秭姜对这个舅舅打小就没什么好感,瞧着他哪里是王公的模样,市井切肉磨刀唬孩子的屠户就比他来的有气魄些。锦衣玉带下头裹着的一副脏污不堪的皮囊,盛着草屑,污水横流,才能做出上回那档子事情,简直禽兽不如。外头守着两个粗壮汉子,他手里握着把镶金嵌玉的精致小匕首,人还未到屋子里眼珠子就往秭姜身上瞄,婷婷玉秀的姑娘可惜不能是他的,这口气堵在心里,瞧着了人烘得越发的难耐。上回庞家的丫头经不住败了兴致,说到底还是洛央横插一脚换了人,越想越觉得不是味道,他看上的人凭什么教郭邺那崽子轻而易举得了便宜。先不说手里叫人垂涎三尺的东西,长得还是个国色天香的雏儿。皇上做的好打算,守着郭家的天下,难不成他不姓郭么,哪点输给郭邺那个崽子,这家国天下怎么就不能是他的。一个无用的懦夫,算什么玩意。他撩了衣袍进的店来,掌柜的跪倒磕头,他看都未看一眼,顺势往弓起的背上一坐。那掌柜的的踉跄了一下,红了眼睛,一语不发。“来,掌柜的,本王的这个外甥女是不是国色天香的一支牡丹花,美艳无双?”那掌柜的不敢招惹他,跪在地上闷着头最是难受,哆哆嗦嗦挪不动地儿,身上又盛着一个人的重量,磕着碰着搭上全家人的命都不够。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京里哪个人不晓得,谁遇上准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还债来了。跟前两个贵人说到底还是一家的,求谁帮忙呢,小郡主么?也是个骄横的,没瞧着自家窝里斗反倒来偏帮外人的,只得自认倒霉。“王爷说什么……都是……都是好的……”他深知多说多错,不晓得哪句话就能掉了脑袋,不是七王就是郡主,惹不得。他心满意足,摸了摸拇指上被磨得圆润的玉扳指道:“不错,是个有眼力劲儿的,本王就喜欢你这等人,得了,这个玉扳指赏你了。”掌柜的跪在地上磕破了头,唬得面色发白,“小民……不敢,不敢,受王爷……王爷的赏赐……”啪嚓一声,阎王得意,摔碎了扳指不再理他。郭协阴狠着目光瞧着端坐在八仙椅里的秭姜,“姜儿,上回一别,咱们舅甥许久不曾见面,怎么着,不念着舅舅?如今见了面,连声招呼都不打,这算是哪家的礼数,跟着洛央厮混,也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要是教你母亲晓得了,准得乖模乖样地领着你到本王的府邸好生赔罪。”秭姜瞧着他哪哪儿都恶心,“母亲若是晓得了舅舅此番作为,定是要寻个时辰同舅舅好生说道说道。”跟在郭协身后的红衣女子捂着唇笑地妩媚,“郡主好生风趣。”秭姜不抬眼瞧她,“这难不成又是哪位舅母?大舅母不再府里头么,舅舅怎么带个不守礼的侧室出来,瞧着教人看笑话。”那女子变了脸色,瞧着郭协的目光冷哼了一声也不再言语,郭协笑道:“一个奴婢罢了,莫要伤了你我舅甥的和气。本王今日偶遇,就是来同你说道说道——”他盯着她瞧了两眼,“后日就是本王的寿辰,自家人许久未聚,到时辰本王可是要派人到国公府请人的。瞧你的身子也大好了,不会拒绝舅舅吧?”他都料想好了,待人到府里,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得着身子,到时候就算郭邺上门要人,残花败柳他丢不起脸面。如此一来,他就把她困在府里头做个长久的夫妻,还怕成不了事,这女人一旦认了男人要什么不都给?他瞧着她的模样,越发的得意,连看着她的目光都带了几分不明的意味。秭姜厌恶,面上又只得做出平淡的模样,“七舅舅,后头我要同殿下入宫谢恩,陪着皇上,恐怕不能随了七舅舅的意思。何况,洛大人如今拘着我,左右得不着空闲,恐怕要教七舅舅失望了。”郭协冷笑,“你不过是往本王府上过个寿宴,太子也是要去的。怎么,害怕本王对你不轨不成?也是,本王听说近日里太子给你置办聘礼,上心得很,怕是没什么时间了,要不这般吧,教你家先生洛央也是同样的。”他可是同洛央说好了的,转天把人送到他府上,如今这个机会再好不过。他身后的女子眉飞色舞,望着她的目光不怀好意,“郡主可莫要拂了王爷的面子呢,上一回的事情我可是听说了……好遗憾呶……嘻嘻嘻……”她沿着唇笑,红笺立时变了脸色,若不是秭姜拽着,离弦的箭,大不了拼上一条性命。既然躲不过,还是要对上的为好,即便是装模作样也得送走了这座瘟神,她才好脱身。她瞧了一眼郭协道:“不是不给七舅舅面子,您也晓得,我同洛央是翻了脸,没了往日的情意。他那个人阴狠的紧,左右我还不是易如反掌。七舅舅邀我赴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还得过了洛央那一关,我是个弱女子,拗不过摄政大人。”“这事没说的,本王一向同洛央交好,他不大会阻拦于你,到时辰本王派人上门去接,他若是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也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秭姜讷讷地应了一声,“如此那便是多谢七舅舅的好意,若是无旁的事,我身子不好,招呼不好七舅舅,就先行告退了。”她起了身,却被随着郭协来的那女子拦住,“郡主莫要着急的呀,奴家瞧着郡主面善的很。如今托个大叫你一声妹妹,寻一处裁一身裙子,你说好是不好?”秭姜冷哼一声,面上还扬着笑,手里的鞭子就招呼到了那女子身上。也不瞧她惊愕的一张脸,转身对郭协道,“七舅舅是何等样的人,出门也要挑个懂礼守规矩的。什么人都跟在身边岂不是败了兴致?”她瞧了她一眼道,“你倒是同我做姊妹,难不成你也要叫皇上一声舅舅。好大的胆子,今日我若是不抽死你,谁都能欺负到皇家头上!”她越是泼辣郭协看着越兴奋,就往肮脏之处歪脑子。秭姜看着气,反手一鞭子冲着那女人的脸去了,郭协想来搂她,鞭梢便从郭协肩上蹭过。尖利的倒钩划破了他的肩头,破衣之处一道青紫的痕迹,点着了阎王的火气。“秭姜,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伸手过来扯她,她往后让,就落下个披帛在他手里。郭协猛力一拽,她脚下不稳制不住身子,慌乱间就往门槛上磕。红笺被郭协踹到在地跪在一旁尖声叫——她瞧着一双厚底的皂靴,人就被一双胳膊揽住,跌进了宽厚的怀里。那人将她箍在怀里,冷声对郭协道:“微臣路过,瞧着王爷大庭广众之下教训郡主……就大着胆子过来劝上一劝,都是自家的人莫要伤了和气。”郭协抹了抹肩头上的伤,火气还没散又不敢如何着洛央。气哼哼地一脚踢上掌柜心窝,看着人面色青紫,不住地挣扎才解了气。甩了袖子对洛央道:“你可莫要忘了对本王说过的话,多管闲事,走!”临出了门,瞧了一眼埋在洛央怀里的秭姜,小丫头片子,过不了多少日子就是自己的人了,准得把爪子全剪干净,张狂个什么劲儿?他昂首阔步地去了,没瞧着洛央阴沉的脸色。他抱着秭姜上了车驾,阖上门就数落她,“也不瞧是什么时辰,身子可大好了就往外头乱跑。带着无能的丫头,遇上个魔头你可怎么是好,我看你身边那起子人都该拖出去打死,没一个能帮上忙的!”她好端端的时辰都不可能盛着他的火气,莫说受了委屈,她梗着脖子同他吵,“那是我家,我想出府就出府,你管得着么?我家里的人,什么时辰归你管了?甭以为你救了我,我就要感激你,你的事还没完呢,我记恨你!”洛央瞅她一眼,冷笑道:“你恨我就把自己小命搭上?呆子!”秭姜伸手打他,被捏住了腕子,张牙舞爪地闹也得不着结果,气得红了脸,满是不甘心,“洛央,你好大的胆子,放肆,以下犯上!你看我……看我不打死你!”她的腕子在他手里纹丝不动,他侧着身子看着她闹,觉得有趣极了。“我今儿就放肆了,敢问郡主你能把我如何?”易安在外头驾着车,鞭子都忘了甩,大人何时学了这番说辞?说不上来不好,街头的纨绔,浪荡的模样。“你——”点燃了小炮竹,噼里啪啦地响,“洛央,你给我放手,没见过比你还不要脸的老男人了……你老是抓着我做什么,还欺负我,你比郭协还要可恶……”洛央气得心肺窜着泡,一把把人扯过来摁在了软榻上,“我比郭协还要可恶是么?好,今儿就随了郡主的心愿,把七王爷那日没做成的事咱们从头到尾做个全,郡主切莫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