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刚刚坐下不多会儿,江府的下人们就如流水一样的开始给各桌宴席上菜。
一般来说,在这种场合,上菜以后,江老爷子在台上金盆洗手,说两句话,下来后在主桌首席入座,觥筹交错一番,今天这金盆洗手大典也就圆满完结了。
在周围散席上一群人的之中,那桌上的菜一上好,张铁就开始动筷子,油水汤汁,吃了个不亦乐乎。
“吃啊,再等就凉了,现在正好,热乎着呢!”张铁嘴里塞着炖好的鹿肉,鼓鼓囊囊的对同桌的人说道,一边说着,那一双筷子还在桌子上四下横扫。
那两百多桌的宴席之中,张铁是第一个动筷子的人。
其他的人盯着张铁,不知道张铁是真傻还是真不懂规矩,这种时候,要动筷子也是江老爷子下来第一个动筷子,哪里有底下的宾客第一个动筷子的。底下的人吃着,江老爷子在上面金盆洗手?还真把江老爷子的金盆洗手仪式当成戏班子在台上唱戏的了?还一边吃一边看呢?
站在张铁不远处的两个江府的下人就要走过来,不知怎么回事,张铁看了那两个下人一眼,那两个下人也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看到这样的一幕,原本旁边散席上有想装大头蒜站起来教训一下张铁的那些人也不说话了,江府的人都没动,自己在这里喧宾夺主的真要闹出什么事来,搞不好江府的人还以为是自己和人演双簧要来坏老爷子的好事,也因此,张铁吃着,周围的一干人都只看着,一个个干咽着口水,喉咙一动一动的。
特别是和长铁坐一桌的那几个人,看到张铁一双筷子上下翻飞把一桌菜弄成了残花败柳,他们一个个更是对张铁怒目而视,在心里早骂了张铁几万声的混蛋。
江府今天的菜做得着实不赖,除了江府府上的厨师以外,幽州城内几个有名酒楼的厨师,今天也都在江府的厨房里帮衬着,这做出来的菜,自然也是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张铁是真饿了,从昨天晚上离家到此刻,将近一天时间,他整个人粒米未尽,先是奔行三千公里,后来又在廷尉寺中筹划布置,调兵遣将,这个时候上了菜,他哪里还会等那个什么江老爷子搞完金盆洗手大典再吃,因为他知道,今天的金盆洗手大典,是永远也搞不成了。
自己这边一切已经布置妥当,一个小时前就已经可以动手,但张铁觉得,等到江府最热闹的时候一起动手效果会最好。
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因为这个时候人最多,万众瞩目,影响力也最大,要是无声无息的把江老爷子带走了,那幽州廷尉张穆神大破通天教的段子,还怎么宣扬出去,抽在吞堂脸上的这一耳光,声音也就不够响亮了。今天的这些来宾中的绝大多数人,可是自己最好的见证者啊。
张铁觉得自己越来越阴险了,但不阴险也不行,因为这世道上,阴险的人太多了。
认真想想,张铁其实还真有一点后怕,要是在吞党弹劾自己之后,幽州通天教一下子再跳出来,闹出一番大乱子,那弹劾的奏章,可就一下子坐实了,不仅自己要倒霉,而且连带着怀远堂和为自己说话的督宰大人,可能也要受到指责牵连。
这通天教在幽州起事的时间,简直和吞堂弹劾自己的奏章配合得天衣无缝,要不是没有证据,张铁都差点以为吞党和通天教是商量好的了。不过这种事也只能在脑子里转转,不能说出来,指责吞堂和通天教勾结,这样的罪名,就算太夏三公恐怕也不敢轻易的说出口,因为这动辄就要在太夏引起大乱。
但凡事都是双面的,这通天教既可以作为吞堂插向自己的匕首,那同样,也可以作为自己射向吞党的利箭。吞党弹劾自己的奏章,既可以是有先见之明字字血泪的忧国忧民之言,同样,也可是是字字珠心用心险恶的栽赃陷害。
决定那奏章性质的,不是奏章本身,而是在幽州自己和通天教这场较量的结果。
几十万里之外的幽州的变化,居然可以牵动着轩辕之丘的风向与神经,扰动天下舆论人心,这就是政治!这是几个月前刚来太夏的时候张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太夏就是一个更大的是非圈,既然自己已经一头扎了进来,那很多事情,就由不得自己了。
……
张铁在这里放开胃口大嚼,那边的高台之上,已经有江老爷子的朋友故旧,还有弟子上台,述说称赞江老爷子这些年的功劳成就,算是金盆洗手仪式前必要的序幕和铺垫,后面,就连通州将作监中的那个官员,也上台说话,代表通州将作监,对江老爷子前些年在将作监的过往和成绩表示了充分的肯定。
不知道等一会儿江老爷子通天教坛主的身份暴露出来之后,这些说话的人会不会恨不得把自己说出来的这些话再吞回去,张铁有些恶作剧的想着。
骑士的胃口本来就非常惊人,张铁的速度又快,简直是风卷残云一样,到了后面,等到在万众瞩目下,江老爷子亲自登上金盆洗手高台的时候,张铁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整桌饭菜,已经杯盘狼藉,居然被他一个人就横扫了三分之二。
“呃”,张铁打了一个饱嗝,满足的摸了摸肚子,看着同桌几个怒视着他的人,“吃啊,再不吃就凉了,到了后面就浪费了!”
尼玛啊!看着张铁的那几个人眉头跳动着,恨不得跳起来把桌子上的盘子扣到张铁的脑袋上,这个混蛋,到底是忍了多少天没有吃东西,绝对是混进来骗吃骗喝的……
……
高台上,一团和气的江老爷子往四周罗鞠一圈,然后挺直了腰杆。
“多谢各位朋友抬爱,江某一生,出生贫苦,兢兢业业一百多年,能有今日,我已满足了,今日金盆洗手之后,江某也能得清闲,放下手中匠锤,只寄情于山水。在金盆洗手之前,按规矩,江某再问一句,可有与江某恩怨未了者,有未了者,就请诸位朋友为我做一个见证,咱们现在了断,等江某金盆洗手之后,过往之事,就不愿再提!”
这只是金盆洗手的一个过场,要办金盆洗手典礼的人,谁人又会把那未了的恩怨,会到这里来了结,自然是一切都摆平之后,才来这么一个仪式。
当然,这话还是要问的。
看着下面的人不出声,江老爷子很满意,一脸微笑的就要走近那盛满了清水的金盆,就在他想要把手伸入金鹏之中的时候,一个声音突兀而又响亮的在下面的人群之中响起,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气息。
“江老爷子请慢洗手,有个恩怨还没了结呢!”
一听这声音,江老爷子眉头一皱,抬起眼,就往宾客之中看去,下面的宾客之中也嗡的一声,大家扭过头,向发声的地方看了过去。
就在那最边缘处的散席之中,一个家伙慢腾腾的站了起来,摸了摸肚子。
站起的人,自然是张铁。
看着张铁从容的站起,刚刚还怒视着他的那同桌之人,此刻一个个的嘴巴张得比鸭蛋还大,看着张铁,就向大白天见了鬼。
这……这……这个家伙……居然……居然……是来找茬的?居然有人敢来江老爷子的金盆洗手典礼上找茬?
感觉着江老爷子和那两百多桌人投射过来的目光,和张铁坐在一起的那几个人屁股下坐着烧红的铁板一样,一个个在桌子旁边扭动起来,这个时候,他们坐在张铁旁边,要是被江老爷子误认为他们是一伙的,那就冤枉了,而要是马上离开,几百桌人看着,也显得他们胆小如鼠。
如此万众瞩目,旁边的那几个家伙,走不得,坐不住,一个个脸色憋得像煤一样。
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人再动筷子了。
“这位朋友有些面生,恕江某眼拙,江某记得好像从未见过,不知道你与江某有什么恩怨?”
好歹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只是在微微冷场了两秒钟之后,江老爷子就开了口,声音中和,不急不躁,一派长者风范,只是这卖相,就让在坐的宾客之中许多人心中暗暗叫好。
这种时候,别人都插不上嘴,那几千宾客,就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竖直了耳朵听着。
“我与江老爷子的确素未平生无冤无仇,不过我受人所托,今日也只有来搅局一次了!”张铁叹了一口气。
“不知这位朋友是受何人所托?”江老爷子一脸笑容的问道。
“托付我者,也就是这幽州境内二十七亿普通百姓而已,江老爷子既然想要这些普通百姓的性命,那么,我也只有来要了你的性命了!”
张铁此话一说,宛如一阵寒风吹过整个江府,整个江府之中的温度,哪怕此刻点着百十个火盆,一下子就像陡然降到了零度以下。
也就是张铁话音刚落,轰隆一声,这宴会场地外围一道三百多米的院墙瞬间轰塌……
幽州廷尉寺下属精锐,如黑色的潮水,直接摧枯拉朽,破墙而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