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阳城意外顺利的拿下了。
凤翔军内一片欢呼。
诸军士欣喜之余还未等来嘉奖,却欣赏了一幕将军挨板子:孟保被缚在军前结结实实的挨了十军杖。
原因也宣布了:骄兵。
天下间没有能永远胜利的将军,更没有不败的军队,这是自然循环,大家都是在拼出一切在赌。但骄兵必败,连赌的机会都没有。
然后就是全军大操练,虞侯拎着鞭子在周围巡视,看到马虎的声也不出就是一鞭子抽过去。
整个部队打了一个机灵,顿时警醒了过来,不复昨日的心态。
比阳城内的李部军士张军没有像穰城那么处理,而是给了他们一次机会,不想当兵的就可以走了,剩余的打乱编入各营。
这是孟保和惠静寿的建议,穰城那边的一万五千人太浪费了。
张军也是听他们说了方才明白过来,这个时代的军队和后世的现代部队是不一样的,他们并没有自己的信仰和信念。
说白了就是谁带着他们他们就为谁战斗,只要能吃饱肚子就好,并不存在会为谁必死的决心。他们已经不是大唐当年的军队了。
这种军队像张军那么安排确实属于浪费,大可以整编起来当做排头兵来用,然后经过时间慢慢把他们转化过来成为真正的军人。
在比阳耗费了一整日的时间,凤翔军的面貌一新,第二日大军开拔。
大军并没有直接杀向蔡州,也没有继续一城一池的攻过去,而是直接绕过了朗山真阳两县,迂回绕向蔡州。
没有为了降低消耗直线行军,而是往南兜了一下,从南绕过去再从东面包抄。就是怕李希烈跑路。
这会儿西边就是让他跑他也不敢,北方此刻刘洽和高彦昭士气正旺,他只能往东或者往南走。
寿州刺史张建封正在蔡州东南的固始招兵买马屯田操练,虽然还没有兵临城下,但对李希烈已经形成了直接的威胁。
如果不是逼到份上别无他法李希烈自然不会去和张建封硬磕。他这会儿不敢打大战。
虽然前番他像有如神助一样连克官军和诸路节镇,但也是四面树敌,周边一圈无一不是想嗜他血肉的人。
综合了所有情报,张军不打算在县城上继续花费时间,决定直接过来围堵蔡州。擒贼先擒王。李希烈一倒,下面的附喽自然也就溃散了。
也是让处于连番大胜下的军将们清醒清醒。只有诸如远程急行军这样的操练,才会让军将们有些膨胀的心冷却下来。
大唐皇家陆军一人双骑不眠不休,用了两天的时间,穿过伏牛山,绕过朗山城,在朗山与真阳两座县城之间直转北上,抵达平舆城。
绕这么大个圈子也是没有办法,汝宁城外水路纵横,汝水,瀙水,溱水,慎水纠缠交汇,对军队坦露着深深的恶意。
平舆,是蔡州辖下的县城,位于汝宁城东五十里,史上因文王之母太任归省家书中有“平舆”抵达之言而得名,取平安吉祥之意。
曾经是沈子国立国之地,沈子国灭于蔡。秦代在此设平舆县。曾经叫豫州。
虽然县城名气比较大,频频现与史书之上,实际并不彰显,就是一个败落的小城,黄土夯造的城墙只有三米多高,不少地方都残塌了。
其实这会儿大唐北方大部分县城都是这副模样,连年战乱,根本没有时间和钱财修整城池。
大军抵达的时候这边还完全不知道情况,城门大开人众出入,一副大同天下的状态。
惠静寿带着人马直接进了城,县城之中连兵营都没有,最大的建筑是一座寺院,北汝水穿城而过。
大军进城就如狼入羊群,城内顿时一片哭爹喊娘之声,倾刻间街上空无一人,店铺坊院都关了大门,只丢了一地的东西安静的看着马蹄踏过。
惠静寿叫牙兵去寻公仓,自己径直去了县衙。
县衙里人到是挺全,一县的史尉簿吏都在,聚在二堂上正议论纷纷。
惠静寿扶着刀柄大步而入,环顾了一下问:“县令可在?”
“本县在此。”居中一个着圆领麻衫的五短汉子站了起来,看上去到是颇有些气势。
惠静寿打量了这位县令几眼:“贵县是何人的官?”
“本县乃蔡州之官,并非何人。”
“李贼据蔡闹反,莫非贵县不甘于巨唐?”
“将军曲意了,蔡州并非某人之州,终乃天下人之蔡州。”
“你说某曲意?某为巨唐官兵,讨逆伐贼而来,贵县不知附应言之烁烁乃蔡州之官,岂不是甘心伴贼?”
“那依将军所言,蔡州乃何人之蔡州?”
“自然是吾巨唐之蔡州。”
“非也,将军难道不知?天下自商周而起,此地先有魏楚,后有秦汉,五夷三狄也曾观顾,分分合合离离聚聚方有李唐。
纵观全景,不过是诸侯争霸尔,任他城头换大旗,天下终归仍是天下人之天下,是我汉家子的天下。
某为县令,当为一县尽职应责,即无争逐之意,亦无争逐之力,其他到是与某无关紧要。”
“你终究是巨唐之官员。”
“只是时机趁巧罢了,将军又何必斤斤计较,难道非李唐将军便是做不得了么?”
“大逆不道。”惠静寿不擅急智,怼不过这个五短爷们,一时有些口短,挥挥手:“缚了起来,拿去见过郎君。”
牙兵过来把县令擒了带去城外见张军,这边惠静寿驱使小吏去开仓为大军补给,还要通行公告安抚县民,安排县尉去城内各处巡检。
张军没有进城,直接安排大军在城外空地扎营休整,饷食喂马检查武器械使。
守着县城安营就方便多了,木料帐蓬等等物资都有,不用再铺地席天。大唐的国库可不就是指大明宫中那一道夹墙,天下各州县都有储备。
“郎君,惠将军着人带了县令来。”武怀表过来报告,把事情说了一下。
张军往外看了看,感觉这位县令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思想也比较前卫:“请进来。”
被绑缚过来的县令在门外上演了一出翻身农奴的戏幕,解了绑绳整理了衣衫,还有人过来问要不要净面盥手去趟茅圂。
然后在一番拒绝之后,被恭请到里面。
张军还是不习惯跪坐,所以是盘着腿坐在榻上,打量着走进来的这位县令。
“见过郎君。”县令拱了拱手,肃然站在那里凭着张军打量。
“坐。贵县尊姓?”
“免尊,崔氏子。”
“博陵?”
“惭愧。”
“原来是名门之后。”
“不敢,天生吾人不自知,只有承泽福荫。”
“崔郎君言,天下乃汉家子之天下,终归还是汉家子的天下,凡李唐刘汉不过是诸侯争霸?”
“是,只是据实而言罢了,不值尊口。”
“所以不管谁来夺天下当皇帝,你都是无谓?那为何要出来做官?”
“某做不成米鼠,唯有自食其力,温饱家室罢了。”
张军盯着这个老崔看了一会儿,问:“可愿来帮某行事?某需四方征战,亟需户政官员。”
“未敢,某学识浅陋,恐会误了郎君大事。”
张军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坐久了,腿都麻了。活动了一下:“你此言却是错了,某没有大事,某对争霸毫无兴趣,某只想让天下平静下来。
所谓天下兴亡,兴也民苦,亡也民苦,巨唐战乱三十载,天下户丁已去了半数,民不聊生,某只是恰逢时事罢了。”
崔县令一副你接着编的眼神看着张军。
“某和你所言大略相同,天下终归是汉家子之天下,李唐也好刘汉也罢,不过是诸侯之争,大王轮流坐而已。
但此事干民众何事?为何彼等受苦?某却是难以旁观。
某身为李唐官员,那便是李唐之官员,那天下也便就是李唐也罢,只需平静,天下间安居乐业就好,此为某之誓愿。
信与不信也没什么关系,你来与不来某也没什么损失。言尽于此吧。
某有陛下敕令,诸州县公仓可任意调用度支,知会你一声,大军在此休整一日,明日便会启程,你自去调理民政吧。”
崔县令拱了拱手:“敢问郎君尊讳?”
“某却是不及你,藉蒲州张氏子,执节凤翔府,此次只为平叛,你如实告解便是。”
大唐有李崔卢郑王五姓七望几个老牌千年家族,底蕴深厚,王朝兴衰在这五姓眼里不过是浮云而已,根本不在意。
隋杨唐李两家就是他们五家推举上去的代言人罢了,杨家不听话就被换掉。家国倾手之间。
这位崔县令就是其中博陵崔氏的崔,在河北涿州那地方。
另外,随着李唐的兴盛,又有新贵七姓,韦裴萧杜杨柳薛,与五大老牌家族产生了竞争性的对峙。
张军家这个张也是大姓,为官做宰的人不少,但不管是底蕴还是势力上相对于以上十二家都远远不如。
其实新七姓就是老李家扶持起来的,用做对付老五姓的刀,而各代皇帝也会有意的从这十二姓以外择相。只是好像选择空间不怎么大。
张军和崔县令交待了一下,就让他回去了,没再说什么。
请他去凤翔做官这事儿到不是开玩笑,只是也没那么重要,去就去,不去也就不去了。
凤翔军在平舆城外修整了一夜,第二天晨起饷罢拔营,分做四军向汝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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