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阳光驱走了卡莫尔城上铅灰色的阴云,寒风累于越过卡莫尔漆黑高墙,也停歇了下来。街道上人多了起来,穿着冬装人们的脸上,多了几分往时没有的欢快。身穿斗篷、亚麻套衫与马裤的阿卡尼斯走在街上,衣物廉价、单薄但胜在干净。
她经过一位穿着冬装,脖子用围巾紧紧缠住的女人。敏锐的耳朵听到了女人低声嘀咕一句:“又是难民。”
这并非个例,在街上行走白发少女能感受到不友善的气氛,那些小市民都有意无意地瞟着这个异类,阿卡尼斯感觉自己就好像一只瘦灰羊,偷偷钻进了肥白羊的圈子里。而那些肥羊们,正试图用不满的态度,试图将她赶回她应该待的地方——贫民区。
“A娜,这里。”
埃伦娜在一家餐厅门前扬起了手,食指上戴着一个蓝宝石戒指。宝石不大,也不够剔透,但在卡莫尔难见的阳光下,映出迷人的光彩。
白发少女脸上浮出笑容,向她走去,但是有人比她更快,撞了下她的肩膀。阿卡尼斯假意踉跄了下,接着耳边响起埃伦娜的惊呼。
“我的戒指!”
苍狼猛地抬头,无害的碧眼立刻变得警觉起来,只见一个精瘦的人抢走了埃伦娜的戒指,飞快地钻进人群里。她立刻追了上去,周围的小市民们慌张地让开了道路,不少人听到了埃伦娜求救的呼声,但没一个出手帮助。
跑过了大街,钻进了一个小巷。
苍狼追到了他身后,眼睛微眯,仿佛感受到了她冰冷的目光。他侧过脸,脸上的惊慌之色顿时消失了大半。任谁看到追着的是一个比自己矮个头的瘦女人,都不会把他放在心上,这是他犯下的最大错误。
他立刻减缓脚步,弯腰飞快地从地上抓去一颗大石子,转身狠狠扔向了阿卡尼斯的面门。她一晃头,轻松躲过,“哇!”的一声痛叫传到阿卡尼斯耳中,不知道是哪位无辜的人,被砸到了。
贼直接从腰间抽出了个匕首,红着眼吼道:
“他吗的,给老子站住,外地人!”
阿卡尼斯没说一句话,脚步不停,冲向他。
贼毫不犹豫地直插向她的心窝,苍狼简单地侧身躲过,抬起膝盖,狠狠地撞向他的肚子。贼疼得都叫不出声来,捂着肚子,匕首掉在了地上,他也倒在了地上。
苍狼捡起了匕首,
“乖乖躺好,等着治安队把您扔进牢里。”
她话音刚落,
一道命令声仿佛打雷般在这小巷响起。
“站住!您这该死的贼!”
“噢,他们终于来了。”阿卡尼斯转身一看,却看到三个强弩指着她胸膛。
“放下武器!如果您不想像只野狗一样死在这里!”
“你们误会了,他才是贼。”
“嗖!”
一支弩箭深深地扎入了阿卡尼斯身后的墙中。
白发少女乖乖地扔下了匕首,她毫不怀疑面前三位穿着蓝色皮革的治安队,会把自己当场射死。
“她抢劫我!”
蜷缩在地上的贼立刻叫道,“这个外地人抢劫我。”
“喂喂,明明是他抢了我朋友的戒指,看呐还被您戴在手指上。”
“这本来就是我的戒指。”
他翻过了身,抬起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哀求道,阿卡尼斯发现这家伙一脸苦相,貌如一只营养不良的野狗,大约四十岁出头。头顶稀疏油腻的头发,就好像乱石堆里的杂草,胡子也稀稀的。
“尊敬的先生们,我原本是卡莫尔城一位诚诚恳恳的玻璃工人。”他用本地口音哽咽着说道,“难民税越来越高,我毫无怨言地交税,可是他们抢走了我的工作,让我一家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孩子受饿,老婆离家。还企图抢走我祖母送给我的戒指。”
“蹲在墙角,您这街边的野狗!”
他们靠近,围住阿卡尼斯大吼着,其中一位狠狠地推了一把她的肩膀。她休伯利安省的口音,告诉了她的确是外地人。
“快TM给老子滚出这个城市,该死的难民。”
一点唾沫星子飞到了阿卡尼斯的脸上,她一抹,指着先前被石子砸中的小市民。
“他能为我作证,我一直追着这个贼,他还被石子砸到咧。”
被她指着的小市民满脸惊慌,连忙挥舞着手说:“不,不,我什么都没瞧见,卡莫尔街边的花太迷人。我在欣赏时,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子砸到了我的额头。”
“她开始没抢到,就恼羞成怒对我穷追不舍。”贼说,“她大大低估这蓝宝石戒指对我的重要性,就像她低估你们的聪明一样。”
三双眼睛愤怒地瞧向白发女人。
“乖乖地跟我们到治安处去!”
“可是....”
其中一位直接抬起了脚,忽然狠狠踹了她一下,阿卡尼斯发觉头上的天空,一下变成了微灰的石板了。和微灰石板相聚的场面来得太过猛烈,以致于苍狼的牙齿,就好像杯中的骰子一样发出响声。
你现在扮演的是一个有点武技能自保,来自休伯利安省的难民!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拼命抑制住冲动。
她躺在地上咬着牙,愤怒地盯着三人。
“快把她铐住!”
一只手死死按住她一只手腕,一个冰冷的手铐铐住。
阿卡尼斯努力的挣扎着,“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做!”
又一只手抓住了她白发,“还他吗嘴硬,外地人,待会您得后悔地叫出声!”
“你们这群疯子!”
“你们在干嘛!”
埃伦娜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响起,“噢,天呀,你们怎么抓起了我的朋友,要放走抢走我戒指的贼?”
抓着她头发的手松开,她趴在地上,三位治安队的人看向操着纯正卡莫尔城口音的埃伦娜。
“这是您的朋友?”
“千真万确。”她气冲冲地走过来,棕色的头发愤怒地拍打着后背,“先生们,你们是哪个警区的人?怎么把我的好友铐住?他抢走了我的戒指,就只有她一个弱女人追上去。”
苍狼站了起来,
“你得知道埃伦娜,世界上总有一群人是后天的半瞎子。他们比瞎子更可怕的一点是,明明黑白不分,还以为自己看得清。”
“先生们!”贼反咬一口,“他们都是一伙的,天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说我祖母戒指是她的。”
其中一位治安队的吹了一个口哨,他们看上去毫无愧疚感。
“那这样,你们三个到保卫处说说,谁是贼,谁是好人,准不会冤枉。”
“你们...”埃伦娜气得不行,从随身的小挎包里翻找着什么。
“哼。”阿卡尼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连傻子都能看出真相。戒指戴久了手指上会有个白圈,看看她的食指,再看看他的手。”
苍狼说着,忽然狠狠踢了下他肚子,再飞快地拔下他手中的戒指,他粗糙的手上没有一点白圈。而埃伦娜食指上有个明显的白圈。
三名治安队队员面面相觑,他们放下了弩,狠狠踢了地上的贼一脚,
“狡猾的贼!”
他们接连地踢着,直到埃伦娜说:“你们欠我一个朋友一个道歉,她遵纪守法,见义勇为,反而被你们当成贼,差点抓进牢里。”
“哦?”
其中一位停下了脚,斜着眼瞧着埃伦娜。
“我看事情还没有清楚,咱们一起到局里审审吧。”他说,“我们这些小兵呢,因为不够聪明过得十分的艰难与辛苦,所以呢,得给治安官看看。”
前世的记忆,让阿卡尼斯下意识地把手放到腰间,掏出贿赂的钱币。
“那真是恰好。”她从挎包中摸出了一张紫色的卡,“希望你们的治安官,还记得在宴会上有个一面之缘的本人。希望他不会对自己的手下要把一位优秀的元素工人毁掉,而大发恼火。”
看到紫色的卡片,他们脸色一变。
埃伦娜手中紫色的卡,是工作证,证明她元素技术很纯熟。帝国官僚可喜欢给重要的人发个证,比如什么能发射火球证,优秀人才证等等。
掌握元素,在若菲亚帝国本来就有高人一等的地位。虽然埃伦娜本身不会任何元素法术,但对起前面三位普普通通的治安队队员来说,她能算得上那种,能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的人。
“对,对不起。”
一名面相凶恶的治安队队友带起了头,草草地说道。
没等阿卡尼斯说话,埃伦娜便说:“您是要哄睡小孩吗?还有你们两个,态度认真点。”
他们憋着一股气,但考虑到自己的工作,便对着白发少女,一齐弯腰大声喊道:“对不起。”
阿卡尼斯对着气愤的埃伦娜摆了摆手,表示可以了。她今天总算亲身体验到帝国的阶级构成,早知道这样,她就把自己的工作证带出来,好歹自己也是个能给元素宝石灌元素的人,也算得上千里挑一呢。
白发少女把戒指递还给埃伦娜,后者帮她拍了拍肩膀上的尘土,
“实在对不起,让你遇到了这种破事。”
“没事,没事。”
苍狼露出了微笑,三个皮质僵硬的小皮袋安安静地躺在她的口袋里,里面都装满了钱币。
“卡莫尔城的人,好像比较冷漠。”她们走着,阿卡尼斯说道。
“唉,原谅下他们吧,A娜。”埃伦娜说,“今年局势不好,有许多难民,所以要征税,而且很多人怨恨外地人抢了他们的工作。”
“难怪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好像一群吃着青草的肥羊,戒备地看着走进羊圈里的一只灰羊,深怕它抢了它们口中的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