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刘成钢的县委书记办公室,刘成钢马上打电话给公安局长唐奇,上来就责问:“听说吴清亮部长自杀了,是不是真的?”
唐奇说道:“我们也刚接到吴部长的秘书和司机的报案,已经报到地区公安处了。”
“什么,报到公安处去了?你们为什么不向县委汇报,还要不要黨的领导了?”
唐奇解释道:“命案必须上报地市级公安机关,两条以上人命案件必须上报省公安机关,这是硬性规定。”
刘成钢没有好气地说:“那就不用报县委了?”
唐奇当然听出了他的不满,但也感到他不懂公安工作,却又以官职压人,耐心说道:“书记,按照工作程序,我们应当在出现场回来后,对案件性质有个初步判断后才好向领导汇报。”
刘成钢依然很强势地说道:“这起案件还要定什么性,不是自杀吗?”
唐奇道:“我们的同志保护现场去了,地区公安处的技术人员来后一同勘察现场,有了结论我们马上汇报。”
刘成钢加重了说话的语气,“现在是一个县委常委死了,我这个县委书记还一无所知,你们有了结论再汇报太慢了,我要你们随时汇报,而且要慎重定性,不能现场不出就否定是自杀案件。
你是县委常委,要相信县委,有些问题未必非按地区公安处的意见办不可。”
打过电话后,刘成钢坐在办公室里一天没有出去,一直等着公安上来汇报工作。
接近下班时间,唐奇才到他的办公室汇报工作,说省公安廳刑警总队来了个副总队长亲自挂帅,县公安局只是配合工作。
他说:“上午我也到了现场,吴部长是吊在天花板上面的吊灯挂勾上的,还有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死在他床上。那个女的我们都认识,叫黄冬梅,是县医院内科护士长,两人之间早就有不正常关系。”
刘成钢听了说道:“这不是很明显吗,两个人早就是情、人关系,昨天晚上姓黃的女的又跑到吴清亮家与他幽会,两人在幽会时发生了什么争执,或者是女的对吴清亮有语言上的威胁,吴一怒之下杀了她,然后自杀。”
唐奇拍了一句:“刘书记的推理很符合逻辑,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地处刑警支队的技术人员认为吴部长很可能不是自杀,省总队的周总队长定了下午两点开会认定死因。”
刘成钢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县委交给你一个任务,不论现场是什么情况,你们县局一定要争取定为自杀,这不是你、我两个人的问题,这关系到全县的名声。”
唐奇没有把握,说:“我力争吧,周总队长年轻,看样子好说话,地处刑警支队的两个支队长都是老刑警了,只讲案件不讲政治,工作不好做。”
刘成钢说道:“你不仅是公安局长,还是以县委常委的身份参加会议,县委的面子他们也不给吗?”
唐奇心里想,研究具体案件业务,以常委的身份怕是进不了会议室,嘴上还是那句话,“尽量争取。”
但是到了下午以后,唐奇也感觉到县公安局所有人几乎掌握不到案件核心机密。
在周胜利决定秘密讯问叶晨露的这天晚上,唐奇接到了地区政法委书记的电话,要他今晚通知省公安廳的周总队长,要他明天一早赶回省城,去省组织部接受谈话。
唐奇到了周胜利的住处已是深夜十一点多了,好在周胜利屋里的灯还亮着。
进屋后,唐奇看到周胜利屋里好多人,还有几个新面孔。
多年从事公安工作,他养成了良好的职业习素养,不是自己经手的案件不过问、不打听,遇到同事商量事主动退出,对周胜利说:“周总队,市政法委主要领导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给我打了个电话,请你明天一早赶回省城,去省组织部接受谈话。话我传到了,你们继续开会。”
周胜利把他拉到身边坐下,“我们正念叨,你来了,省廳打增援的几位同志也刚到,正好我们开个短会。”
他把一叠材料推到唐奇面前,说:“唐局长你先看材料,副支队长知道他家住处,你带两名同志去另外一嫌疑人家里把他带过来。”
唐奇看过叶晨露的供述材料,心里涌起冲天波澜,他怎么也意想不到这起案件的作案人竟然是自己的表弟、自己介绍给县委书记的驾驶员韩兴旺,对省、地两级公安机关破案领导这几天的神秘行为感到理解了。
刑警队长见他将供述材料放到一边,知道他已经看完,略带歉意地说:“老伙计,不是我们不相信你,是担心你一念之差毁了自己的前程。”
唐奇说道:“都是干这一行的,我理解兄弟们的心情,也感谢各位设心处地的为我着想。我是县委常委,如果提前知道了案情,不向家里人透露,也会向刘书记汇报,造成案情泄密。”
周胜利说道:“唐局长,现在需要你做的是,安排人签署拘留手续,将叶晨露送到拘留所;让刑警队的同志们来参与对韩兴旺的询问,哪些人需要回避的你知道,就不要通知了。
另外,天亮后给地区政法委领导回个话,就说我说的,我是省公安廳的人,不属地区管理,地区政法委无权给我下通知。”
上半夜询问叶晨露的人,所括周胜利在内全部休息。在简短的案情通报会结束后,全部换成了另一拨人询问韩兴旺。
韩兴旺到案后很快便交代了案发的背景和作案的整个过程,还有他们当时在现场的录音为证。
夫妻二人所交代的作案过程基本一致,只是在谁配的药上两人都往自己身上揽。叶晨露说丈夫不懂药,药是自己配的,韩兴旺说他爱看破案的书,药的配方是从书上抄的。
天亮上班后,周胜利召集所有办案人员开会,给案件定性。
人死了以后移尸,显然不能定自杀,哪有死人会自己走的道理?
说是他杀,韩兴旺和叶晨露二人均说他们配的药只能麻痹人的神经不会致死,公安bu和省廳两级鉴定均认为两人胃里的药不能致人死亡。公安bu的鉴定中写明,吴清亮胃液中的两种药物掺在一起会致人心力衰竭而亡。
黄冬梅的死亡从韩兴旺的交代中可以证明是因为被他捂住口鼻窒息所致,而据他所交代,捂住口鼻的目的是不让她发生,而不是致她于死命。
给这起案件定他杀的性质也是不准确的。
开会讨论的结果是定性为“5.17移尸案”。
省、地公安机关认为对案件的定性准确,刘成钢也觉得移尸案比他杀案感官刺激要小得多。
但是这起案件最终还是成为了刘成钢提拔的绊脚石。
刘家想扩张自己的势力,别的家族想遏制刘家的扩张。刘成钢是刘家较为核心的子弟,刘家举家族之力往上推他,无奈他在营川县委书记任上近三年无所建树,司机又成为致二人死亡的罪犯,再提拔明显不能服众,更会被别的家族抓住刘家把柄。
刘家只好放弃这次机会,并迅速运作把刘成钢调走。
此是后话。
周胜利在电话上将案件破获并初步认定案件性质在电话上向总队一把手陈总队长作了汇报。
半小时后,陈总队长来电话说:“廳长要你把那边的工作安排好,回来到省组织部报到。”
周胜利回到厅里,直接来到了沐廳长办公室。
沐廳长说道:“我本来想让你多接触案件迅速进入角色的,没想到却把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组织部一天三遍电话催你去接受谈话,目的是让你脱离‘5.17’案。
虽然你现在脱离案子对有些家族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但人事安排不能当成儿戏,估计你有可能再回到县里工作。”
周胜利说道:“在这件事上,我感到刘家拍板决定要我离开案子的人目光短浅了,刘家人实际上没有卷入案子,只是他手下工作人员卷入,虽然可能会对刘家子弟的提拔造成一定影响,但不致于影响他的仕途路。这样急着把挂帅办案的人调走,让人感觉他们家族的格局太小。”
沐廳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就有你说的这种想法。我作为你的长辈,感觉公安廳毕竟只是一个部门,你更适合在基层党委、政府工作,那里的天地更广阔。”
组织部干部二处是管理地市干部的,周胜利还以为是他的党校同学江元庆与他谈话,去了以后才知道江元庆下到地市当组织部长去了。
与他谈话的新任处长谈的很简单,“本来部领导是打算把你留在部里工作的,但林冈地委即将到任的一把手从部领导那里知道你的名字后,作为他答应到任的条件提出把你要过去。你可以在省里休息一周,等到部长办公会重新研究你的职务后再过去报到。”
周胜利问他林冈地区新任一把手叫什么名字,新处长却神秘地说:“你去报到的时候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