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的门缓缓关闭,看着时怀瑾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时修垂下了眼眸,低声道:“他是怪我的吧。”
时怀瑾从小到大一直很独立,可是最近他突然察觉到,那种独立是陌生,是不愿意对他亲近。
何清歌轻声叹息了一声,缓声答道:“他不应该怪吗?”
“姐夫,姐姐一回来,你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姐姐的身上,阿瑾刚领证,但是还没有办婚礼,你考虑吗?”
“他带着安之去了楚家,所有礼仪到位,包括你的那一份,就怕被楚家觉得时家诚意不够,作为他的父亲,你有想过去拜访一下亲家吗?”
“他每年什么时候要检查一次眼睛,这个我去了国外这么多年都记得,但你刚刚看到他第一句问的是什么你记得吗?”
时修手紧了紧,唇紧抿着。
他记得。
他问的是:“阿瑾,你是来看你母亲的吗?”
对何清歌的三连问,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时修目光闪了闪,将微颤的指尖背道身后,“阿瑾他现在长大了,自己可以处理好……”
“这和他是不是长大了有关系吗?”何清歌打断了时修的话,声音控制不住比刚刚重了一点,“他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一直都是一个人做好所有的事情。”
“姐姐难道不是大人吗?”
“小孩子都是一天一天长大的,姐夫,阿瑾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他也在你面前孩子气过,而姐姐在你面前,才一直都是大人。”
时修一怔,更加沉默了,仔细想了想,他想不出时他的儿子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就突然长大了。
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一点,何清歌缓了下表情,转头看去。
男人还和之前一样高大,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眼角多了皱纹,鬓角的头发也白了几根,看着苍老了,也憔悴了。
何清歌眼中染上了几丝心疼,又被她眨眨眼,很快眨去。
她将手上的东西都换到一只手上,空出一只手拍了拍时修的肩,微笑道:“姐夫,你的心里只有姐姐,姐姐该满足了。”
“不要再去强求阿瑾。”
那个孩子内心的世界很小,拥有的爱就那么一点,已经没什么能拿出来的了。
再往外掏,心就空了。
“嗯。”良久,时修轻应了一声,“我以后不会再问他。”
音落,“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给我拿吧。”时修拎过何清歌手上的东西,率先出了电梯。
何清歌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嘴角牵起苦涩,眨眨眼,也跟了出去。
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一声一声在长长的走廊上回荡。
清脆,又空荡。
被忽视的,并不止时怀瑾一个。
……
病房门被打开,听到声音,何风眠转头看去,看到时修和何清歌,她笑了一下,“你们来了啊。”
视线往时修身后探了探,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她眼神变得失落,随后又摇摇头,招呼他们进来。
陈呈去外面洗水果,何清歌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看了看病床上苍白虚弱的女人,何清歌抓住她的手,眼底控制不住的发烫,声音也变得哽咽,“姐。”
曾经云起市的两大美人之一,曾经在舞台上风情万种的女人,此刻却消瘦得不成人样,皮包骨,脸上再也找不出原来的样子。
何风眠拍拍她的手,笑着开玩笑:“清歌,在国外这么多年,有没有给我找个金发碧眼的妹夫啊?”
何清歌眼神微闪,下意识回头看了时修一眼。
见时修正抱着小橙子,低头给小橙子剥橘子吃,她很快又收回视线,低头看着何风眠的手,笑着摇摇头,“我一个人也挺好。”
“平时工作忙,也没有时间。”
听了何清歌的答案,何风眠不赞同的摇摇头。
她这十几年并没有和何清歌断了联系,所以对何清歌还算了解。
曾经跟在她身后跑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大了,十几岁就主动提出去国外深造。
从汉语言转商,毕业后,将时锦记海外部管理的井井有条,如今已经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女强人,就是身边一直没个伴,让人不放心。
“清歌……”
知道何风眠想说什么,何清歌忙打断了她的话,“别说我了,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闻言,时修也转头看了过来。
何风眠笑笑,安慰地拍了拍何清歌的手,“就这样。”
……
申请航线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从医院出来之后,时怀瑾没有回时锦记,而是回了公馆。
“公司这两天的事往后推,没事不要烦我。”
时怀瑾淡声说完,下了车,转身径直走进公馆。
关靳并没有马上离开,他摇下车窗,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平时的轻松乐观不见分毫,难得认真。
良久,他深沉地叹了口气。
公馆侧面被大树遮挡着,空无一人。
路边的玫瑰已经开败了,焉巴巴地耷拉在枝头,花瓣皱巴巴的,颜色褪得很旧,闷热的风吹过,枝叶一下一下晃着,晃得人心烦气躁。
男人将西装外套住在手上,步子跨得很大,高大的背影气势不减,却让人莫名觉得孤寂,看着人心里控制不住的发沉。
看着那抹身影进了门,关靳收回了视线,拍了拍前面的靠背,“叔,走吧,去公司。”
车掉了个头,缓缓朝公馆外驶去。
关靳低头看着手里的平板,将最近这几天的行程往后排,排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明天是周末,时总离开云起市的话,他就必须得留在公司。
关靳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顿时更沉了,想到他的老父亲给他安排好的周末相亲,他两眼一黑,差点厥过去。
……
摁下指纹,大门自动打开。
昨晚没回家睡,窗帘还掩着,光线被挡在窗外,客厅的光线昏昏沉沉。
时怀瑾抬高手压在墙上,感应开关打开,光线自动调节到最舒适的亮度。
抬眸看去,以往会跳下沙发迎上来,仰着头对他笑弯眼的女人不在,呵呵也没撒欢跑到他腿边蹭。
电视黑漆漆的,贵妃们一到晚上就阴阳怪气的声音消失了,空旷的空间无比空荡,异常寂静。
心突然像是缺了一块,孤寂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将人淹没,浓浓的疲惫涌上心头。
很累,但是不想睡。
时怀瑾垂下眼帘,颓然地靠在墙边。
他突然觉得很不习惯,可明明之前那么多年,他都是这样一个人过来的。
一个人生活,没人进来,他也不想出去。
此刻静下来一想,安之在他生命中的意义,也许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在决定娶安之的时候,他以为,他可以随她,她愿意留下就留下,想走便走。
可现在,他只想把她抓回来,绑在身边,困在床上,让她哪里也不能去,让她只能属于自己。
占有她,日日夜夜,只属于自己。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思念,更是难解。
主动进来的是她,陷进去的却是他。
不想出来的、离不开的,还是他。
良久,时怀瑾随手将报告单仍在一旁的柜子上,弯腰换下了鞋。
他将鞋子放好,顺便将安之放歪的兔子拖鞋摆正,顺手捏了两下雪白的兔子耳朵,然后直起身,径直走向阳台。
冷气温度刚刚好,呵呵怀孕后变懒了不少,正团在地毯上睡着,反应也迟钝了不少,连时怀瑾过来了它也不知道。
直到窗帘被拉开,太阳光线涌了进来,投射在它头顶,它才睁开眼。
晃晃头,看到时怀瑾,它又换了个方向,避开阳光,继续睡。
时怀瑾往里走了几步,在安之平时最喜欢躺的摇椅上躺下。
这一块视野极好,睁眼望去,护城河缓着城,似飘带缓缓飘动着,河对面是矮山,连绵的数木高大,别墅零零落落。
再往远,是郊区最大的游乐场里最高的摩天轮,竖立的大圆盘,缓慢地转着圈。
时怀瑾看了一会儿,手垂下椅子,抓了抓呵呵头上的毛,“妈妈不在家,是不是都没人给你偷零食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呵呵阖着眼,嘴里呜呜了两声。
时怀瑾偏头看了它一眼,从摇椅上起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
上层被各种零食塞的满满的,时怀瑾挑了一盒安之最近最喜欢的猪肉脯,拿了瓶酸奶,又从旁边拿了一罐小饼干,而后关上冰箱门,重新回到了阳台。
他将饼干打开放在呵呵旁,自己也挨着它,在地毯上坐下,背靠在摇椅,低头打开密封的罐子,拿出一片猪肉脯递到唇边,一点一点咬着,又拿出一块替到呵呵嘴边:
“妈妈最喜欢吃的,很好吃,你要不要试试?”
呵呵不理会它,埋头啃着自己的小骨头饼干。
时怀瑾笑了一下,收回了手,微微抬起头,目光淡淡的,穿过窗户看着远方:
“呵呵,你有没有想妈妈?”
呵呵听不懂,时怀瑾叹息一声,自问自答,“我有。”
太阳一点一点往下移,渐渐悬在河面上。
一小罐猪肉脯吃完,夕阳也落尽了。
时怀瑾拍拍手起身,又去了储物间搬出一个大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零件,蹲在地上低着头认真的组装了起来。
阳台很大,安之觉得很空,一直想放一个秋千,没事可以坐在上面晃着玩。
他画好了设计图,让关靳找人订做好,前几天就收到了,但是他一直在忙,没有时间组装,现在刚好可以拿来打发时间。
暮色压下,夜渐渐深了,月亮一点一点怕了上来,悬在天上。
月光温柔的撒下,吊灯下,光影虚浮。
细小的零件慢慢被拼凑到一起,秋千渐渐成型。
窗外夜色沉沉,阳台上亮如白昼,时怀瑾低着头,长久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就像很多年前的日日夜夜一样。
那个小男孩,一到傍晚别的孩子聚在一起玩游戏的时候,他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了,或对着书,或对着模型和乐高。
小脸粉雕玉啄,还未长开的眉眼充满稚气,偏偏性子沉静,肃着脸,一脸深沉。
小小的身影坐得笔直,四周安安静静,陪他的,只有大大小小的书,和满室寂静的空气。
时间如白驹过隙,艳阳白雪轮转。
转眼,小男孩长大了,变成了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身材高大,独当一面,却依旧一到傍晚就回家。
还是一夜的夜,一个人,一坐,就是一整个晚上。
陪着他的,除了满室寂静的空气之外,还有心中的姑娘。
但好像,更空了。
仅有的爱不动生息地往外掏,一点一点被掏完,姑娘走了,心就空了。
……
周末,揽星河古镇游客比前几天多了一点,年轻的新鲜血液涌入,古老的镇子也年轻了一点。
安之上午在学校待了一整上午,扮了好几个小时的学生,玩着以前从来没有玩过的小游戏,也算是圆了她儿时的梦。
吃过午饭后,导演让人在古镇的青石路上铺了红地毯,准备下午的拍摄。
午休结束,嘉宾们每个人都拿到了一套旗袍。
典雅的旗袍,是最能体现中国女性美的服饰,修身的款式,全手工的稠面上绣着当地的特色五彩丝绣,金丝单滚边。特别有韵味。
衣领盘扣齐整,大腿下高开叉,优雅知性,又极性感。
安之习惯了穿柔软的舞服,刚换上旗袍的时候,还觉得有点不适,但很快,她就爱上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自己变成了宁歌,风情万种。
阿瑾会喜欢吗?
这样想着,安之转身在圆形铜镜前转了个身,然后朝南桑喊:“给我拍几张,回去发给我,我要给阿瑾看。”
宁歌笑着凑过来,“节目播出的时候,你可以和家阿瑾一起看。”
她拿着团扇甩了几下,抬手将安之拉到了面前,“美得很,别照了,昨天的动作我又忘了,好娇娇,你快教教我。”
“还有我,还有我。”
“加我一个。”
“加一。”
于是安之只好把动作又教了一遍。
这是导演给的任务,每期的最后,都会让常驻嘉宾和临时嘉宾一起表演一个节目作为落幕。
这个节目必须要与临时嘉宾的特长有关,也算是给临时嘉宾一个展示的机会。
于是宁歌四人昨晚就让安之临时排了个舞,动作很简单,但是时间太短,她们都不是专业跳舞的人,记不住动作,老是忘,于是反反复复地让安之重复动作。
……
航线从前一天申请,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时家的私人飞机湾流g280,在峒霖市国际机场专为公务机准备的t3航站楼83号机位停靠。
时怀瑾一个人下了飞机,戴着口罩,低着头,大步往机场外走去。
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小雨,钱玮已经在机场外等了快一个小时,见时怀瑾出来,他连忙举着伞,笑着迎了上去,“时总,欢迎来峒霖市。”
时怀瑾抬眼,漫不经心地看了钱玮一眼,点了下头。
第一次见到顶顶顶头上司,钱玮有些紧张,就怕自己哪里没做好惹得大佬不满,于是脸上的笑非常的夸张。
他局促地擦了擦手心的汗,指了指右边的方向,“车已经在等了,请时总跟我来。”
“嗯。”
时怀瑾淡淡应了一声,在钱玮的带领下往室外停车场走去。
上了车,时怀瑾一直靠在椅背上个闭目养神,钱玮准备了一肚子的马匹没处拍,只能憋着。
……
车停下,已是下午三点。
雨断断续续,时大时小,中途停了一段时间,现在又下了起来,只是比刚开始要小的多。
钱玮很聪明,提前做好了功课,早早联系了节目组,所以副导演已经在路边等了,见他们下了车,忙迎了上来,带着人往拍摄场地走。
“安之知道吗?”时怀瑾淡声问道。
副导演摇摇头,抹了下头上微湿的头发,“怕影响拍摄,总导演不让说。”
时怀瑾点了下头,“嗯。”
小镇风景好,气质婉约含蓄,就连小路弯弯绕绕。
十几分钟后,他们终于到达了拍摄地点。
而此时,离拍摄结束也就一个小时不到。
副导演收了伞,转身就要叫人拿凳子,却被时怀瑾拦下,“不用。”
他对副导演说着话,眼睛却一直放在正从青石小巷缓步而下的女人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看安之穿旗袍。
偏橙色系的旗袍,刺绣的几何图案错落有致,别具一格,简简单单,透着唯美的高级感。
修身的剪裁,紧紧的包裹着安之的曲线,前、凸后、翘,纤腰极细,完美的身材尽显。
旗袍的领口很高,有一种禁、欲的美感,盘扣齐整,顺着高挺的胸部往下折到腰线处,继续往下。
只是再往下,盘扣是解开的,裙子长度长及脚踝,高开叉一直开到腿根盘扣未扣上的地方,优雅中,又透着性、感诱、惑。
迈腿间,长腿若隐若现,别有风情,欲掩还羞。
她举着伞缓缓前行,目视前方,看着镜头,脸上带着浅浅地微笑。
也许是因为学舞,她举止端正,姿态极好,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时怀瑾笔直地站着,仰着头,安安静静地看着。
细雨如丝,缠缠、绵绵,避开的伞,落在他的脸上,沾湿了他的衣服。
走下青石路,几人一起站在最前方定格拍照,安之侧身而立,视线从工作人员身上扫过。
突然,扫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她视线一顿,和时怀瑾对视半秒,而后嘴角牵起了笑。
导演看着监视器,拿着喇叭喊:“安之老师,带刺的玫瑰是高冷的,你笑太大了,收住……诶诶,安之老师……”
他话还没说话,安之突然扔下伞跑了起来。
直拍摄像下意识跟着转动尽头,紧紧地跟着安之。
导演放下喇叭回头,就见那抹娇俏的身影已经投入了男人的怀中,双手紧紧的绕在男人的脖子上。
刘导:“……”
他觉得,要不是穿着不方便,这姑娘估计早跳到人身上去了。
钱玮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夫人,看着如此热情的夫人,他暗自咂舌。
身材极好,脸蛋漂亮,又甜又黏人,娇娇俏俏,这哪个男人抗得住啊?
难怪他的顶头上司就算临时申请航线,坐私人飞机也要赶过来!
若是他……
打住,不能想!
钱玮摇摇头,往后退了退,把自己当作举伞工,伞往前倾,遮在那两人头顶。
……
三天没见到人,没听到声音,平时和宁歌她们弯弯闹闹还不觉得什么,如今看到他真人就在眼前,压抑的思念突然全都涌了上来。
安之甚至忘了还在拍摄,只想靠近时怀瑾,抱住他不放。
“你怎么过来了?”安之仰头看着时怀瑾,一脸惊喜地问道。
时怀瑾扯下口罩,抱住安之的腰,将人拉进自己的怀中,低头看去。
她前面的长发被烫卷,固定在前额,顺着美人尖分开,脑后的长发被盘起,用一根简单的发簪固定住,复古风的妆容,眉毛细长,唇色略深。
整个人,就像油画中的红玫瑰,又美又艳,不可万物。
心型唇丰满,娇艳欲滴。
可惜现在不能吻。
时怀瑾眼神暗了暗,压着声音道:“想你了。”
安之仰头盯着时怀瑾的眼睛,抿了抿唇,或许是他的眼神太深太沉,她眼底一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哭。
他明明说着情话,说着自己最想听的话,她却觉得心里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瑾宝,你怎么了?”
时怀瑾愣了一下,别开了眼,笑着摸了摸安之的眼睛,轻轻的,不敢用力,怕花了她的妆,上镜不好看。
而后揽着怀里的人转过身,用身体挡住他人的视线。
大手伸到安之的大、腿下方,在安之愣愣的目光中,将她未扣的盘扣一颗颗往下扣,直到满意了才停下手,将安之往外推了推,“他们还在等,你先过去拍。”
安之咬咬唇,垫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也想你了。”
“我还有一个舞,你要好好看。”
音落,她又转身跑了回去,接过郝灵韵手上的伞站好,重新摆出刚刚的姿势。
宁歌视线往下,落在安之的腿上,轻啧了两声。
呵,男人,都是一个德性!
沈梵梵忍住笑,一挥手,替安之说道:“刘导,继续,咱们无缝衔接,刚刚那段掐掉。”
刘导:“……”
真是请了一群小祖宗。
……
因为下雨的缘故,导演把团扇换成了伞,但因为动作简单,舞蹈完成得还算不错。
高潮处的动作十分经典,安之举着伞弯下腰,长腿勾在宁歌的身上,而宁歌紧紧抱住她的腰。
而后伞一收,安之瞬间起腰,身段软到惊人,整个人绕在宁歌的身后,侧过头,整个人像水蛇上半身扭动着,宁歌回望她,面带微笑,往反方向扭动。
远远看去,像是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蛇。
在跳舞时一向全神贯注的安之第一次走了神,在本应该和宁歌对视的时候,她偏头看向了时怀瑾,展颜一笑。
时怀瑾听安之的话认真看了,也对上了她的眼神。
沉浸在舞蹈中的安之身上有种特殊的魅力,这种魅力用让人意不开眼的能力。
无论多少个人在一起跳舞,她都极其瞩目。
时怀瑾垂下了眼,抬起手,握紧,又松开。
很矛盾。
他既希望她是世界的,希望所有人都能看到她有多美。
又希望她是自己一个人的,将所有美和软妹都束缚在自己的怀抱里……
舞跳完,也就代表着录制结束。
安之终于拿到了自己的手机,宁歌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安之,以后需要跳舞的时候我能去找你教我吗?”
她没有舞蹈功底,天知道当时拍《梁上飞燕》她有多惨,腰都快要被舞蹈老师给掰断了。
可安之不一样,她并不强求动作的难度,而是利用身体的特点来表达自己想表达的,而且还有很多小技巧,比那些舞蹈老师可靠谱多了。
安之笑着点点头。
“谢谢。”宁歌笑着抱了她一下,而后拿出了手机,“为了感谢你,我觉得要送你一个礼物。”
安之:“嗯?”
宁歌扬扬手机,笑得神秘,“你会喜欢的,到时候记得签收。”
安之启唇,正想问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宁歌的经纪人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拉住了宁歌的手,一脸焦急:
“你可真是我祖宗,还有空在这聊呢,宴总出事了。”
“怎么了?”手被拽得有点痛,宁歌甩开了手,“他能出什么事,他没让别人出事就是他仁慈了。“
“时代新风变天了!”
“什么意思?”宁歌一改先前的漫不经心,皱眉问道。
经纪人忙拿出了手机,“时总持股上台,宴总自请离职,时代新风现在已经正式姓时了!”
“你的话题顺便也被带了起来,娱乐圈扫把星的称号正式坐实,营销号把之前的事都挖了出来,说你签哪个公司,那个公司老板准倒台。
闻言,安之也懵了,凑上前看。
宁歌匆匆扫了几眼,而后抢过了手机,皱着眉头看着安之,“时怀瑾是疯了吗?”
“他们不是朋友吗?他就是这么对朋友的?”
宁歌的声音很大,安之被吓了一跳,“我……”
可宁歌并不打算听她的解释,带着经纪人转头走了。
回头,旁边的工作人员正拿着手机窃窃私语,对上安之的视线,她们连忙地下头。
安之下意识收紧了手机,抬脚朝正侧着脸和身边人聊天的时怀瑾走去。
见安之过来,时怀瑾匆匆交代了几句,钱玮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时怀瑾转过头,往前一步接过了安之手上的伞,将人拉进自己的怀中护住,“可以走了吗?”
“嗯。”安之点点头,由时怀瑾带着往前走,低头打开手机,翻了翻,然后放到时怀瑾的眼前,“阿瑾,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时怀瑾垂眸看了一眼,目光一凝,低头看向安之,“你相信吗?”
“我只相信你。”安之摇摇头,拽紧了时怀瑾的衣袖,“你做事肯定有你的道理。”
安之认真地说着,又有些苦恼,“但是宁宁刚刚很伤心,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她。”
没想过安之会这样说,时怀瑾心里一软,眼神放柔。
自宴离生下台之后,时代新风所有人看到他的眼神都变了。
毕竟他经常去时代新风找宴离生,看起来和宴离生关系很好的样子,结果回头就把人公司给抢了,不知道真相的人当然会觉得他不道德。
“你不会失去这个朋友。”
时怀瑾从安之手上拿过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牵着她的手往前走,“这是我和宴离生的合作。”
“他的权利受限,放不开手脚,所以想借我的手除掉一些障碍罢了,时代新风还是他的。”
安之拧着眉头,低头认真想了想,而后摇摇头,“我听不懂。”
时怀瑾偏头看向她,笑了一下,“不懂没关系,你只要明白,我和宴离生是朋友关系,你也不会失去宁歌这个朋友就可以了。”
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宴离生只是单纯的利益上的合作关系,但是为了安之,他可以勉为其难的和宴离生暂时变成朋友关系。
“嗯。”安之点点头,放下心来。
余光看到路边有人摆摊卖莲子,她扯了扯时怀瑾的手,仰着头炫耀道:“我摘了很多莲子,很甜,都给你。”
“我都藏在冰箱里,现在带你去拿。”
……
拿了莲子,时怀瑾准备带安之回云起市,但是安之不愿意走。
她抬手摸了摸时怀瑾眼下的青黑色,捧着莲蓬,拉着时怀瑾走到小河边,看到有空船过来,她牵着时怀瑾上了船。
船夫撑着杆,划开水,小船慢慢悠悠地荡着,白色船帷随风轻轻飘动着,静谧又浪漫。
时怀瑾在竹制的榻榻米上坐下,看了眼河岸,“为什么不想回去?”
安之没回答,她往后退了一点,盘腿坐好,而后扶住了时怀瑾的肩膀,压着往下。
时怀瑾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但还是顺着她的动作往下倒。
扶着时怀瑾的肩,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安之低头看着时怀瑾,抿着唇笑,“你闭上眼睛。”
时怀瑾直勾勾地看着安之,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就是不肯闭眼睛。
“你闭眼!”安之急了,抬手拍了拍时怀瑾的脸,力度还不小。
“……”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脸,时怀瑾终于听话地闭上了眼。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期待中的吻,倒是等来了一颗圆溜溜、冰凉凉的莲子。
“船上是不是很舒服?”
时怀瑾:“……”
嚼着莲子,他缓缓睁开了眼,仰头看着安之。
安之看着船外,淡声道:“来的第一天晚上,我特别想你,睡不着,然后我发现,船上特别好睡。”
说着,安之低头看着时怀瑾,用手拨了拨他的头发,“瑾宝,我们先不回去好不好?”
“回去你又要忙了,你暂时把事情抛开,先陪我休息几天好不好?”
明明只想让时怀瑾多休息一下,但她却以自己为借口。
时怀瑾终于懂了安之为什么不愿意回云起,他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安之笑了,低头认真地剥出一颗莲子,仔细去了衣子,掰开去了苦心,喂进时怀瑾的嘴里,问:“甜不甜?”
时怀瑾含着莲子,牙用力往下一咬,磕开了莲子,“你自己尝尝。”
说着,他突然抬起手放在安之的后颈处,压着她的头往下,挺、腰,仰头吻了上去。
触上她的唇,空荡荡的心,突然就满了一点。
但还不够……
嘴里被渡进一半颗莲子,安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手一松,圆圆的莲子滚了一地。
唇分,时怀瑾抿唇笑,“甜吗?”
这个问题安之回答不出来。
因为莲子只在她口中停留了一会儿,马上又被勾了回去。
安之鼓了下腮帮子,捧住时怀瑾的头,低头压上去,撬开了他的紧抿的唇。
她的主动让人惊喜,时怀瑾扬了下唇角,仰高了头……
安之身上还穿着那件旗袍,高开叉的裙摆给了时怀瑾便利。
牛奶肌,滑又软,手下意识往上,中途又被压住。
口中的莲子碎了被吞下,也不知道是谁咬碎的。
……
良久,安之放开了时怀瑾,舔了下唇瓣,垂眸盯着时怀瑾笑,“甜。”
“今天的瑾宝是莲子味的。”
她的脸颊绯红,像晕开了胭脂,动人万分。
时怀瑾抬手抚着她的脸颊,低沉的声音带着纵然,“你也就敢在外面这样。”
安之脸上的笑又大了几分。
她又不傻,在家对他这样,就只能被动的等着被啃得连渣子都不剩。
……
小船围着古镇转了两圈,一小袋莲子被剥完,全送进了时怀瑾的嘴里。
天色渐渐暗了,两岸亮起了橙色的灯。
像是想到了什么,安之伸出左手遮住了时怀瑾的眼睛,右手在他肩上轻拍,“瑾宝乖,闭上眼睛睡觉。”
傍晚的风轻柔,带着薄薄的凉意,很是舒服。
鼻息间,是她身上清新好闻的香味,压在心中的郁气散了,时怀瑾抓住安之的手放在胸口,渐渐放松了崩了好几天的心神,呼吸声变得轻柔,慢慢进入沉睡。
听着他略沉的呼吸声,安之脸上的笑淡了下来,轻轻放下手。
低头看着男人的脸,指腹虚虚在他眼敛下方抚过,安之眼里染上心疼。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她看得出来他今天的眼神不对,感觉得出他心里有事。
有很不开心的事。
她一直都知道,时怀瑾是一个心思很沉的人,他把所有事都压在心里,谁都不说。
可她心疼,她把所有痛苦和不开心都分享给他,让他承受一半,并解决她身上的另一半,让她可以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他自己的呢,他的不开心谁都能替他解决呢?
小船又转了两圈,月亮悬在头顶,时怀瑾还在睡,睡得很沉。
这是他第一次在夜里,在外面露天的场所入眠。
船夫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问道:“姑娘,你们想坐多久?”
安之低头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一晚上可以吗?”
“好勒。”船夫大叔笑得非常开心,“加钱就可以。”
安之点了点头,船继续往前,岸边渔女唱着歌,咿咿呀呀,婉转着把尾音拖得很长。
“……妹在家门坐,哥从门前过哟,哥恋妹来,妹思哥……”
……
夜越来越深,有点凉,安之拿过一旁的毯子围在时怀瑾的身上。
河面上的小船越来越多,又慢慢减少,歌声也歇了,夜空中,星子闪烁,一辆画舫经过。
灯影摇晃间,安之看到甲板上抱着琵琶的歌女,有人抬手斟了一杯酒,敲着扇面唱起了秦淮景,音调婉转,缠、绵悱恻: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呀,诸公各位心呀静静心呀。”
“让我来唱一支秦淮景呀,细细呀,道来唱给诸公听呀……”
……
安之闭着眼睛听着,勾起嘴角。
她也有一段情呀,想说给全世界听。
听着听着,意识渐渐变沉,安之头一点一点的越来越低,抵住时怀瑾的额头……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倒影落在水里,河面上小舟飘飘荡荡。
满船旧梦,揽星河。
安之做了个梦,她梦到自己上次的舞,她的商人没有像书里的故事一样远走。
她的商人越过了千山万水,走到遥远的揽星河古镇,抱她入怀,对她说:“我想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