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差不多每个月都在挨鞭子呢。”尹秀叹气,十五岁的他显得还没有长出个人样来,又薄又瘦的一片,脸上唇上都看不见什么血色,眼睛里倒是常年嵌着血丝。但是,他的“成绩”又是聚宝堂里最好的,虽然他少了一只手掌,可余下的五个手指比姑娘家还要纤细修长,窃人钱财,从不失手。
但,“发容易财”的背后,姚瞎子同样制定了严厉的规定,根据入帮时间的长短,给每个级别的帮众都下了死任务,如果有谁没有完成,打!这些年来,因为没有完成“份额”而被鞭打至死的人,也不是一两个了。
简陋的房间里,沈六苦着脸趴在床上,腰背上的鞭痕横七竖八。
“哎吆,尹秀你轻点!再轻点!这什么药啊,灼死我了!”
这自称瞎子的干瘦男人,眼睛比谁都好使,招募帮众的眼光一直很准。赌坊当铺、放高利贷者的家门口、臭气熏天的乞丐聚集地,都是聚宝堂的眼线们常年照顾的地方。姚瞎子说过,身陷困境的人,未必愿意加入聚宝堂,但身陷困境又渴望一夜翻身的人,就一定愿意来。
沈六要不是皮厚,大概早被打死了。
这时,外头一阵嘈杂,隐隐有人兴奋地说:“绑来了一条肥鱼!”
“你要不把到手的银子又还回去,这个月的份额就够了,也不会吃这顿鞭子了。”
沈六也没有追问,只说他也不是本地人,老家在江南的一个小镇。
他回过神,随口道:“下大雨嘛,耽搁了回来的时间。”
“对了,听说小轱辘跟李奇都病了?”沈六喝了一口水,试着放下卷起的衣服。
“神仙?他们也就那几次风光,之后再没弄回多少钱来。有一回李奇还差点让人抓了。”尹秀不屑地说,“我看他们不过是凑巧的好运。”
“你伤口太多,忍着点。”
闻言,一个细细的声音莫名在沈六耳畔响起——来得越容易的东西,往往越危险。u/u
聚宝堂,名字好听,里头的人,偷摸扒窃,绑票敲诈,除了杀人放火不敢做,江湖里数得着的歪门邪道都是他们的“工作范围”。
尹秀只说在很远的地方,一个四面环海的岛屿,便什么也不再提了。
“那老头眼睛都瞎了,就那么一点钱,我琢磨着还是算了吧。”沈六吃力地坐起来。
那一天的结果是,他把自己输给了“堂主”,一个绰号“姚瞎子”的男人。
小丫头的事,他终是没有对任何人讲,包括王大头。
聚宝堂里,他跟尹秀关系最好。半年前,要不是他在路边发现重病的尹秀,这家伙早就成了流落他乡的孤魂。
“是啊,上吐下泻好些天,脸都青了,吃药也不顶用,他们说是撞邪了。”尹秀如是道,“前些时候,他们俩好几次出门都能弄不少钱回来,得意得很呢。”
无家可归,又无亲朋,尹秀顺理成章地成了聚宝堂的新人,很快有成了姚瞎子最器重的手下。每次看到尹秀满载而归,沈六都会揶揄,说她天生是挣“容易钱”的命。
姚瞎子对每个手下都说同样的话,只要跟着他,赚钱就是世上最容易的事,只要听话,不出无年,他们也可以挥金如土。
沈六加入聚宝堂的时候,刚过完十四是岁生日,他把身上仅有的钱送进了火炉胡同的赌坊。他拼了啊,如果不能以钱生钱,他很快连冷馒头都没得吃了。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以最轻松的方式变成富人呢?沈六想出的唯一答案就是赌。
“怎么啦?”尹秀拍了拍发呆的他,“话说前几天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幸好堂主喝多了睡熟了,不然被他发现,有你好受的!”
“我听他们说,是因为去拜祭了财石神仙什么的,才有了这运气。”沈六皱起眉头,“怎么这么巧都病了呢?”
沈六曾问过他老家在哪,因为尹秀的口音很奇怪,不像他听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的方言。
尹秀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笑道:“以后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