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木呆呆地没甚么话来应对他,哭够了,像是重新活过来,瞧瞧自己,再瞧瞧他。他扶着她坐下,取了新的衣裙给她换。教她抬手便是抬手,给她梳头发,拇指上的玉扳指不小心蹭着了簪花她也没反应。他有些慌乱,伸手摸她的发,吻着她红肿的眼睛,“阿姜儿,同我说说话……你怕我?”她抬起头,有些茫然,定定地瞧着他,哭得狠了,时不时的还在抽搐,长长地吊一口气,叫人看着心疼。洛央觉得自己可恶至极,把人抱进怀里哄了又哄,吻干净了泪,整理出一个可怜的美人,耐心地安抚,“姜儿,生先生的气了是不是?觉得先生很可恶是不是?”她不答话,却伸手推拒着,要离他远远的才好。他目光清冷下来,方才就是一场戏,他使劲换身解数也换不得一个人侧目。他静默不言,又舍不得责备,所有的话出了口都是温情,“若是厌恶我也得说出来,憋在心里头自己个儿难受,又气不到我。”她抬脸看他,红通通湿漉漉的眼睛,像极了府里头养着的那只成灰,柔软怯怯的。瞧这是个胆小软糯的女儿家,出口的话却是夹枪带棒一通乱打,“洛央,你卑鄙无耻……欺负我,天杀的臭老头,我就气死你气死你!”他听了反而觉得满意,所有的冷漠暴戾烟消云散,剩下一颗支离破碎的心缝补地齐整了全都捧到她跟前,只消她的苦闷和悲愤。秭姜狠狠地瞪他,“以前就会欺负我,什么便都得听你的,难不成我卖身给你了?如今更是好,出门也要教训……什么都得管束我,你又不是我爹!”洛央啼笑皆非,揉着她新挽的发笑得得意,“我自然不是你爹!”“你——”秭姜气炸了肺,这是个滴水不进的顽石,“你又占我便宜!”他把她往怀里搂得紧了些,谆谆教诲,“不是管束你,你身子若是好了,京中太平,自然去哪处我都是放心的。可你莫要忘了,还有郭协虎视眈眈,今儿你就带着红笺一个人,若是出了事,教我怎么好?”“哼,你们是一丘之貉,到你这难保不会出事。”她想着方才,心中翻腾,羞死个人,扭脸不肯看他。洛央笑,“我怎么能和郭协扯上关系,要论起来,我自然同你是一丘之貉……”瞧她要发火,伸出食指覆在她唇上,哑着嗓子道:“唔……我方才占了你的便宜,郡主可要报复回来才好。郡主哪一日想通了,微臣随时在房内恭候。”不要脸!她暗自啐了他一口,瞧着这人的神情,定是没有好事的。她瞪他一眼,“本郡主没空,改明儿你要娶亲我要嫁人,当着洛夫人的面我登堂入室岂不是不给华容脸面?”又说些他不爱听的,他虎口卡住她的下颌,俯下身子凑近了,神情有些冷峻,正经地对她道:“姜儿,我不会娶她,自然也不能将你嫁到太子府里去,你只能是我的人……你要记着。”她拨开他的手,满满的气性涌上来,冷笑,“好,那我记着。到时辰若是你出尔反尔,我就阉了你送进宫里给郑如海当孙子!”他笑,捏起手来亲了又亲,“唔,微臣遵命!”勾着眼角眉梢的风情,看得小姑娘红了脸面。“过不许久我就离开京城一段时日,在这之前我会料理干净同公主的婚事,你自然也不用嫁到太子府里去。”他又亲了亲了她,万分的不舍,“我走之后,你万事都要小心,呆在府里哪处都莫要去,乖乖等着我回来。若是遇上事情同乔维庸商量,他晓得怎样与我联络。此去不过二三月,开了春我定然会回来。”她有些不安,眨巴着眼睛问,“你……到底去哪处,那么许久,和上回一样,南下么?”他不答,只捉了她的手指在唇边亲吻,都说十指连心,但愿她懂,“北上,只是处理一些陈年旧事,搁在心里头过意不去。”她幽幽地道:“和我父亲母亲一般的么?你的陈年旧事当真不少。”洛央苦笑,手在她面上一遍一遍地轻抚,都是舍不得,低声道:“我同你父母亲的事情……我埋怨你父亲,传达了皇上的旨意致使他兵败;你母亲气性极大,与我怨怼,愤懑自尽。当年的事实不过如此,姜儿,怎么想都由着你,我绝不推脱。”她低着头不语,绞着衣裾想心事。“至于你,我养你是为了离间郭邺叔侄。可我爱你,不忍伤你,所有的也便是搁置不提。你怨或不怨,都要想清楚,待我回来希望你有答案。”他低着头厮磨她的唇角,来来回回,“乖,教先生吃一口,往后离了三个月,先生会想的……”干涸的古道涌进了一汪清泉,龟裂的旧土拼了命的吸吮,渴盼的一份生机;蜿蜒的水渍,窈窕的痕迹都是活着的遗迹,交了魂纳了魄,她只能讷讷地给他尝,玉洁冰清的身子全教他攥紧了,半分动弹不得。好容易捏住半盏精气,活泛了过来,秭姜对他道:“你得容我想想……我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同你做这些……”别扭的姑娘,满脸红晕开始不情愿地闹脾气,他看着脑子轰鸣,骨子血肉都在叫嚣,小小的一个人吃了才好。他挑着眉头使坏,“唔……做哪些?微臣不晓得!”外头阳光灿烂好时节,可怜兮兮的羧猊纱只剩下半块,招招摇摇地要寻罪魁祸首报仇雪恨,奈何卑微也只能望洋兴叹。娇滴滴的美人羞得红了脸面,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做哪些?哪里晓得,方才那样么,真是个该死的登徒子!可一不留神便被人捉住了舌头舔了一下,芳心大乱。“起开起开……”她一把把人推得远远的,拎了裙子就要躲开这个色鬼,“甭欺负我!”洛央眼神暗了暗,一眼瞥到换下来的裙子,清晰可见的。又忍不住追过去把人按在车壁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笑道:“没得事,长大了姑娘都要做。我是你先生,自然要教会你。”可惜秭姜半个字不信,这人太坏了,没有一刻是完整的好心眼,“少蒙我,我好歹是大姑娘了……对我做的那些……你和谢甄是夫妻,难不成你们也做过?”一口气哽在嗓眼里,全是妒忌。洛央觉得头疼,捉人下车。小姑娘家怎么猛然间开了窍,穷追不舍,什么事都要问个所以然,“我只同你做。”秭姜又气又羞,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蹬蹬地就往闲步斋里跑,偏生后头的人还不愿意放过她,“姜儿……你的裙子,要是不要了?”谁个理他,真是个不要脸的坏人!她理清了心意,病情好的倒是快了些,转过天来站在院子里迎着风吹了一刻钟也没觉得不妥,把红笺和砚盏唬得不轻。乔维庸路过,说她是个傻丫头片子,她一鞭子抽过去就碰上个袖头,乔维庸抱着肩站在一丈远的树下看着她哈哈大笑,得了一个白眼。秭姜住在府里也不担心,谢甄成日里呆在自己个儿的院子不肯出来,说是洛央要休了她,不晓得真假;太子登门来探病,言谈里极其不愿她住在闲步斋,便被她备嫁三言两语打发过去。明日就是郭协的寿宴,左右不知道洛央打得什么主意,到时候她死都不会往七王府上去的。洛央和郭妙施的婚期排的比她的前一些,听闻新辟了公主府,仆人婆子前些天才送进去;洛央不许久就要过府给礼,管家领着几个晓事的嬷嬷忙做一团。丫头小子来去也是匆匆的,就她的闲步斋清净。他抽了空回来陪她看书用膳,两个人尽管还未冰释前嫌,至少也不会剑拔弩张。她第二日睡得很好,起身的时辰红笺都叫过三回,院子里的草地上置了一张小几,她净了手等着用饭。支着头迷迷瞪瞪地又是想睡,正迷糊着,一串儿笑声清凌凌地瞬间清明,红笺托着洗干净的鲜果一路小跑过来,“姑娘,姑娘,您再也不用愁往七王府上去了。”她望着她眯了眼睛问道:“怎么了,他死了?”“那倒不是。”红笺喜气洋洋的,“七王前儿不是出城剿匪安民么,昨儿晚上营地被人偷袭了。七王当时正找了个女人行乐,哪成想,那女人是匪首婆娘;匪首发了狠似的,也没取他性命,砍断了一条腿,把,把那个给他切下来了……”红笺干咳了一嗓又道:“人抬回王府去了,命是救回来了,可再也做不成男人了,京城上下都在说这桩子事呢。”砚盏摆碗筷,瞪她一眼,“什么时辰说这个,也不怕郡主用不下饭。”“奴婢就是想让姑娘高兴呗,那个混世魔王这下再猖狂不起来了。”秭姜拈着筷子用膳,笑眯眯地道:“是个好消息,给咱们院子里的丫头小子赏银子。”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唤住了红笺:“去请大人来,我有事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