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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宝河县的灾情平复下来后,建兴帝论功行赏。
元家老夫人依从其嫡长子的品级,被诰封为四品恭人。
授旨那日,元老夫人打扮得郑重其事,引全家老少跪拜内廷官。
诰书落入手中的时候,元老夫人还有些恍惚,她丈夫活着的时候没有给她挣来诰命,她的四个儿子也没有,但是她的孙女给她挣来了。
自此以后,她再见无品级官宦女眷,尤其是年纪比她小的女眷,不需低头,不需行礼,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宽容慈祥地笑看她们便是了。
元老夫人觉得手中的诰书似有千金重。
还有赐下来的恭人礼服与常服,华贵而庄重,比她任何一件衣服都夺目。
元老夫人摸着霞帔上的蹙金云霞孔雀纹、褙子的上金绣云霞孔雀纹,指尖都在颤抖。
她一辈子都没穿过这样华丽的衣裳。
内廷官是皇帝的身边人,他嗓音比陈福还尖哑:“恭人请起。”
元老夫人领着家眷起身后,谢了内廷官。
内廷官笑道:“恭人不必谢奴婢,在圣上跟前替您美言的,可不是奴婢。”
元老夫人愣了一下,还有人替她在圣上跟前美言?
她想打听清楚是谁,内廷官却不肯说了。
温妈妈上给了封红,内廷官收了喜钱,高高兴兴地就走了。
元家开宗祠祭祖后。
元老夫人把几个儿子都叫到自己院子里,讨论到底是谁在皇上跟前替她讨了这个诰命。
她有些狐疑:“莫不是昌平侯?”
元永平道:“母亲,应当不是小侯爷。这几日皇上忙浙江盐案的事情,没有功夫见侯爷。”
元永业心想,肯定不会是魏锋程。
哼,昌平侯府同他女儿相看的时候,便多有失礼,怎么会帮元家说好话。
且那昌平侯说的话,能左右皇上的想法?
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也配?
元永平笑着说:“母亲,不管是谁替您说了好话,若无母亲当时英明的布局,便是谁美言,也无用啊!”
这话听着舒心。
元老夫人笑呵呵说:“那时我正病着,一切都是枝姐儿安排妥当的。这孩子聪明,大气。”
元永业不由得挺直了脊背。
他的女儿自然是聪慧的。
大家略夸了元若枝几句,便说起办喜宴的事情。
元家许久没有出这样大的喜事了,操办一场,换一换府里的气氛,很有必要。
元老夫人虽喜上眉梢,但也没有得意忘形,她摇头道:“等灾情彻底过去再办不迟,以免给人留话柄。有道是,堆出于岸流必湍之,慎重些总是没错的。”
几位老爷不约而同起身作揖:“母亲英明。”
人逢喜事精神爽,元老夫人在宝河庄上的那点儿头疼脑热瞬间都没有了。
她吩咐下几个儿子料理好后面的事,便挥退他们,悄然在房中试起命妇礼服来。
元永业刚荣寿堂离开,就收到了小厮从前院送来的帖子。
他看完帖子上的落款,冷笑了一声,心里又气又傲。
好一个有眼不识珠的昌平侯府,这么多天才下帖来拜见他,现在才知道他家枝姐儿的好了吧!
如今倒要看看他这个做岳丈的舍不舍得松手了。
元永业在昌平侯府那儿攒了一肚子的气,如今自然是要把气都泄出去,才会搭理昌平侯府。
于是魏锋程的帖子,被压在了元永业书桌最角落的位置。
元若枝眼尖,她进元永业书房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昌平侯府的帖子。
没办法,魏家的帖子她不知道亲手收发多少张了,就像自己贴身的帕子那般熟悉,想不认识都难。
元永业顺着元若枝视线看过去,很温和地笑着道:“枝姐儿来了?”又坦然地说:“魏家下帖子了,不过爹不打算这么快就回复他们。嫁女儿就要矜娇些。”
呵,少了她这个绊脚石,魏锋程这么快就主动起来,果真是中意元若娴啊,一时半刻也等不得。
前世真是难为他还同她成婚了五年。
元若枝冷冷地移开眸光,转而关心起元老夫人封诰命的事情:“父亲,内廷官说祖母的诰命皆因有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大伯父可打听出来是谁了么?”
元永业摆着脑袋说:“我也不知道,总之不是昌平侯府。”
元若枝抿了抿唇角,她虽厌恶魏家,却期盼此事是魏家做下的才好。
倘若不是魏家,是那位……可就更吓人了!
元若枝没在元永业的书房待多久,就叫玉璧给喊回去了。
不为别的,人语堂一下子来了太多人,她们几个丫头招架不了。
元若枝一回到院子,发现人语堂成了家里最热闹的地方,平日里不大来往的姊妹堂嫂们,纷纷带着礼物过来慰问她,关心她在宝河庄上累没累坏。
元若枝暗道,这都回来有半旬日子了,再累也修养好了。
反倒是突如其来的热闹,让她有些不自在。
大夫人尤氏也在,她就像瞧不见元若枝眼里那些不适一般,亲昵地拉着元若枝的手,说:“我的好侄女,你这几日都瘦了。这是我娘家送来补身子的药材,伯母体质阳热,用不上,你叫你丫头平日煎给你喝,喝上五六天,保证又叫你胖回来。”
元若枝福身谢过,当着尤氏的面跟玉璧说:“去煎一碗我尝尝,若明早起来脸上没长肉,我得找大伯母的麻烦。”
屋子顿时笑开了。
尤氏还是头一次发现,她这长相妖娆的侄女,也不是那么木讷,只是平日里性子比元若娴稳重,不爱咋咋呼呼的罢了。
说起玩笑话来,却也不比那活泼伶俐的小娘子差!
元若枝本想留她们吃饭,但近日家中人情繁忙,且灾情的事没有彻底过去,她不好不讲礼数。
便将这顿饭留到了元家办完喜宴之后。
元若枝说话得体妥帖,尤氏知道元若枝喜静,接下话茬,顺坡下驴揽着几个话最多的女眷,起身道:“你们几个这样热情,走走走,都去帮我对账去。”
一屋子的客人便被尤氏一下子全带走了。
但元若枝却没有闲下来。
除了元家本家人送的东西,还有府外的人往元家送贺礼,甚至有些人家,连元老夫人都想不起来是哪门子亲朋好友了。
这里头还有单独送给元若枝的礼物。
譬如,平康大长公主府的贺礼。
平康大长公主一听说皇帝嘉奖元家,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元若枝的功劳。
她便也派了人,送了一份薄礼给元家,单独给了一份元若枝。
元若枝全部敬领之后,向尤氏递了话,喜宴当天宴请平康大大长公主。
尤氏刚敬领完宝河县知县送来的贺礼,才把他的名字加入宴客名册上,接着又来了平康大长公主这般身份贵重的人,喜得她在议事厅里大笑了好几声。
元若枝真是元家的福娃娃。
整个元家都充斥着喜色。
独独东北角的院子——现在改了名叫积香馆,萧瑟的吓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积香馆,关起门来过冬天了。
霍氏本就不是个大度的人,平日还能装一装,这些日子接连在元若枝手上吃亏,元永业又有意疏远着她,夜里都宿在姨娘那儿,气得她病倒了。
元若娴贴身伺候着。
不伺候也没有办法,就这么大的院子,她还能去哪儿?
总不能出去还对元若枝赔笑吧!
她笑不出来。
霍氏躺在床上猛烈地咳嗽,声音都很嘶哑:“小蹄子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变得比从前刺手多了……真是难对付。你父亲现在又冷落了我,儿啊,娘不忧心别的,只担心你的婚事。”
元若娴心里也紧了一根弦。
她可太明白在这个世道上,嫁个好人家的重要性了。
刚来的几年,元若娴也不太习惯封建教条的约束,可被人伺候惯了,看着奴婢谄媚下跪,享受着二十两白银就可以拿捏一个奴隶的自由与性命的优越感,她便决心不做下等人。
人跟人命不同,她脑子里装着经纬天下的雄才大略,她有着超越时代的智慧,她胎穿来就是为做人上人。
元若娴安抚着霍氏,说:“娘,你不要太担心。我让香雪去打听过了,父亲现在也蠢蠢欲动,想趁着这股东风再升一级。若这件事你替父亲办妥了,不怕不能重得父亲宠爱。”
霍氏登时精神了。
女儿说得对,男人么,无非是醉心权势和美人。
什么父女情不情的,哪里有升官来得诱人。
元若枝这厢才收完平康大长公主府的帖子,次日下人便来禀,公主府的马车来接她了。
元若枝忖量之后,忧心地带上修书的工具,坐上了去公主府的马车。
平康大长公主府内,公主尚未起来梳洗,而聂延璋已坐在轮椅上,在府内四处游览。
聂延璋似乎兴致很好,难得说了很长的一句话:“陈福,孤几年没坐轮椅了,想不到这轮椅还是这么好玩儿。”
陈福忐忑地跟在后面,嘿嘿干笑。
普天之下,大约只有您一个人觉得轮椅好玩儿呢吧!
更叫陈福心神不安的是,方才殿下命他假借公主府的名义去元家请元若枝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孤放了好大的饵,不收猎物怎么行,何况还是那么漂亮的一尾鱼。”生怕亏大了似的。
饶是陈福跟了聂延璋十几年,他仍旧不知聂延璋说的饵是什么。
至于漂亮的一尾鱼……定然是元家小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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