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5)第二章(5)
从北京来深圳半个月了,边亚鍕心中的谜团还一直没有解开。这个陈成,不知道他把自己从北京弄到这里,究竟要做什么打算,总不至于拿着大把的钞票,只单纯为了让自己来温柔乡里潇洒走一回吧。况且,这也从来不是他陈成的玩法儿。
半个月来,从龙岗到中英街,从深南大道到南山路,他几乎已经跑过了一遍。特区毕竟是特区,他在心里也暗暗为深圳叫起好来。在这里的大街小巷,到处是机声隆隆,连老头老太太走路都匆匆忙忙的,哪像北京,到胡同口看看,隔不多远就准能找到一摊儿下象棋、打扑克、搓麻将的,而且每一摊儿周围又都少不了一群喊喊喳喳的看客,看客里不但有老头老太,也有年轻男女甚至孩子。“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只有亲自来深圳走一走,看一看,你才能真正理解这句话里的丰厚内涵。几年前的一个小渔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展成为一点都不落后于北京、上海的繁华之地,除了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肯定还有很多复杂因素,他虽然说不清楚,但能感觉得到。
他住的宾馆就在深圳最繁华的南山路上,刚来的时候,并没想着要干点什么,但才半个月下来,他就按捺不住自己了。这和在北京的感觉是不同的,和在煤矿上的度日如年更不同。确实如陈成所说,上帝留给自己干事业的时间的确已经不多了,真的再也耽误不起了。
边亚鍕把电话打过去几次,陈成都不在家。佩佳说,只知道他天天在外边瞎跑,像兔子一样不着窝,确切在哪里自己也不知道。边亚鍕只好把自己房间的电话留给了佩佳,请她转告陈成。
“的。”放下电话,边亚鍕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似乎又觉得自己有些走嘴,不由摇了摇头。
这里的娱乐城却和北京没有什么区别。自从上次陈成把自己第一次带进王府大酒店的温柔乡之后,他甚至都有些不能自拔了,隔几天不去,心里总蠢蠢欲动的。他知道这很危险,这种危险不单单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传染病,更主要是对自己意志的消磨。他总是管不住自己,好像谁欠了他多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捞回来一样。但放纵之后,又感到充盈心中的尽是无边无际的沮丧,从灵魂到都是莫名的空虚。
他找不到一个人倾诉,也找不到一个人倾听。有一次,和一个小姐一番风流之后,他就突发奇想,想把心里的苦楚和郁闷给小姐讲讲。他问小姐叫什么名字,小姐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仿佛他是出土文物似的。小姐说干我们这行的要什么名字。
边亚鍕想套套她,说你漂亮呀。小姐说先生只要有钱,里边比她漂亮的小姐多的是,一次叫两个三个都可以。边亚鍕说你知道我是谁吗?小姐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知道你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就是所有的男人,所有的男人也是一个男人。男人都他妈一个样!小姐最后又粗鲁地骂了一句。
边亚鍕点燃了一根烟,抽了几口,还想和她往下聊聊,低头才看见小姐已经睡着了。他喊醒了小姐。小姐以为他还要做,吓了一跳,求情似的,说:“先生我真不行了,今天我已经做了快二十个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要不我去给你喊别的姐妹吧。”边亚鍕听着,感到一阵一阵的恶心,这才扔下钱,穿上衣服,头也没再扭一扭,就离开了。
陈成的电话终于打过来了。话筒里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刚刚被沙子摩擦过,带着明显的疲惫。边亚鍕把心里的怒火使劲向下压了压,说:“死家伙,这么难找,我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你不是要把我流放在深圳吧,也不让你这边的朋友和我联系。“
陈成似乎很委屈,说:“亚鍕,我都快累死了,你一点都不帮我,一个人乐得在那儿逍遥,还说风凉话。”
边亚鍕这才缓和了口气,说:“陈成,这些天我走也走了,看也看了,脑也洗了,我都快憋出病来了,下一步怎么办,你快说吧。”
“老二恐怕也快洗没了吧。”陈成在那边嘻嘻地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又正色说:“我是用手机给你打的,你也快去当地商场里买一部来,以后好随时联系。”
边亚鍕答应着,又把话题转了回去。陈成说:“这样,亚鍕,我大学的同学乔威现在广州白云区政府工作,他在深圳那边的路子、朋友都很多,我已经把注册公司的事情跟他说了,你再耐心在宾馆等两天,礼拜天下午他会准时过去找你,并和你一起呆几天,一来把公司的事情办下来,二来要带你认识一些那边道上的朋友。”
陈成说完,又重复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就把电话挂了。
边亚鍕放下电话,稍稍松了一口气。礼拜天下午,边亚鍕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从宾馆门口的书摊上买来的花花绿绿的杂志。杂志印得很粗糙,封面上一行行大标题煞是吸人眼球,仔细把内容读过了,却不过是当下报纸时政和社会新闻的剪辑和几则有关高层争斗的道听途说,而那些标题,也不过是用来哗众取宠的噱头罢了。
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拿起话筒,却是楼下宾馆大堂打过来的,告诉他有一位姓乔的先生找他。边亚鍕一边说请他上来,放下听筒,赶忙把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把衣服也穿上了,这边门铃已经响了起来。
拉开门,边亚鍕满面春风地把客人让到沙发上,又倒一杯水递过去,才说:“您是从广州过来的乔威先生吧?可把您盼来了。
我就是边亚鍕,陈成的朋友。“
乔威也不客气,说:“情况陈成都给我说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没想到陈成现在这么厉害。强将手下无弱兵,既然陈成把这么大的事情都全权委托给你了,我想边兄肯定也是个明白人,明天我把道上的朋友约过来,你先和他们见一面联系上,只要大家从心里认可你,买你的账,以后什么事情就都好办了,当然这次注册公司的事还由我出头。”
因为有着陈成这层关系,两个人互相也就少了一层戒备、几多客套,谈得相当投机,很快就把未来几天的行动计划大抵敲定了。边亚鍕要请乔威吃饭,说今天要一醉方休。乔威说:“边兄的盛情我领了,但喝多了,说不定就误了明天的事情,等把事情办下来,你点深圳最好的饭店,我请你。”边亚鍕一想也是,就在宾馆餐厅里点了几个菜,两个人又边吃饭边聊了一会儿。
乔威说:“我听说边兄蹲过牢房。”
边亚鍕说:“都是自己兄弟。我也不避讳,我边亚鍕不但蹲过牢房,而且之后就被转到矿井里挖了十六年的煤渣,至今身上还背着十几条人命呢。两个月前才剐刚回到北京,半个月前来到了深圳。”边亚鍕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乔威,眼睛里闪射出的咄咄逗人的光芒甚至让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乔威都有些胆寒。
“那——边兄有什么想法?”
“说实话,你知道我在里边几乎与世隔绝了近二十年,出来还不是两眼一抹黑,干什么,怎么干,不还得听陈成和你兄弟的吩咐。”
“哪里,亚鍕兄要是这样说,就高抬我了。其时在广东这边发财并不难,只要你狠得下心,出得去手,有不怕牺牲的精神,就会有一帮兄弟为你两肋插刀的。我有一个朋友,原来在部队是特种兵,复员后回到河南老家闲得无聊,就只身来到了这边混,开始的时候在一家娱乐城当保镖,一来二去就和经常来娱乐城的一香港老板熟了。老板了解了他的经历,就问他愿不愿意接手一桩大生意。老板就告诉他,自己在这边做生意赚了点钱,想请他给走私押运回香港去。那个朋友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问那个老板为什么不走最安全的通道,通过银行转回去。老板告诉他如果那样就必须向当地税务部门交一大笔税费。老板还告诉他,以后再做这样的事情,他只需回答干或者不干就行了,不要问得太多,犯了行规。那个朋友答应了。当天晚上,就全副武装,装备了当今世界最先进的轻型武器,押运一艘小渔船,偷渡去了香港。他的运气不错,很快就从老板那里拿到了50万人民币的报酬。他问老板为什么给他那么多。老板说,做这种买卖的主人最怕的不是公安的海上巡逻队,而是黑吃黑的海盗。一旦遇到他们,生还的机会很小。风险大,报酬自然就高了。这个老板后来又给他介绍过几桩生意,他的名头就大起来了。这些人再有这样的买卖,自然第一个就想到了他。海盗们也盯上了他。终于有一次,两路人马狭路相逢了,拼斗的结果是,他这边的几个兄弟死伤近半,那边则全鍕覆没。这几乎是一个奇迹,以后再在海上遇到他,那些海盗干脆就悄悄绕过去,不再惹他了。这位兄弟也是个明白人,断了人家的财路,终究不会就这样平安下去的,于是两年后,就洗手收山了,在深圳周围的几个城市里盘下了十几家娱乐城,正经八百的做起生意来了。现在这位朋友手上少说也有个一千多万吧。”
边亚鍕昕完了,说:“这位朋友挺有意思的,乔威兄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的手下一个兄弟在广州那边惹上了一桩官司,就通过另一个朋友找到了我,一来二去,大家就都熟了。”
“能不能介绍老弟我认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