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明白“老鼠货”指的是什么
。但用老鼠来形容,说明这货来路不明,见不得人。
见我一脸的不解,袁仁敏只的耐着性子给我解释什么叫“老鼠货。”
所谓“老鼠货”就是指公司的一些管理人员,或者是样品部的制作人员利用职务之便,从公司私自偷拿出来的款式出售谋取私利。
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是在广州批发市场的档口,总能看到同工厂刚开发出来新板一模一样的款式。我也曾怀疑过工厂存在内鬼,为此还按装了摄像头,却并没有发现黑手。
所以我一直纳闷,世问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在构思设计上保持高度的一致?
原来不是巧合,是真的内部养有一群老鼠。
怪不得客人越来越少,订单越来越少。花了一大笔钱养的开发团队,却一直在为别人作嫁衣裳。辛辛苦苦开发出来的新款,自己还没有开始接单生产,别家的同样的款式都流进了批发市场。
我很窝心,很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这何尝不是现实中的一种悲哀,微小企业有几个具备设计开发实力?生存的需求催生了这个畸型的供应链。
没有想到我也会走到这一步,沦落为关顾“老鼠货”的主顾。为了生存不得不选择助纣为虐,同流合污。
我一直倡导职业操守,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亲手扯下职业操守的遮丑布。
按照袁仁敏给的联系电话我拔过去,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了。耳里传来一句客气的问候,带着浓厚的江浙口音:“你好,你那位?”
可能情绪还没有调整过来,我的口气没有一丝热度:“你好,你是何老板吧,你有新款吗?”
“你是谁,我好象不认识你。”姓何的对陌生电话很警觉,他反问我:“你是谁?谁介绍你找我的?”
“别误会,我是东莞美视工厂袁总的朋友,他介绍的。”我担心他挂断电话,报出袁仁敏的名号。
对方的态度马上大有改变,语调又变得异常的热情:“袁总的朋友呀,好好,老板你怎么称呼?你是想要板材的还是金架?光学镜架还是太阳镜?“
我把想需要的一些款式和要求,悉数告诉他,约定三天后,他带着样报过来东莞当面挑选。
样板的事有了着落,我稍感安心。趁着这几天的空档,招聘甄选外贸文员和跟单文员。
淑婷利用职务之便帮我在人才网搜罗整了不少的相信应聘资料。我拿起厚厚的一沓打印好的简历,就近挑选一部分约定面试的时间。
在大办公室用玻璃隔出了一个独立的空间,摆了一套中班台和商务沙发,用于我自己办公和招待客人。其余都是装上了办公桌,一共十二组。
我的计划是先招两个跟单文员和外贸文员,等站稳脚跟之后再扩大规模。
第三天上午,我正在给招聘的文员开会,姓何就电话打了过来。我很高兴,约好我在公司等他。
看来姓何的对袁仁敏的工厂很熟悉,因为他听我说公司就在袁仁敏的工厂里之后,并没有问地址。
过了好一阵,电话又响起来了,他告诉我,他已经到了工厂。
走出办公室的大门,我看到厂区的空地停着一辆银灰色的suv,挂着苏l车牌。一个带着钛合金眼镜,看上去长相很斯文的男子正靠着车门,和袁仁敏有说有笑。
他们显然看到了我,姓何的满脸含笑的跟我打招呼。
我也装出热情的好客的样子,大步的迎上去,握手致意后直奔主题:“何老板,样板呢?带的多不多?”
“多,这次带了很多板,包你满意。”他满口打保票,谄媚的望着袁仁敏说:“袁总介绍的,我必须要写明办法给你找样板,第一个就到你们这里。”
袁仁敏很受用,他开心的对我们说:“走,咱们把样板拿到展厅慢慢挑,慢慢聊。”
我去厂房里找了一台手推车,姓何的把车的后尾箱打开,他果然没吹牛,五个大纸箱把后尾箱塞得满满满当当。
三个人亲手把五箱样板搬装手推车,拉到展厅内,我心虚得赶紧关上门。
我不想让刚招来的文员知道我同别人进行这种不光彩的交易,不然,我如何在他们心目中树立高大上的良好形象?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箱,袁文敏和我一起取出样板,摆在展柜上开始挑选。
我把选好的放在一边,没看中的全部放回纸箱,接着去开第二箱。
五箱全部挑完后,展柜上也摆着一大堆的我挑选的样十板,有板材的,也有金架的,很多大牌的样板也杂混其间,譬如:古驰、雷鹏、迪奥等等。
袁仁敏则很谨慎,他挑选了大约十几款。见我挑选完毕,只是笑嘻嘻的问:“何老板,这次我们选了这么多款式,价格可以再优惠一点呢?”
“既然你袁总发话。小弟必须得优惠。”姓何的见挑选这么多款,心花怒放。他强忍住内心的笑,思考了几秒钟,装出肉痛的表情,看看袁仁敏又看看我,用做出重大牺牲的口谓对我们说:“这次就不赚钱,统一价,八十块钱一付,不然油费都要亏了。”
“八十?这么贵!”听到他报出的价格,我大吃一惊。目测我挑选的款式有二百多付,买样板的费用就超过二万,已经大大地超过我的预算。
“能不能再优惠点?”我犹豫着问他,心想如果价格不能再优惠,只能少买些款式。
见我取舍难定的样子,姓何的沉吟着望向袁仁敏,好像征询他的意见似的。
袁仁敏见状,开腔对姓何的说:“何老板,你就卖我一个面子,看能不能再优惠五块钱。”又转向我,用很认真的口气劝我。:“萧总,他见你买的多,给这个价格很优惠,我以前都是一百块钱一付。”
不等我答话,姓何的就抢着表态:“行,今天就当交萧总这个朋友,就按袁总说的这个价格给你,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一向面薄的我更羞于开口,勉强的笑了笑,硬着头皮表示同意。
经清点,一共是237付,合计是17775元。我身上没有带这么多现金,就起身去办公室取。
来到办公室,空无一人。我抬起手机看表,原来早过了下班时间。
我拿钥匙打开我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起二匝还没拆封的钱就走。
在二双眼睛的注视下,我点出18000元,有点心痛的递给姓何的。
他找同30元,大方的表示免除5元尾数。
袁仁敏双手抱起放在面前眼镜,豪爽的对我和姓何的说:“中午了,何老板远道而来,我请大家一起去吃个饭。”
说完起身,就准备出门。
“林总,你的样报好像忘了付款。”姓何的连忙出声提醒他:“一共14付,1050块。”
袁仁敏放下眼镜,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数出十张红牛第一个姓何的,恍然大悟的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何总,刚才光顾着聊天,我都忘了没有付款,真的不好意思啊!”
姓何的蹙起了眉头,脸色变了变,嘴角抽动一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接过钱,看都不看就揣进口袋里。
不愧是生意场上跌滚打爬的老乡,不过一秒钟的时间,脸上又迅速地堆起了笑。
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我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掀起了波澜,开始有些后悔同袁仁敏的合作。一个处处算计的人,如何能齐心协力发展?
吃饭的地点依然订在“香满楼”湘菜馆。
我们开了个小包厢,想不受打搅地聊聊天。
这才知道姓何的全名叫何志勇,浙江温州,二十岁就开始进入眼镜行业,到目前为止都快十五年。他常年主要在广东深圳,浙江温州,江苏丹阳三个地方兜转,专门从事收购和销售老鼠货的生意。
何志勇很健谈,虽然我们是初次见面,他就像多年老朋友一样,毫不拘束的谈起红尘风月,滔滔不绝地。
说起风月,正对袁仁敏的胃口。我坐的旁边,偶尔附和几声刷刷存在感。
我用眼角的余光,仔细的打量何志勇。他身材跟我差不多高,1米75的样子,圆头大脸,带着一幅万宝龙的钛镜架眼镜,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登喜路的外套。怎么看都像一个斯文的大学教授,没想到却是个做地下生意的商人。
菜很快上齐了,怪不得香满楼的生意这么火爆,这速度,杠杠地。
因为要开车,何志勇推脱不能喝酒,我袁仁敏一人要了一小只装53度的百年糊涂。
何志勇以茶代酒,三人举杯,庆祝这次合作成功。
我装作不经意的选择,问何志勇:“何老板,你这么多样扳是哪里来的?”
“样板肯定是工厂流出来的,这个你放心,绝对是新款。”何志勇没有料到我会这样问,有点吃惊,那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的时候:“具体是哪里流出来的,我就不方便告诉你,请理解哈,我就是靠它吃饭的。”
说完,夹了一块带皮的黄牛肉,送到嘴边,给我停下来,嫌弃什么?接着补充了一句:“我做这行生意已经做了十几年了,有专门的渠道和人员,一般人是不可能拿的到。”
委婉的提醒,我听得懂,就笑着打了个哈哈。
酒足饭饱之后,吃着餐厅送的水果盘,袁仁敏叼住牙签,心满意足地打个响指,叫服务员过来买单,然后摸着肚子笑笑,欠意的说要去个厕所,等下他回来再买单。
自然,这顿饭变成由何志勇来买单。
单刚买完,袁志敏回来了,他叫何志勇买了单,装书不高兴的样子说:“都说了我来买单啦,何老板你太客气了,下次哪好意思一起出来吃饭。”
看他装腔作势的样子,我差点把刚吃下的菜全部吐了出来。
这个b也太能装了。
“一点小钱,大家这么好的兄弟谁买都无所谓。”何志勇站起身,搂着袁仁敏的肩膀,显得大气地说:“晚上我在深圳,要不要过去唱唱歌?开心下。”说完眼睛却看着我。
我摇摇头,心里不愿与他有深交。虽然我们现在有生意往来,我一直不把自己跟他当作用同路人。
“好啊好啊,到时再约。”袁仁敏嘴上客套着,顺手把放的餐桌上的餐馆赠送券抓起放入口袋。
我看见何志勇的眼睛里飘过一个奇怪的眼神,估计他心里此刻有十万个草泥马飘过。
见袁仁敏这些小动作,我后悔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看样子过去十年,袁仁敏贪婪成性,连蚊子身上都想剜一块肉的秉性不但丝毫未改,反而变得更变本加厉。
何志勇开车把我们送到工厂,就离开了,他要赶去深圳另一家工厂。
袁文敏邀请我去他办公室喝茶,我婉拒了,此刻我的心情很低落,我怕控制不好情绪会爆发,就像十年前一样,会和他大干一场。
毕竟现在已经人到中年,经历过起起落落,己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
直到后来我和袁仁敏闹翻脸搬离他的工厂,和一个新的供应商在喝茶的时候无意聊起,才知道,采购第一批样板的时候,我已经被袁仁敏坑了,老鼠的价格远远没有那么高。
那一单交易,袁世敏从我的身上赚了三千块钱。
停好车回到家,妈妈正陪着儿子在吃饭。餐桌上,除了小宝吃的鸡蛋羹,其他两个是昨天吃剩的菜。
儿子看到我回来,丢下正在吃饭的碗撒着娇向我扑来。
我弯腰抱起儿子,拉开凳子在老妈身边坐下来有点生气的对她说:“妈,你干嘛,这样省菜都不煮,冰箱里又不是没有菜,你竟让我感觉我在虐待你。”
“很好啊,菜又没坏,你们中午都不回来,我一个人吃得了多少?”老人用筷子敲了敲菜盘子的边缘,笑呵呵的不以为然地说:“家里哪里天天有肉吃啊!请问以前,天天吃青菜,是看红薯丝饭…”
“打住打住,你老人家慢慢吃我睡觉去了。”我赶忙打断老妈的话,制止她继续往下说,否则就变成忆苦思甜大会,估计一个小时我的耳朵都不得清闲。
“你这孩子就是不懂得节约,大手大脚惯了。”母亲疼爱地责怪,对着我的背影吩咐说:“下次不回来吃饭就早点说,实在等不到你,小宝又饿了,我们现在才吃饭。”
“嗯嗯,我知道了,我下次会注意到。”老妈的话让我怀歉意。
进了房间,躺在床上我自责不己,这段时间一直忙公司的事,对跟本没时间陪同,觉得很是对不起她老人家和小宝。
还有一个我最揪心的问题,就是同袁仁敏的相处配合。
由于我贪图他有工厂的便宜,一时冲动签下了合同。现在光装修和买盐巴都花费了近5万块,没有退路了。
后悔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中途兄的提醒,又回响在耳畔。
想到日后的日子,每天都得穿着厚厚的伪装,朝夕相处,却不得不言不由衷。为了利益,不得不小心提防,我一个头两个大。
下午一上班,我就回到了办公室,强打起精神带着展厅文员对所有样板进行拍照、编号和整理。
展厅文员是淑婷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叫黄春丽,高中毕业不久,本来在一个电子厂文员被老婆叫过来帮忙。
因我跟淑婷说过,展厅牵涉到很多的商业机密,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一边制作资料我一边苦口婆心的交代黄春丽相关注意事项。
这时,我的手机响起了熟悉的铃声。不用看都知道,是香港雅视公司余小姐的电话。
因为我每一个重要的客人,我都设置了不同的音乐做铃声。我掏出电话,高兴的问候:“你好,余小姐,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
“你好,萧总。前几天有收到你的信息,由于我在忙,没有及时回复你。请谅解!”电话里的普通话柔柔弱弱,带着浓厚的港腔:“我现在有个日本客人,需要采购一批太阳镜,你如果有什么新款,请尽快传给我,客人看中的话,下个星期我会和客人一起去拜访你,价格合适的话,直接给你下单。”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我激动得发抖,差点连电话都掉地上。连忙应声说:“好好好好好好,我下午下班前就安排人员发图片到你的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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