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么说,那日与他一同进入九幽试炼,在他落入碧鳞蛇王洞穴时毫不犹豫抓住他的那个人不是大师兄。
景逸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的情景,发现自己真的忽略了很多事情。
大师兄昭宁脸上一直挂着笑,不论什么时候,而他先入为主,看到大师兄的脸就忘乎所以,才没注意到,那日的“大师兄”好像并未笑过。
还有进入幻境后,两次将他从幻境的梦魇中拖出的人。
景逸抓了抓头发。
当日他怎么会没想到,同一个幻境中怎会出现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师尊。
还有试炼结束那天夜里,那块沾了血的手帕和破碎的药瓶......以及小凤凰对季然那样亲近的原因。
景逸懊悔地用手背拍了好几下额头,心烦意乱地继续理着思路。
不知不觉间,他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起来。
卢宁见他这样子有些意外,还没等开口问,就见景逸小跑着沿原路回去。
他在身后大声问:“景逸,你不去找大师兄了吗?”
“不了。”景逸留下两个字,便快步往紫霄阁去。
他这回彻底想清楚了,他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大师兄,而是师尊。
前世那个在九幽洞中护着他的人小腿被碧鳞蛇咬伤,当时他对季然心怀怨恨,没能发现那次九幽试炼后,师尊好几天没能露面。
直到后来他坐上魔尊之位时,为了报复,他把师尊当作自己的禁脔。
明明看到师尊小腿上留下的两个红点,却怎么也没能往那边想。
不论前世他们有怎样的误会,他错过他最爱的人一世,绝不会再错过第二世了。
天罡峰。
季然打了好几个喷嚏,他用手指搓了搓鼻子,裹紧身上的衣服,自言自语:“感冒了?”
季然满脑袋小问号。
这个景逸又在自己脑补些什么?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自我攻略?
“怎么突然想起来到我天罡峰了?”掌门季如枫接到侍从通知,放下手头的事务便出来迎接。
他这个做叔叔的已经有很久没有和季然单独说过话了。
上一次大概还是老掌门未去世的时候。
后来老掌门去世,众长老拥他做掌门,这个侄子偏执地认为是他在背后搞鬼,从那时起,尽管表面是臣服的模样,心里对他颇有不满。
季然也知道原主和季如枫的事,可他毕竟不是原主,更不懂亲情到底是怎样的,该怎样表达。
于是他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将那张书籍残页递给季如枫:“掌门先看看这个。”
季如枫眼中的希望一点点褪下,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失望。
将书籍残页读完,季如枫眉心皱成一个川字:“这张书页是从哪得来的?”
他年轻时常常会跑去藏书阁中,不仅是藏书阁,连禁室中的书籍都一一翻阅过,唯独没有见到这本书。
可见这书页不是清风门内的东西。
“是琼月带回来的。”季然也很担心。
他不是担心魔族血脉的事情,他担心自己的安危。
上次试炼中,大家几乎将九幽洞翻个底朝天,能带出来的东西几乎都带出来了,也没见过什么魅珠。
如此看来,魅珠藏匿之处便只有他云起峰了。
作为峰主,万一那个魔族血脉哪天找上他,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逼问他魅珠到底在哪里,若是不说就一剑了结了他。
这种事他根本不知道。
万一真被一剑剐了,他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这张书页应该没有复刻版本了。”季如枫将书页放到太阳底下对光照,看出上面的结界印章。
这是修真界的一种法术,只有孤本的书页上才会保留这样的痕迹。
“幸好琼月将它带回来,否则不论是流落到那魔族之手,还是到所谓的名门正派之手,我们清风门都免不了受到波及。”
季然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这书页在被琼月带回之前,不知道已有多少人读过。
尽管没有复刻版本,人脑中的记忆却是无法查阅的,谁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早已暗中盯上了清风派。
“掌门,现在情况太过混乱,武道大会还如期举办吗?”季然有些犹豫。
季如枫出了一口浊气,不断捋着灰中带着花白的胡须:“消息既已放出,若是不如期举办,定会遭到其他门派的诟病,到时候他们妄加猜测,我们更是说不清了,所以武道大会必须办,还要办得漂亮。”
季然点点头。
确实如此。
“对了,你门下那个景逸,现状如何?”季如枫不知怎的忽然提起,“进入九幽前,他的名册上记载还在炼气期,一个炼气期的修士竟能打败碧鳞蛇王,还能拿到金羽凤凰,这孩子的天赋可见不一般,千万莫要可惜了这样好的苗子。”
季如枫一直都知道季然那点事,只是口上不说罢了。
那时他不愿原本就不好的叔侄关系更加恶劣,这些话只好憋在心里。
只是这次季然主动找他谈事,加上景逸的天赋日益突出,他才说出这些语重心长的话。
现下修真界亟需一个能够与魔族抗衡的人。
季然心里骂了原主几句,态度很好地回答:“不会,此次武道大会,只要云起峰夺得榜首,我便会推举景逸去清虚子那里修道,让他早日突破元婴。”
季如枫一愣,随后露出欣慰的笑,像是看着自家终于成长的幼子:“如此甚好,甚好。”
他低下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声音哽咽,缓缓道:“不论你是否相信,你父亲去世那日,我在山下被一伙贼人拖住,才没能及时赶回来,若是能够代替,我自然愿意替他死。”
季然看着季如枫两鬓不知何时早已花白的头发,和眼角已经很深的沟壑,知道他心里也很苦,一直在拿这件事惩罚自己。
不仅如此,还被唯一的亲人,他的侄子怀疑。
好像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划过心脏。
他听到冰层破裂的声音,那颗早已冰封数年的心脏,里面的种子发芽生长,冲破冰层。
“我信你,也知道不是你的错。”季然不知不觉脱口而出这句话,自己说完呆愣愣琢磨了一会儿,这句话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呢?
好像是那日分手时,他跟言希宁说“因为你触到我的游戏规则,所以你out了,我们分手,对不起了。”
言希宁是这样回答的:“没关系,我也知道不是你的错。”
想得投入,季然没有看到他面前那个可以称之为老人的人眼泪已经爬满了脸颊,眼中却带着孩童般的欣喜。
这天晚上,他没有回到紫霄阁,而是住在天罡峰。
也不知道怎么,在季如枫提出让他留宿一晚时,面对那双饱经沧桑满含慈爱的双眼,他竟罕见地开不了口拒绝,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大脑还未能反应过来,身体率先点了头。
原来这里哪怕重建多次,也留有那间专门留给原主的房间。
要说爱恨还真是奇怪,有的联系最紧密却相隔最远,有的能够跨越时间空间。
这一夜好眠。
第二日早早的,季然跟季如枫一同来到武道场,弟子们早已按照峰门站好队列,洪止那断掉的手臂也恢复如初整装待发。
原本他是决心不让洪止参加的,后来听说清虚子的事,便松了口。
多一个人多一把胜算。
景逸朝季然投来疑问的眼神,似是在问他昨晚去了哪里,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季然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便来到长老坐席。
随着准备铃被摇响,主持者朝铃下的竹筒内施了道法,一股真气将两根竹笺带出,上面分别写着:云起峰,落霞峰
落霞峰主要修文,在此次武道大会中并不占什么优势。
弟子也个个都文文弱弱的,冷不丁一看还以为从哪个私塾跑出来的书呆子,头上系着书生的头巾,手不释卷,就连上台比试也要带着一本书才安心。
结果如众人所料,不出五轮,落霞峰惨败。
落霞峰峰主却不以为意,反而看得很开:“我们各自擅长不同领域,你们修习武道,保护门派惩恶扬善,我们钻研道学,为你们积攒后备力量,联手才能战无不胜嘛。”
清风门内除去掌门所在的峰,共有六个峰,两两对战后三个峰晋级,分别是云起峰,凌波峰,天狼峰。
晋级赛开始,还是由主持者利用真气随机抽取两个峰相对决,从中淘汰其中之一。
大家都知道按照这样的规则,其中一个峰必然会连续经历两轮比试。
但运气也是实力之一,这是无可否认的。
主持者抽出两根竹笺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因为自己的呼吸改变了竹笺上的字。
“云起峰,凌波峰。”
公布的那一刻,季然有些脱力,不知是因为太过失望,还是天上的太阳太烈,烤的人发慌。
这时季如枫从后面拍了拍他肩膀,递过来一壶水。
水从喉咙流下,带着一股清泉的甜味,冰冰凉凉的,让原本焦虑的情绪变得轻松了不少。
他回头跟季如枫道谢,望着季如枫眼中慈爱的笑意,感觉自己人生中那块缺失的东西好像奇迹般回归了。
这场昭宁对战凌波峰大弟子,完满获胜。
中间留了一点给弟子们修整的间隙。
景逸要在这边做决赛准备,只得叫住昭宁,让昭宁帮他给季然传话。
“大师兄,麻烦你帮我告知师尊,这次决赛我若赢了,想同他讨一样奖励,还请他傍晚时到云起峰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