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阳好奇问道:“孙公子,如今是在军机府当差?”
孙云策点了点头:“确实,苏掌柜不用喊公子,喊我名字便是。”
苏青阳说道:“嗯,可以,那你也喊我名字即可。”
孙云策却摇头道:“长幼有别,若是苏掌柜不介意的话,我喊你一声苏大哥吧。”
苏青阳对于这些并不在意,自然没意见:“嗯,那我喊你一声云策吧。”
就这般,二人又聊了一些琐事,之后苏青阳问道:“你为何会想到去军机府当差?”
在苏青阳看来,这位昔日的临渊城天才,能够放下心中的那股傲气,属实难得。
虽然在军机府当差并不差,但是与出城杀妖相比,想来孙云策更倾向于后者。
孙云策听了这话,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后才语气无奈地说道:“上一次出城杀妖,一个不慎失去了双目,李胖子更是把命搭上了。”
“通过这件事,我也想明白了许多,或许我后半生注定无法继续留在北方战场之上。虽然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命运使然。”
“没办法,从今以后只能算是半个废人了,想着若是能够在军机府当差,也算是弥补些许遗憾了。”
“毕竟,军机府有大量情报需要汇总分析,若是能够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将一些棘手的妖族跟脚查出来,也算是尽力做出贡献了。”
说到这里,孙云策面露苦涩:“但我很快发现,还是自己太天真了,北荒妖族那么多,军机府每日搜集到的情报少说也有数千条,要想在大量的讯息之中查到线索,谈何容易。”
“我所在的稽查司,主要职能,便是搜集所有三境以上妖族的各种讯息。妖名、本尊、法宝、各自神通等等,大量庞杂信息,全部囊括其中。”
“但是,妖族天性狡猾,战场之上行踪诡异,实在难以准确追踪。”
苏青阳恍然,原来军机府职能部门很多。
孙云策估摸了一下时辰,此时应该已是酉时末,戌时初,如今已入冬,天色黑的很早。
小酒馆外,已是一片漆黑。
孙云策赶紧起身,歉意说道:“耽误了苏大哥这么长时间,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他当即起身,拿起那一壶还未喝完的“蓬莱仙酿”,准备离开。
苏青阳忍不住询问:“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孙云策点了点头:“一开始还不适应,现在已经慢慢熟悉了,自小在这临渊城长大,对于城中街道还算熟悉,也就不需要他人搀扶了。”
苏青阳心中微微一惊,不曾想,孙云策的记忆力竟然如此之好,在看不到的情况之下,还能独自一人摸到自己这个有些偏僻的酒馆,实现是难为他了。
苏青阳原本想要提议,将他送回去,但转念一想,自己的一番好意,或许反而会刺痛孙云策的自尊心。
想到这里,苏青阳便忍住没有开口。
眼看孙云策即将踏出门外,苏青阳说道:“以后你要是想要喝酒,我让人给你带过去便是,没必要非要跑这一趟。”
毕竟,竹林小馆目前的酒客,基本都是军机府的官差,正好与孙云策是同僚。
孙云策点了点头:“那就多谢苏大哥了。”
说完,他便独自走入了黑夜之中。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苏青阳内心五味杂成。
孙云策如此年轻,便失去了双目,若是没有足够强大内心,他又怎能这么快就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
“哎,这临渊城的年轻人,可真是不容易啊!”
感叹了一声,他当即走到门口,将大门关上,回到了后院。
此时,小酒馆外,一座僻静的小楼顶上,一道人影坐在屋檐边,望着那正自慢慢走回家的孙云策。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贼书生”冯熹。
原来,他一直都不曾走远,苏青阳与孙云的对话,他也都听在了耳中。
“多好的一个读书种子,偏偏生在了临渊城,若是在那青州云上城,必然会是张穆白的得意弟子!”
原来,冯熹早就几年前,就注意到了孙云策的与众不同。
孙云策年岁尚小之时,其实就已经展现出了不俗的儒家气质。
更有传言,此人出生之时,有一头七色彩鸾落到了孙府一颗老梧桐之上,欢鸣不已。
这等异象,若是放在中原几州,那绝对会传遍四方,成为一段传奇佳话。
而孙云策也定然会被送入附近的儒家书院读书,成为一方大儒。
可惜,这里是临渊城,是只尊崇武道的临渊城。
更因为他生在探马街,一个有史以来伤亡最严重的街道。
孙云策自小被父亲逼着修行武道,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好好读书。
即便自己再如何喜欢丹青,也只能将这种喜爱深层于心,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
冯熹很早就发现,孙云策在丹青一道之上,天赋极为惊人。
孙云策在少年之时,曾经化了一条游龙,正当他准备点睛之时,他的耳畔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威严声音:“不可!”
当时的孙云策一下子被吓住了,也就没有点下那最为关键的一笔。
而当时出声提醒他的,正是冯熹。
冯熹为何如此?因为他知道,孙云策一旦真的点下了那一笔,那画中游龙便会跃然而起,从画卷之中飞出,这等逆天行为,定然会受到天道惩治。
冯熹曾暗中给孙云策的丹青天赋下了评价:“落笔惊神。”
儒家很多人修行的本命法宝,乃是折扇、画轴之类。
这些法宝,都需要儒生在画师一途上拥有一定的天赋。
而孙云策在这一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这种天赋,不知要羡煞多少儒家强者!
只可惜啊,此人并非儒家弟子,更何况,如今失去了双目,已经无法再提笔作画。
“哎,可惜可惜啊。”
冯熹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倒了下去,就那么躺在屋檐边上,喝起那壶蓬莱仙酿。
他抬头望着稀稀拉拉的星辰,口中哼起小曲。
随着他口中曲调,天上星光时亮时暗。
陡然间,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冯熹伸出手,对着那划过头顶的流星轻轻一点,却见那颗拖拽着长尾的彗星,就那么定格在了天空之中。
良久之后,他又轻轻一点,那流星继续顺着原先的轨迹,坠落到了天幕垂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