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胜利见过石浩江不止一次，都是坐在大会议室里的众人当中仰望着他，像这样面对面地坐着还是第一次。
石浩江的办公室的布局古朴而又庄重，正面是一张老式的大办公桌，周围一圈已经使用了数年的真皮沙发。
这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容慈祥却又透着威严。他没有高高在上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的后面，而是坐在一张双人沙发的中间。
周胜利坐在石浩江的对面，他的上面坐着省政法委书记梁加辉。
与两位省领导坐在一起，周胜利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好在他也多次与这一级别的领导交往过，还不至于到了惊惶失措的地步，端着茶杯的手一点都不抖。
石浩江也看着周胜利。这个年轻副市长的名字他听说过，就是在他当公安局长时破获了那起轰动全国的假军人案。
他当时还特地问省公安廳长这个大胆的市公安局长有多大年纪，过去是干什么的。
公安廳长告诉他，这个局长只有三十多岁，原来是农场的书记兼场长，还是个高级农艺师，刚任了时间不长的副市长就调到了现在这个位子。
他满意地说：“有胆量，看来也有能力，锻炼几年给你当个副廳长，给他更广阔的天地。”
后来他听说永安市的书记薛宁亲自跑到组织部，点名把他改为常务副市长。
对他这个省里的一把手来说，动一个地市的副职也就是下面汇报一声的事。既然被一把手这样急切地换上，肯定抓政府工作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
他虽然曾有让这位年轻人在公安廳副廳长的位子上锻炼两年接任廳长的想法，但让他在常务副市长位子上锻炼几年将来接任市长或书记能让他有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位被一把手点名重用的常务副市长，上任不到一年竟然来反映一把手的问题，并且是很严重的问题。
他神情很严肃地问周胜利：“你知道你作为下级到省里反映上级领导的问题会引起领导班子内部不团结吗？”
还没等周胜利回答，他又发出了第二问：“我听下面反映说去年你们薛书记为了让你当副市长，亲自跑省公安廳要求放人，跑组织部要人。你上任不到一年就告对你有知遇之恩的上级领导，不担心被上级领导怀疑你的人品有问题吗？”
周胜利没有想到堂堂的省wei一把手，还没有听到问题反映就给自己扣上了一串大帽子，但仔细一想，人家也没有错，省里的一把手还指望着各市地一把手给他支撑着各地的工作，自己一个地市副职在他这一级封疆大吏眼里只不过是个小蝼蚁。
想到这里心一橫，干脆什么也不顾及，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石书记，我可以说实话吗？”
“你当然应当说实话。”
石浩江在他脸上没有见到被自己问得不知所措的样子，相反刚才的那一丝惶恐也不见了。
“那好，我就实话实说。”
周胜利说道：“首先，我的目的不是告薛宁同志，是在阻止我国稀有金属原料卖到国外。
我爱人是部队科研人员，从她那里得知这种金属我国的国防建设中也十分紧缺。我们自己缺的东西大量流入国外，有的可能还会被对我们敌视的国家买去以后加强自己的国防建设，反过来以自己的军事势力来威胁我们。
其次，我在政法委反映矿石问题时从能够顺利阻止住矿石外流考虑，让省有关部门在执法时知道我们市一把手与金州集团的关系，避免提前走露消息，目的不是反映薛宁同志的问题。不然，我不去政法委，改去省纪委。
第三，薛宁同志是我的领导，我们班子的班长，但他对我并没有知遇之恩。我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当的公安局长，又在什么情况下当的常务副市长。”
石浩江听他公然说一把手到省里跑着把他由公安局长调到常务副市长竟然不是知遇之恩，感觉这个年轻人不是狂妄就是无情，说道：“我现在正好有时间，你把你的第三条说来我听听。”
周胜利说道：“我一九八六年在东蒙省担任当时的林冈地区人大工委副主任兼营川县委书记，在担任九凤山农场党委书记兼场长后在区划调整当中与农场一同到了太宁省，后被省里公布为永安市副市长兼农场书记。
市里同时还让我分管文化体育方面的工作。
在这期间文化局一名女副局长突然失踪，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在接手案件半天后写出了辞职申请书。
当时犯罪嫌疑人已经暴露出来，是时任常务副市长顾大年的小舅子。
事后证明那位公安局长就是迫于顾大年的压力提出辞职申请的。
在这种情况下，薛宁书记先是口头宣布让我主持案件侦破工作，限时破案，确保人质安全。
我知道接案后主要的工作不是寻找破案方向，而是顶住来自常务副市长的压力，来到了顾大年的小舅子厂里，亲手救出了那位副局长，把顾大年的小舅子送进了监狱。
这之后，我正式担任了常wei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同时我的副市长确定不免，在政府那边分管体育工作。
去年十月份，这次我们怀疑偷采国家稀有矿石的金州集团下属的矿山因为偷采农民责任田下面的矿石与当地农民发生纠纷，先是打伤了前去制止械斗的村干部，后来集团保卫部门又因矿工打架不出力殴打矿工，造成矿工数人受伤，我带着干警去了现场，最后拘留了五名金州保卫人员。
这件事当时轰动很大，金州集团动用媒体枉称农民截路导致械斗发生，我们公安局委托宣传部门召开了现场新闻发布会，在媒体上还原了事件的真像。
也就在这个时候，薛宁同志让办公室通知我，说他接到了上级分的出国考察任务与省里召开的地市一把手会议时间上相冲突，要我代替他出国考察。
我从国外回来后就接到省产wei组织部通知，让我到省里谈话，接替被降职的常务副市长顾大年的职务。”
石浩江沉默了足有两分钟，才说道：“你说的这些只能证明薛宁同志对你并没有知遇之恩，却不能证明薛宁同志与金州集团有着密切的关系。”
看来，石浩江是铁定了打算保薛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