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先后到沙发那里坐下烧水泡茶由秘书去做,用不着乔言动手。
怕母女俩像上次那样谈不拢,乔言又成了夹在中间的那个边走边给周希云使眼色,示意对方安生点不要惹长辈生气同时对待周慧文也中规中矩,一如既往地尊重周姨。
不管上回挨了多狠的揍,被骂成啥样,但此刻都不在意了,像平常那样,当没发生过。
本来也不计较,不会把长辈出离愤怒时的话语和行为当真。
乔言将沙发最中间的位置让出来,给周慧文坐,不着痕迹用胳膊肘顶周希云一下,安排这人周慧文左手边,自己则换到另一边坐着。
知晓周慧文看不下去她俩的亲密,于是自觉拉开距离。
周希云不怎么愿意,觉着没必要,可下一刻就被某人一个眼刀子杀住,只能由着了。
周慧文将二人的所有举动都收于眼底,瞧得清清楚楚,但面上没太大的波动,神情不改,大有视而不见的意思。
当妈的来得不是时候,这夜半三更的,搞得两边都很是不自在。
念及周姨承受能力不够,怕被看出问题,乔言别扭地将睡衣领口往上提了些,悄摸把自己再裹严实点,都快捂成一团缩着。
毕竟几分钟前她和周希云还在干坏事,今晚两人挺有情趣,缠.绵那会儿过火的行为可没少做,周希云当时那么强势,推都推不开,她生怕会被发现某个地方有啥样的纪念,藏不住。毕竟适才光顾着快点下来,都没来得及仔细装扮收拾,检查就更没有了,乔言心虚,眸光一瞟再佯作自然地瞅向隔座的周希云,看看对方现在什么样。
比起她的紧张,周女友现在就显得镇定多了,坦然自若地等着周慧文发话,冷静面对。
算来距离中秋节已过去三个多月,这么久了,母女俩正式见一面还是不容易,颇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即使平常都有在关注对方,可到底是私下里,正儿八经的碰面还真没有过。
僵持了一百多天,周慧文仍然放不下架子,对着俩年轻人的态度不似以前那般,还是端着。
周希云倒相对平和点,大冬天凌晨见亲妈穿得单薄,看出应当是才从公司忙完不久出来的,便抓起一张毛毯递过去,欲让周慧文盖着,避免着凉。
可惜周慧文不领情,伸手挡着不接。
旁边的乔言反应挺快,立马就弯身打配合,三下五除二扯过周希云手上的东西就抖了抖,赶紧殷勤地为周慧文盖住腿,动作极其麻利快速,并柔声说∶今晚很冷,周姨你弄厚实点,不然晚一会儿温度更低,应该又要降温了。
周慧文这才不拒绝了,盖着毛毯。
乔言挺有眼力见,发觉周姨脚上穿的高跟鞋,又极其懂事找来双毛拖让周慧文换上,关心无微不至。
顺带也拿出多的毛毯和拖鞋放一边,给那位大晚上还得陪着周慧文跑来跑去的尽职秘书备着。
秘书大哥简直受宠若惊,收到东西了还有些拘谨,他快一米九的大高个儿可穿不了乔言她们的拖鞋,但好意难却还是接着了,嘴里不住地道谢。
大哥人挺实在,性格也爽快,是个外向性子。他一开口,屋里的氛围便有点变样了,搞得仿佛他们到这儿来做客的。
乔言也上道,问周姨和秘书大哥吃不吃东西,转身就要进厨房煮醪糟蛋什么的。
本意是想着周慧文这么晚了还临时赶过来,估计是有要紧事,多半要谈很长时间,周姨他们那样子也不像是吃了晚饭的,但这下一开口,就更有那味儿了。
周慧文朝那边的方向瞧了下,秘书大哥立即打直腰背,宛若被针扎了一样绷住马上要笑呵的脸,赶忙摆摆手婉拒,让乔言快去坐下,不要忙活,有什么他可以做,无须乔言辛苦。
大哥是个机灵的,直觉敏锐,长得大块头却不笨,知道什么场合该干什么事,不给自家老板添唑
轻飘飘睨了一眼,周慧文不慢不紧收回视线,用余光又打量周希云。
周希云了解亲妈的行事作风,清楚若不是事出有因为形势所迫,情况比较棘手紧急,周慧文肯定不会过来,连现身都绝无可能。周慧文勉为其难来了,那必定不是小事,必然有所缘由。
周希云也知趣,不至于揪着那些不愉快死倔,这时也给周慧文台阶下,没多久还是先开口说说话,问及周慧文最近在做些什么。
也不立马切入主题,先唠嗑两下子。
乔言这会儿又过来,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热水袋塞给周慧文。平常对自己都不一定有这么上心,今晚倒聪明劲儿十足。
周慧文不会对乔言怎么样,给热水袋就捂着,回答问话的语气有些干。
母女双方碰面后就如同已经生疏了的亲戚,先走过场闲聊一会儿,讲些有的没的,各种拧巴不自然,完全没有往日相处的融洽。
知道她们一时半会儿也适应不了,乔言便时不时圆场,做点事缓解一下气氛。
多数时候都是动手做事,比如秘书泡好茶端过来以后,乔言会帮着倒茶,转头先双手并用送一杯到周慧文面前。
她帮周慧文倒茶,转头周希云就为她服务,而后弯身递一杯给她。
一旁的秘书也有份,大哥接了杯子就识趣让开了,将空旷的客厅留给她们仁,自己则披着毛毯到厨房里继续侯着。
接下来有的话不适合有外人在场,无关人员还是不要找存在感为好。
周慧文不着急地讲了半分钟,大意是说近几天外出了一次,为了查清楚一件事,绕了一圈才进入正题,讲到这次的真正目的——为了那个向义盛向老板。
也没怎么铺垫,一脸无动于衷就说起这位,不讲明为何认识向义盛,只轻声反问周希云∶见过他没有?
周希云如实说∶没有。
以前我手下的员工,本来是a城的,之前的名字叫易笙…….周慧文轻描淡写说,仿若在讲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往事,三两句就将向义盛原本的身份理得清清楚楚,末了,再是面不改色的一句,他和那个人处得不错,是一起的。
那个人,自是周希云那个所谓的亲爸,周慧文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愿提,只说道说道向义盛本人,但那些话讲得不怎么直白,不点明个中的弯绕曲折。
不过周希云还是听得懂的,大概理解。这人小时候也从周家姥姥和姥爷口中听过些许有关自个儿亲生父亲的描述,晓得那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渣,缺德事干多后死了,知道周爸曾经做过的少部分非人行为,比如出去花心勾搭,男女都找过,还有周爸转移财产,无所不用其极逼着刚生完孩子不久的周慧文离婚,以及周爸和小三合谋抢孩子。
当然,有的方面周家老一辈瞒得紧,具体的细情从未告知,周爸找了男人的事只是某一次说漏嘴提了下,别的就不说了,包括那个小三其实是个男的,转移的财产最终没有抢回来,周爸为何会争夺孩子等等,两位老人家坚决不多说,每次提到这些,来来回回就那个说法,大体上就是周爸守不住心,不顾旧情,做了很多错事,最后付出了生命代价啥的。
在上一代和上上代人的观念里,周爸出轨男人的做法是一种神经病式的行为,典型的脑子有毛病才会那么干,周爸那些恶心事若是让四邻八舍亲戚们知道了,周家早些年肯定受牵连抬不起头,保准会影响周慧文,周希云一个小孩子以后多半也会在嘲笑非议中度过,所以俩老人家一直将往事像天大的秘密一样死守着,也恳求知情的乔家不要宣扬,因此这么多年以来,知道细情的也没几个人了。
与谈起这个就叹息不止的徐子卿不同,周慧文并未表现出丝毫的哀伤,可能是过去太久了,周爸也已经没了,她说起这些时面上也比较平静,只集中讲一些与向义盛有关联的事,多的就不提了。
有的事周希云不知道,往后也没必要再提,那没意义。
周慧文对周爸和向义盛还是有恨的,至今不能释怀,可能控制得住情绪,可以语调平缓地——道来。
作为略微知情的其中一人,乔言从这儿开始就不插话了,嘴巴都没动一次,她默然守在原处,不时给另外两个人添茶水。
周希云的表情比出柜失败那时还沉重,即使当妈的刻意忽略了相当多的内情不讲,可仅从现有的小部分真实情况来看,二十多年前发生过什么,周希云大致还是明白的。
心平气和地讲这事,远比大吵大闹来得艰难,伤疤揭开了展示,内里全是触目惊心。周慧文不好受周希云亦一再沉默。
周姨此次前来只有一个要求,她要介入易梦娱乐和华一科技之间。不是为了和好而帮周希云,仅仅出于私心,打算会会向义盛。
心结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往昔的恩怨情仇消不了,一报还一报,必须讨回来。
一群年轻人没能力对付那个不要脸的老糙皮,经验不足不是对手,比不过向义盛老滑头,但周慧文有的是门路和法子。
都是千年的狐狸,向义盛打的什么算盘,他与袁家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私密联系,周慧文查都不用查,一眼就能洞悉全部,看得透透彻彻。
袁父是周慧文的老同学,早些年读大学那会儿也常到周家铺子里打转悠,向周家姥爷学习来着。当年袁家老一辈与周家这边关系还不错,算得上是能一起喝茶下棋的朋友,自然而然也与周家姥爷至交的周爸家认相熟。
袁父和周爸各自认识,但往来不多,不如袁父与周慧文走得近。犹记得当初周爸还因为这个吃味,对袁父不待见,觉得袁父仗着老同学的身份老往周家铺子跑,是对周慧文有所企图,因而直到结婚前都对袁父敌意满满,当情敌一样戒备。
谁成想呢,昔日的情敌后来竟联手对付周家,给虚弱之中的周慧文下套。
周慧文没曾怀疑过袁家,那时婚后就不怎么与袁父联系了,双方都成家后更是几年都见不到一次,且袁父当年一成家就搬到了s市,迁就自个儿老婆的意向到更繁华的城市发展谋生,周慧文哪能猜到问题出在他身上。
当年周爸车祸死了,送回来的只有一捧骨灰,周慧文想尽办法都没能追查到那笔钱与古董的去向,寻不到半点易笙的影子,哪怕找上易家算账,那边的老小男女也只会哭嗒嗒求她高抬贵手,谁都说不出易笙究竟去哪儿了。
另一方面,九十年代的信息远不如现在发达,交通和管理各方面更是比不上如今,那时就算报警了,警方竭尽全力掘地三尺都追不到这位的存在。
二十六年了,易家都为向义盛申请了死亡宣告了,真不知道他还活着。
想来也是袁父的功劳,多半是靠他接应,易笙才可以成功卷钱逃到s市,改头换面有了新的身份,摇身一变竟成了出国华侨向义盛。
凭着那年袁父老婆娘家俩长辈的公职地位,以权谋私做点违法乱纪的事也不是没那种可能性,估计费老大劲运作了一番,将后顾之忧都解决了,否则向义盛哪能逍遥自在到今天。
也难怪,袁父原本明明是打算干铁饭碗工作的,但后来却不走这条路了,突然转为经商。而九十年代有下海经商的风潮,那时好多人都咬牙攒足资本单干,国家也大力提倡支持自主创业,当时大家没觉得哪儿不对劲,看着袁家也是从小规模开始做起,便没人关注那些。
所有人都以为袁父的经商本钱是靠上一辈两家支持的,袁父从来都默认了,现在细一琢磨才会发现这其中的疑点不少。
从袁铭城就可以看出,那一大家子对经商都没啥天赋,但他们却顺风顺水那么多年,好像没遇到过什么坎,不论投资哪方面都能顺着赚一把,未免也太走运了点。
周慧文都查过了,发现袁家之所以这么顺遂,那是有人在前头试水,只不过是前面那位成功了,捎带他家一并发财而已。
真正投资的那个是向义盛,不是冤家。
这人也赔过,但凡亏损了的,就不带袁家了。倒是有情有义,怪靠谱的。
再细枝末节的就无从得知了,只能抓到人了才晓得。
之后要扳倒向义盛可不简单,人现今是华侨,有了另一重身份,不是易笙,不是中国人了,周慧文不打算揪着旧仇不放手,清楚专注那个不够迅速,准备由其它方面下手。
向义盛那人就不是个安分的,经济犯罪的事没少干,另有偷税漏税、贿赂等罪行,除此之外还有违法走私、洗钱什么的。他在国外的日子过得那么惬意舒坦,每年花在保养上就是一笔巨大的支出,何况日常还各种无度挥霍、玩鲜肉男模,能轻而易举挤入上流社会,光靠周爸转走的那笔钱做投资可不行,做不了那么大的市场。
近些年向义盛靠着投资华一科技陈仓暗度,私下不知洗了多少见不得光的赚头。
周慧文最近就是在查这些,手上掌握的证据不够多,便只能转向易梦娱乐这边,准备由此介入。
不论向老板其人想耍什么花招,不管袁家暗地里搞的哪样把戏,他们为何会接近这边,总之周慧文一个都不会放过,一定将他们明明白白送牢班子里去,一定债必有所偿,要一样一样地清算回来。
周爸死透了,可主谋还有一位,帮凶还有一群,周慧文没法儿做到翻篇,这次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这种蛀虫祸害就该关里头去,最好下半辈子都在里面赎罪。
法治社会嘛,谁犯事谁承担责任,人人平等。
如今已不是能轻易钻空子的年代了,这种上赶着找死的也是自作自受。反正不论是在国内还是英国,在哪一边审判,向义盛他们无疑都是重罪。
周慧文目前还挺理智的,没表现出很重的戾气。当妈的不来虚的,平静讲完,淡然问周希云什么想法。
许是不愿周姨以身涉险还是怎么,周希云默然良久,但不一会儿还是轻声开口,说∶明天我回家一趟,到时候你和阿凯他们视频见一面。
周慧文不反对。
周希云说∶明天我也会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好,后天跟你一起去s市。
母女二人都是干脆利落的作风,分得清轻重缓急,这种紧要时刻什么事都不重要,女儿出柜也好,当妈的不接受她们的性取向也罢,通通都是次要的,应该一致对外才是。
自家的问题可以关着门解决,以后再论,不急在这一时。
周希云有主见,不用周慧文要求就知道该怎么做。
乔言坐在那里没动,不干扰她们。
现实过于魔幻,比电视剧还精彩……她讶然咂舌,这山路十八弯的,一环套一环,真是跌破下密:
向义盛—干人等到底是哪样的奇行物种,咋啥不要脸不要皮的事都做得出来,逮住周家薅一次还不满足,合着还不怕死来第二回,什么人啊这是,深仇大恨都不至于做到这地步的……
不过也是,这类人如果有基本的道德三观,当初也不会干出那么没品的事,如今良心被狗吃了也正常,丧心病狂成这样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