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那边”两个字,宋宸和苏妙的耳朵马上都竖了起来,下意识地凝神听着——重点来了!
如果需要到用类似“那边”之类的字眼去形成一方人马的话,那事情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之所以在提及的时候言语之中需要用到代号,肯定是因为那一方身在暗处,切不可露于人前。
本来宋宸就觉得万年盛他们处心积虑地想把农户们的地给夺走是一件十分不寻常且不合常理的事情,如今证实了在这次的事件之中果然有第三方的存在,就是不知道陆壵那边有没有查到了什么。
“呯!”
底下突然传到了一下巨大的声响,如果不是宋宸和苏妙的定力了得,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没准就会惊得他们露出了踪迹了。他们对视了一眼,看来这次曾庆隆真的戳中了重点了,所以万年盛才会如此大发雷霆。
万年盛一听到“那边”二字,就像被点了炸药一样,顺手拿起旁边的镇纸重重一拍书桌,站了起来,怒目圆睁地盯着曾庆隆:“你这是以后不想再在大兰混了是吧?”
曾庆隆也被万年盛突然迸发的怒火惊得跳了起来,一下子躲到椅子的背后,但显然,他不是很明白万年盛的怒从何来:“大哥……这眼下不是没人吗?这事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的时候也不能提提?我知道这是件要紧事——”
“我先前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事你别管,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万年盛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如果当时不是一时大意,让曾庆隆无意中知道了他跟那边的人在这件事上有来往,他是绝不会让后者知道这件事的一丝一毫的。因为他真的是个嘴上没门的,在清醒的状况之下尚且嘴比脑子快,如果是在喝了酒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事情被曾庆隆知道后,万年盛常常拘着他,但前者又是个常年喜欢流连在花楼春阁的,迫不得已,对女色方面没有什么喜好的万年盛里面也只得陪着他顺道约了陈四他们一起去喝喝花酒。其中有几次曾庆隆都忍不住嘴,如果不是万年盛在,当场就打断了他的话又把事情圆了回来,这事险些就泄漏了!
所以,万年盛对曾庆隆下了死命令,这事他一个字都绝对不能提起,不管是在人前或者人后。因为以曾庆隆的性格来讲,只有一个字都不提起,他才会自己渐渐遗忘或怀疑自己的记忆,质疑这事也许根本就不存在,才是最保险的做法。如果让他时而提起,那保不齐什么时候他就不顾场合直言不讳了。
万年盛不能冒这个险。
“但是眼下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曾庆隆觉得十分委屈,低垂着脑袋,“这事虽然我们是为了赚钱,那这换地的计划不是那边提出来的么?眼下这事情有了变故,想必他们应该也在想着办法了吧?”
“如果有办法的话,他们会通知过来的。”万年盛无奈道。
万家和曾家几辈交好,万年盛虚长了几岁,曾庆隆自小就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跑,两个人也可以说是自小的玩伴。后者一向崇拜着他,把他当大哥看,时间长了,万年盛也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了。从小时候开始,曾庆隆就是这样,万年盛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要追随就行了,到他们长大之后各自执掌着家里的生意,情形还是如此。但曾庆隆也有个缺点,就是认死理,他执拗起来的时候,就会异常固执,不辩个清楚明白绝不罢休。
所以看曾庆隆一味纠结于这个问题之上,万年盛也只有摊开了跟他说,不然的话,他会一直纠缠不休的。
“事情我只跟你再说这一次,你要牢牢记住,以后绝对不可以再提了!我也是在为你好!”万年盛脸上的怒火已经收了回去了,脸色变得十分凝重,他叹了口气,“你知道,咱们大兰的皇上最讨厌的行为是什么吧?”
“是什么?”曾庆隆还真的不知,他哪里会去考虑这种问题?先前只是觉得一向感情亲厚的万年盛在涉及到那边的事情时极为讳莫如深,让他心里觉得十分不舒服,仿佛把他当成和钟万全他们一样的外人似的的瞒着,所以才会不听话地一再提及,如今万年盛对他坦白了之后,他反而不再纠结了,“不过不要紧,就算那边没有给我们提供破眼下这局的办法,反正我们事情已经按他们的吩咐做了,时机也是他们选的,这粮食也收了,事成不成可不由我们决定!最好就不收那事成之后的酬谢银子……反正水患刚开始时我们已经赚了不少了,加上这粮食是白来的,钟万全他们的买粮银子又到了我们的手,就算夏收之后我们以低于丰安粮铺的粮价卖出去,那也是一大趣÷阁钱!前后算起来我们都赚了三手了,不要那银子也没啥!”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也只好先如此了!”万年盛想的比曾庆隆的要多,“就怕对方不答应。”
虽然对方在一开始招安他的时候,用的说辞也和曾庆隆差不多一模一样,意思是帮了他们的话,事成之后只要把换来的地交给他们相关的人员打理,就会收到大趣÷阁的酬谢银子。就算事情最后没有成,他们也不会有所损失,这才让他下定了决心做这件事的。但是,他担心对方只是事前说得好听,如果事情最终没有成的话,恐怕对方不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后继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他们配合的。如果他们拒绝,对方手上有他们合谋的证据,到时事情捅出去之后,恐怕他和曾庆隆两家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哥这么担心做什么?”曾庆隆看着万年盛不但没有放松,反而眉头皱得更紧,不由得十分不解,“就算最后我们和他们翻脸了,反正大兰怎么着也是特准的地盘吧?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在国外可能很厉害,但是来到大兰,不也得谨小慎微?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
“这也是我一向嘱咐你不要在外面乱说的原因。”万年盛看着曾庆隆直摇头,“刚才我不是问你知不知道皇上最讨厌什么事情了吗?如果我们只是在大兰内折腾,不管是我们趁着灾难发生的时候把粮价提得多高都好,那也是一种自由的行为,可能一些贱民会暗地里骂我们几句,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反正银子我们赚到了,话我们也听不到,无关痛痒,律法也拿我们没有什么办法。”
“但是,如果被那些人把我们和他们有联系,此番涨价和换地计划和他们相关的事情给宣扬出去之后,我们的麻烦就大了!跟国外的人合谋谋取大兰的土地,这在皇上看来,那就是‘通敌’了!这可不是小事情,皇上自从继位以来,一直被鹰国抢走了不少人才和资源,所以对于这种事格外地敏感和警惕!如果那些人有心报复,就算没有所谓的证据,皇上恐怕也会因此而被我们特别留意的,到时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会吧……虽说我们也算是有些钱,但在兰南连前二十都排不上,皇上他日理万机,哪里会为这种空穴来风的事情而关注我们?”曾庆隆有几分怀疑。
“他哪里用得上亲自来料理我们?”万年盛对于曾庆隆里面展现出来的天真又好气又好笑,“人家一国之君,手底下有的是人!就算不派什么钦差大臣之类的,甚至连知府都用不上,派个什么州官之类的,也足够我们吃一壶的了!那些人连手底下的几万人都管得过来,会治不了我们两个商贾?”
“啊!那怎么办?”曾庆隆越听越觉得有道理,此时他才显露出后怕来,“既然此事这么后患无穷,大哥考虑问题又一向周详,那当时为什么要答应和那些人配合呢?银子虽然我们拥有的不算是最多的,但也从来不用为银子屈尊。何必自寻麻烦呢?”
“现在讨论这个问题已经于事无补了!”万年盛挥挥手,有点烦躁。这件事其实后面想起来,以他一向谨慎行事的作风,就算对方说得再天花乱坠,他也能抓得住问题的关键和本质的,就算一时看不出来,但在回去考虑之后也能发现这个潜在的后患。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听了对方的话后,竟马上就答应了下来了!他后面想了很多次,都没想明白,此时曾庆隆提起,无疑是戳中了他的痛处,“事到如今,也只好想办法和丰安粮铺对抗到底了!”
“嗯!不管如何,我也会跟大哥站到一起的!”曾庆隆在这方面从来没有犹豫过。说起来,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材料,如果不是跟随着万年盛,得对方一路帮携,他家的生意可能早就败于他的手中了,哪来还会有如今这种越来越大的局面?
“那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提起和‘那边’相关的字眼了!”对于万年盛来说,曾庆隆不帮倒忙已经是最好的帮忙了。
“我保证!”曾庆隆这个时候倒表现得顺从,他站了起来,“那我先回来了?不打扰大哥您思考对策了!我回去也会想着这个问题的!”
“行,你先回去了!”万年盛对于曾庆隆的话也没放在心上,挥挥手让他出去了。方才靠写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被曾庆隆这么一通胡搅蛮缠,已经荡然无存,接下来,少不得又要继续写着字沉淀沉淀。
曾庆隆走后,宋宸和苏妙又在屋顶上待了一柱香的光景,看到万年盛只一心写着字,之后就一直坐着思索的样子,看起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下文了,他们也就离开了万府,回了他们的宅子。
一回去宋宸就发了飞鸽传书,让六福还是把蒯勇和卞康等四个人给抽调过来城里。
如今看万年盛这副谨慎的样子,看来是不可能从他在府内与其他人的交谈之后得来什么与‘那边’相关的讯息了,而且他恐怕也不会留有什么相关的书信等证据之类的。但如果他要与‘那边’联系的话,就会需要出府,或者有人进府。把蒯勇他们调过来,就是让他们盯着万府一前一后两个门的,到时如果发现万府有什么动静,就立即派人回来通知他跟苏妙,再由他们跟着去。
把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宋宸和苏妙又带着小白到万府的大门对过的茶楼去要了个雅间喝茶。信鸽飞回去庄子需要时间,六福接到信后要把蒯勇他们召回来也需要时间,再加上蒯勇他们赶过来要花的时间,再怎么着到达也是明日的事情了。在蒯勇他们到来之前,他们还是过来亲自看着的好。
“妙妙,你觉得,除了万年盛和曾庆隆之外,另外那三家是真的和此事无关吗?”在看人的直觉方面,苏妙向来是敏锐得十分微妙而精准的。
“嗯,他们是真的单纯为手里积存的粮食而着急。”苏妙点点头,一点也不同情,“那是活该的,虽说商人逐利是本性,可是谁让他们这么贪心呢!不过,那万年盛和曾庆隆可真的够黑的,明着说是联同那三家同进共退,但暗地里还收了人家高价的购粮银子,啧啧!”
“你说得对,这种贪心不足一点都不值得同情。不仅被骗买了粮,而且还不明不白地被牵扯进严重的罪行事情之中。”宋宸冷笑了一声,“不知道钟万全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倒真让人有几分期待了!”
“要不到时如果发现万年盛和那边接解的时候,我们去把他们其中一个抓过来,一起听听?”苏妙俏皮地眨眨眼,“耳听为实。反正钟万全他们心中早就存有怨气的了,到时候再让他们自己互相拖后脚,那才是真热闹呢!”
“我看可以!”宋宸马上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