今年几岁了,瞧你样子不算大啊。”
季珊抿嘴一笑,眼角弯弯地回答:“你话说得挺绕,我十七岁。”
“才17岁啊。”
王小北若有所思地点头,又接着问,“那你小小年纪就进了车轴厂当广播员,也算是不错了。话说,你初中毕业没?什么时候出来上班的?”
按王小北的计算,解放那年季珊顶多七八岁,如果七岁开始上学,初中毕业的话,工作时间应该不满两年。
季珊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落寞:“初中毕业,刚参加工作1年多,这份工是车轴厂给安排的。”
但季珊并未说原因。
察觉到季珊情绪低落,王小北及时转移了话题,避免触动她的伤心处。
回到大院时,他们竟碰上了一场好戏。
几乎整个大院的人都聚集在一起。
只见程大妈披头散发坐在地上,似乎刚与人干过仗一样。
不过也不是,因为她对面的正是居委会胡主任。
程大妈一副泼辣劲儿,嚎啕哭诉:“我为什么要走?我在儿子家住,关你们啥事?你们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啊!哇……”
胡主任满脸为难:“程大姐,这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上级有通知,你没户口又没工作,正好属于动员人员啊。”
程大妈不管不顾,挣扎起身,四下环顾,竟然真的要往正房门口的廊柱撞去,边撞边喊:“我死了算了,你们这是逼我走上绝路啊!”
雷大妈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拦住,甭管是不是自己家门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出事。
她赶紧劝说道:“哎呀,程大姐,有话好好说,别这样啊!”
周围的邻居们也纷纷上前劝解,虽然大家都知道程大妈可能只是情绪激动,并非真心寻短见,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毕竟上了年纪,稍不留神摔一跤都可能惹出大麻烦。
程大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愤愤地说:“还不是被他们逼的,连条活路都不给留!”
面对这一幕,胡主任愈发尴尬和为难:“程大姐,你这么做是干嘛呢,现在全北平都在进行动员,并不只是针对你一个人。”
“另外,你在农村明明还有个儿子。”
“乡下的那个败家子,早就不认我这个妈了。”
王小北只听了片刻,就迅速揣摩出了其中原委。
这是要动员那些在城市里无业的农村人返乡。
对于程大妈曲折的经历,王小北亦有所耳闻。
据说是农村粮食供应紧张的时候,她无奈之下才投奔了城里的儿子,并公开宣称与农村老家的大儿子断绝关系,甚至曾试图办理迁移户口以彻底扎根城市。
然而,由于其特殊情况未能满足相关政策条件,迁户之事至今未得到解决,成为她心头的一块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