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一场战争胜利的决定性因素是什么?
在方笑语看来,是源于一个将军该有的狠心。
如果将军太过‘仁义道德’,将每一个生命都看的太过重要,那么这场仗怕是就没法打了。
可是,让自己心狠,是一个漫长的适应过程。一个人第一次杀人时会感觉万分的不适,会患得患失,会觉得恐惧恶心,会做噩梦,可再杀第二个人时,就已经没有多大感觉了。
人类是一种可以适应各种环境而进化的神奇物种,方笑语已经在很久很久以前便适应了这种心狠,所以,即便因为她的命令而死了太多太多的人,她却已不会觉得不适。
但是,这种淡定,在别人看来,却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天赋。因为在他人的意识里,她是个女子,大家闺秀,平日里大门不出,平日里即便是笑都不能露齿。他们不会知道她曾经看过也经历过太多的杀戮,不会知道她曾一度看淡了生死。他们只会觉得这个女子或许特别的心狠,也或许是太过的坚韧,明明是第一次上战场,却能头不抬眼不眨的下着一个个送人去死的命令,即便对方是他们的敌人。
可即便是敌人,在第一次站在这种决定他人命运的位置时,能够下令屠杀一国几十万人,这绝不是任何一个人能轻易做到的。
但是,惧怕过后就是敬畏。特别是在方笑语兵不血刃的拿下了一场战争时,再多的恶意都会被这种干脆果断所掩埋,留在这些将士心中的,就只剩下了浓浓的敬畏。
这也是方笑语所需要的。
这一世她不是将军,或许将来她也不会再有机会上战场去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败,但是,她需要将她的存在感深深的留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哪怕这种存在感是以恐怖的方式印刻在他们心中的也无所谓。她要让他们知道,即便是他们的方大将军不在,镇远军也轮不到别的阿猫阿狗来带领。
梁薄的事并不算个例,因为她家方大将军早年的糊涂,此时的镇远军中还遗留着许多的隐患。可以说,梁薄虽然算计死了一个孙云,但是梅苍云留下的棋子却绝非只有孙云一个。
所以,在她离开北燕之前,她需要清除这些棋子,让镇远军真真正正的只属于她方家。
其实,方笑语很想要真刀真枪的上去和对方打一场。她手握住银枪都觉得身体里的热血开始沸腾不止。
但是,理智最终让她平息了这样的念想。她还没有忘记她的身份。她是皇上心中的佛女,能够与‘佛祖’沟通本就是一件让人敬畏的事,若是她再文武双全,加之还能领兵作战,这样的价值,恐怕会让皇帝坐立不安了。
所以她选择了一种看似取巧的做法,让这场战争的胜利看起来更加像是一种运气。如此一来,许多人也就能够放心了。
帝王多疑啊。虽然皇帝看起来并不怀疑他们,但是她却不能不小心。
所以,她谨记着她的身份,也记得镇远军中谁的命令才是最大的。所以,她将这场战争结束的契机留给了方剑璋,这个镇远军真正的最高指挥者。
说起来方剑璋自己都觉得惊奇。在方笑语找到他们,并且决定先一步来边城探虚实之时,他的心中担忧大过一切。
就算他明白她的强大,可武功再高,面对一场战争时,总是力不从心的。
叶西辞也同样担忧,奈何身子却不争气,伤得太重,即便跟着来了也是累赘。所以,这些日子里,两人无比的配合程悠悠的治疗,目的只是想要尽快养好伤,然后去找方笑语,保护她的安全。
但是此刻看来,这位方大小姐过的倒是滋润,不声不响的竟然在战场上做了这么多动作。
特别是方剑璋,他的感受是很直观的。
这片战场,他再为熟悉不过。他在这里迎接了一批又一批的敌人,也打跑了一批又一批的敌人。这里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他都熟的不能再熟,但今日面对这样多的变故,他依旧觉得震撼。
特别是那练过《地黄旗》的千人一同出手时,他近距离观看的效果就更是震撼不已。
从前,他从未利用过《地黄旗》来左右战争,是因为那时候的战争根本就不需要将这样的能力暴露在更加可怕的敌人面前。但是今日,他亲眼所见了《地黄旗》的可怕,如果每一支军队中所有有练武才能的人都学了,这将是一支无比可怕的队伍。
所以皇帝才会舍得用一千套蚕甲来换取《地黄旗》的秘籍。方笑语并没有拒绝,一是因为《地黄旗》于她而言并非多么重要,二是她也不想就因为一部《地黄旗》的秘籍就与皇帝生出嫌隙。
皇帝看来对她多宽容,但实则这种包容是建立在对方高高在上的基础上的。首先他是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拥有着大承万里的江山,所以他才有足够的资格施舍给任何人以包容。
为帝者的心态绝不是下头的人能够轻易猜度的。她曾在过去的某一世做过女皇,虽然她自己做的厌烦,可当时高高在上一切尽在掌握的心态她此刻都还记得。所以她懂得如何把握皇帝得底线,才能够与之相处的游刃有余。
方剑璋看到城楼上竖起的战旗,便依之前说好的,由他来亲手结束这场闹剧般的战争。
想起方笑语曾经拖月司的人跟他说了幕后之人引起这场战争的可能动机,方剑璋就觉心中发寒,且那愤怒几乎要冲破天际。
就因为那种原因,他镇远军死伤几十万。若是为了家国的安定而战,所有人都悍不畏死,可若是因为那样无聊至极的原因而死,几十万将士都将死不瞑目。
他心里始终憋着一团火儿,所以他将这火气彻底的撒在了流沙国这群残兵身上。于是他下令,命令那投降的一万俘虏,与战场上还剩下的这些残兵败将决一生死。
一天前还是队友,一天后互相残杀。
尽管这一万的俘虏对于方剑璋的命令万分的不愿,可他们却知道,听话,还有机会能活,不听话,却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最后一场厮杀上演,主角却是流沙国的这群残兵。他们宁愿退居幕后看着他们狗咬狗互相厮杀,直到一场战争彻底落下帷幕。而那被俘虏的一万人却无一人活了下来。
真正开始厮杀之后,谁是队友,谁是敌人根本分辨不清。他们本是来自同一支队伍,不同的是有人投降了,有人誓死顽抗。但无疑的,他们都是被方剑璋玩弄于鼓掌的小白鼠。
从一开始,方剑璋就不打算接受任何的投降。这恰巧与方笑语的想法不谋而合。而之所以一开始接受了这一万人的投降,就是为了最后让他们自相残杀的。
分不清敌友,也没有时间去让他们分清,所以为了活下去,最好的方法就是杀掉对方。
于是,战场上不足三万人的混杀,就此拉开序幕。而待到落幕时,已没有一个活人。
大裕朝的几位将军自始至终都跟在方剑璋的身边,亲眼目睹了这父女二人对于这场战争强硬的态度。
无论胜利的手段是什么,无论是真刀真枪的厮杀还是利用机关陷阱的巧劲,他们最为在意的,却是这父女二人对于‘不接受投降’这一件事从头至尾的贯彻。
不接受投降,所以流沙国彻底的消亡。不接受投降,所以这些人一个也没有活下来。
他们想起出征前皇上命他们好好的观察这场战争,他们还不以为意。一场再为寻常不过的战争,面对的还是流沙国的乌合之众,有什么好观察的?何况,他们与方剑璋都算是熟人了,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因为他们皇上的恶趣味,每年他们都要向大承挑衅一下,距离北燕近的他们最先面对的就是方剑璋。但是,他们只挑衅,却不引起战争。对方似乎也知道他们皇帝的恶趣味,干脆也就爱搭不理。
他们之间的这点孽缘都已经持续了许多年了,还有什么需要刻意去观察的?
但此刻他却明白了。皇上要他们观察的人或许从来不是方剑璋,而是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方笑语。
他猜得不错,奉天帝自从上次从大承回去,就对方笑语有着很大的兴趣。他刻意派人去查过沧澜海阁,发现这个沧澜海阁虽然不过是个江湖组织,但崛起的飞快,且他们拥有的高等武功秘籍就像是天上白掉下来似的,实在是叫人眼馋。
但是,他好歹是一国皇帝,总也不至于因为眼馋就去明抢,且见过方笑语之后他就看出来了,这个人可不是个什么好说话的人。
真要是闹僵了,她一个人躲起来专门针对他大裕朝的人进行刺杀,那可是一件让人十分头疼的事,何况她还是叶皇跟前的红人。他得考虑是否要因为一个方笑语而与大承不欢而散。
所以,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既然都结盟了,仗也帮你们打了,来几本武功秘籍不算过分吧?
虽然方笑语之只说她认识沧澜海阁的人,但是吕奉天却不相信仅仅是如此而已。他虽不敢保证方笑语就是沧澜海阁的神秘阁主,但至少也是沧澜海阁中拥有着一定地位的人。
方笑语此刻还不知道太子已经帮他卖出去了好几本武功秘籍了,否则大概也只能鄙视鄙视这位奉天帝。不过知道了也没什么,她本就不缺秘籍,脑子里那些一般般的武功随便扔给吕奉天几本,还不把他们乐的屁颠屁颠的?
当初她不就是这么打发八皇子的?
随着最后一人的倒下,战争就此落下了帷幕。剩下的,就是京畿卫的五万人开始打扫战场,而方剑璋带着叶西辞石司徒他们正式迈入了边城。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镇远军的所有人都不敢目视方剑璋。
虽然是他们上当受骗了,可说到底会上当受骗也是因为他们蠢,这不能成为险些害死方剑璋的理由。
他们全都单膝跪下,跪了一片,低着头,满心的忏悔。但方剑璋此刻的心情却意外的好。
不同于损失了五万大军后的落寞,此时此刻,方剑璋的心情激动中透着点酸。
这些人依旧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并没有背叛他,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一想到此,那些曾经的自暴自弃就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任何的错误都无所谓,人这一生终是要犯上几次错误才能得到成长。只要他们的初心不变,一切的苦难都就是值得的。
何况,被梁薄欺骗何止他们?他自己不也是轻信了这个叛徒?只要他警醒一点,就不会被梁薄牵着鼻子走耍的团团转。
不过,这也是一次警醒,往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他们一定不会轻易再被骗过去了。
“都起来吧。”方剑璋道。
“请将军责罚!”众人一同喊道。
“每人十军棍,一天十人,轮换着打。”方剑璋也没有推辞。他这肚子火儿虽然去了大半,但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而没有一点惩罚,也实在说不过去。
十军棍不算多,这些皮糙肉厚的家伙也就是疼一阵子就过去了,但却能起到很好的警示作用。
大裕朝的几位将军已经返回,战场又恢复如初。五万京畿卫在拦截途中死伤近五千,但五万人面对二十几万人,死伤不过几千,已经算是很好的战绩了。
这一次的胜利,在京畿卫的历史上,足以成为一个顶好的功绩。这群生在京城而几乎没有见过血的菜鸟队伍,第一次奔赴边疆战场,就取得了骄人的成绩。
而京畿卫中多的是公子哥儿,经过此次一战,身上却多了些血性。一个个的人看起来都精神多了。
而方笑语这些日子却一直躲在守将府里不出门。军营里自那之后就再没去过,将士们想要见见她都无从见起。
而方笑语与叶西辞此刻正站在那埋藏宝藏的地方,那里的机关颇有些繁复,即便是姬家最擅长机关的那几个,都研究了几日,才刚刚研究出一点头绪来。
“这宝藏为何会在守将府下?”叶西辞疑惑。当初建立守将府时,他们究竟知不知道这里埋着一个宝藏?
“刀因提及过,说梁薄曾在地牢中得到过一张地图,似乎就是寻找到这处宝藏的地图,是当初那个风国王爷被处决前留下的。他曾经也给了我一张地图,我看过,与梁薄得到的地图并不相同,所以,也许是那位王爷故意的?”方笑语也迷惑不解,所以才更有兴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