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压的不舒服在心头憋久了也不行,讲出来总归会轻松些,少了两分沉重感,不至于那么苦闷。乔言向来不擅长掩饰,不喜欢隐瞒,她安安稳稳趴在周希云怀中,反复琢磨着,环住周希云的背不放。她听得懂对方话里的含义,闻言,别扭地用脸贴贴周希云,偏头亲一口这人的锁骨,往上再是喉咙中间最致命脆弱的地方。
烦心事到此为止,接下来就翻篇了。
调节过来就好了,问题不大。难处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轻而易举解决的,空想反而破坏心情,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还更容易导致焦虑。
周希云提到别的,转开乔言的注意力。
乔言勾住面前这位的腰,往周希云身上浇了两捧,弄湿周希云的下巴与颈侧。你要不要泡会儿,还是直接洗?周希云也不躲,直直问。乔言说∶你坐前面,我帮你捶捶背。
破天荒献一回殷勤,堪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往常哪有这觉悟,惯常情况下都是周希云帮她按摩,没她动手的可能。
周希云微扬唇角,不用,算了。早点洗完出去,时间挺晚了。
不晚,还不到凌晨。乔言说,拉对方胳膊,快点,动一动,错过这次就没下回了啊,以后可没这待遇。
周希云还是顺了乔言的意,互换位子,从后边转至前头,起身时并拿了个浴帽到手里,趁机为乔言戴上。
乔言不习惯这玩意儿了,可亦规矩由着周希云给自个儿捣鼓,等搞定了又嘀咕∶等下要吹头发的,戴不戴没区别。
按摩又是将近二十分钟,出水时周希云指腹的皮肤都起皱了。周希云很有耐性,接受完乔老板的倾情用心揉按服务,过后再反过来为乔言搓背。
一同泡澡沐浴的举动其实很暖昧,合该发生点什么才对,可她俩都没那样的旖.旎心思,整个过程中甚至不曾逾矩一次。
乔言碎嘴子,享受搓背那会儿还说∶你以前特讨厌跟我一起进澡盆子,我妈硬把我俩放一块儿,也没对你怎么着呢,你就红眼睛了。
周希云朝她光滑白皙的背上拂拂热水,有么?有,你不记得了?不记得。
乔言较真说∶你还打了我,嫌我占了太多的地方。周希云回答∶没打你,只是推了一下。
就是打了,你忘了。乔言回忆道,我那时比你胖,你也推不动,急了就扯我小辫儿,说那是你家的盆,是你专用的东西,我不可以洗。
周希云纠正说∶你小时候是短头发,没扎过辫子。乔言接道∶短是短,但凑合凑合也能扎两个冲天炮,跟辫子没差太大。
周希云想不起具体的细节了,隐约有点印象,思索须臾,歉然说∶嗯,是我不对。
乔言得寸进尺,翻起旧账就没完没了了,罗列了诸多以前的矛盾,譬如周希云有一阵子见到她就跑,不愿意和她玩,譬如她到处捣乱,结果被周希云告发给徐子卿,从而使得她挨揍,再譬如周希云不喜欢她总是滚一身灰尘,衣服穿了不到一天就脏兮兮的,嫌弃她邋遢。有时候想着再也不找你了,以后都离你远远的。乔言说,往后靠靠。周希云接住她,可还是会上我家找人。
嗯啊,乔言坦诚,这不离不了嘛,不乐意和其他人玩。周希云问∶为什么是我?
乔言说∶没有原因,不对,唔.……我想想,可能因为你穿裙子,长得好看?只有这个?不然呢?周希云笑了笑。
乔言说道∶认真的,没开玩笑。
周女神天生就惹眼漂亮,不论从前还是现在,西井大院整片地区都没能得上的。
乔言讲起这些就来了精神,主动坦白刚读学前班那年有许多小男孩子想和周希云做朋友,可碍于脸皮薄不好意思接近她,于是偷摸塞零食给乔言,打算走迂回路线。乔某人当时就是典型的小人精,零食照收不误,可忙却不帮,生怕谁把周希云抢走了,担心周希云有了新朋友就撇下她,不要她了。
这倒是一桩新奇事,周希云头一次知道。
毕竟几岁大的乔言挺拽的,妥妥的外向小霸王,素来只有她欺负周希云的份儿,表面上真看不出来她曾有过这样的腻歪小心思。
站起身,周希云为乔言擦擦脖颈系紧浴巾,再帮其吹干湿哒哒的发尾。乔言也为周希云吹头发,出浴室前还吻了周希云两下,相互搂着抱着出去。
夜里还是躺一张床,不分开。
二人身上都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气,淡淡的很好闻,是周希云常用的那一款产品。
乔言面朝天花板,曲起笔直白细的双腿,躺下后就静静感受着面料柔顺舒服的床单,深深陷进去。她的右手搭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呼吸有些不匀称,微微乱了。她向下摸了摸,指尖触到周希云的脑袋。
黑灯时分,周希云上来碰碰她的鼻尖,拨开她黏在颈间的发丝,轻声说∶不会不要你…….回答先前的那番话。
乔言挨上去咬了咬周希云的唇瓣,说∶知道了,周老师。
现阶段不是急躁的时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得慢慢来。
周希云出柜了,问题没得到缓解之前,乔言这边不能再乱来,避免周慧文知道了更加接受不了。乔言不添乱,也不从中想法子缓和周家母女的紧张关系了,她只在周慧文出差中途发微信问候了一下,关心关心周慧文。
周慧文当天就回复了两条语音,态度还成,不热也不冷。
许是还没平复下来,周慧文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对劲,心力憔悴似的,满满透露出掩藏不住的疲惫与心累,听着就教人担心得很。
做小辈的不好插手太过,乔言转头找姥姥说了说,在电话里委婉提了一嘴。
姥姥心领神会,挂断通话就致电周慧文,同周慧文随便聊聊,担心周慧文想不开会做出什么事,或是太焦心了而不注重身心健康。
乔言不知道姥姥怎么劝的周慧文,总之在此以后,周慧文对周边人的回应也不是那么冷淡了,稍微消了点气。
但那仅仅是对其他人,不包括周希云。
周慧文仍旧不搭理女儿,短信微信不回复,电话不接,大有真会断绝往来的架势。
乔言全都看在眼里,明面上平静,心底里也不是滋味,又感到无奈恼火,隐隐又有一丝愧疚,不知道等周慧文出差归来后该如何面对。
周希云只是挑明了性取向,有中意对象这事还没说的,藏得严严实实。
如若让周慧文发现了,知道她俩已经进展到了现在的程度……后果不敢想象。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挨收拾都是轻的。
乔言发怵,一个头两个大,越想越觉着这是条死胡同,肯定瞒不了多久,纸包不住火,迟早会有爆发的那一天。
按她们现今的亲密度来看,瞒上一两年顶天了,指不定更短。
周慧文是过来人,她用火眼金睛瞄几次,再细细一揣摩,真要是怀疑到乔言头上来了,保准很快就能察觉到蛛丝马迹。
周希云身边没有比乔言更亲近的了,邢远、北方朋友他们性别不符合,益丰集团里江开聘和陈恪等人也自动被排除,余下的就只剩两位女士,不是温如玉就是乔言,没可疑对象了。
也许运气好,周慧文可能会先怀疑温如玉,可届时避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温如玉若是被无辜牵连了,估计会很难收场。
那样的话……乔言宁愿周慧文找上自己,大不了就硬着头皮扛下来了。
在朋友面前的丢脸永远是最窘迫难过的,尊严的丢失不比上刑好受。
乔言能想象那种感受,稍稍代入都感觉极其窒息,像是扒了衣服示众,硬生生剜出一道血口子给人看。周希云那么孤高傲气的一个人,哪经历过这种场面,这些年里也就跟她干过架,而且每次都输得哭鼻子,那得多委屈啊。
乔言不允许那种情况发生,分外有骨气地打算着,大不了她站出去,随便周慧文撒气发泄,但无论怎样也不可以让这事闹得人尽皆知。
她有没有脸无所谓,反正下半辈子不靠这东西吃饭,忍一忍就过去了,可周希云不能不体面,这人以后还要工作应酬,要面向社会上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周希云的脸子比她的有分量。
这般考虑了很久,乔言逐渐摸索出了些许道理∶她也应该准备准备了,不求力挽狂澜,至少不拖后腿。
虽然试探徐子卿时,徐女士的态度还行,但真到了那时候,徐子卿和姥姥或许会顾及着周慧文的面子,念着两家多年来的交情,难免也会对她施压。
谁都不敢保证,有时候人际交往就是这么复杂。
乔言没同周希云讲这些,背地里亦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和预计支出等各项条件,设想她将来不走运,被家里扫地出门了,自己是否能抵御得住风险。
她挺能脑补,思及最坏的情况应该是两位长辈要收回对她的买房扶助……她瞬间蔫了,呼吸都不顺畅了。
这么多钱,她把自己卖了也还不起,开店得多少年才能挣足这个数,而目还是不考虑通货膨胀的状态下,否则她开店一年的收入还不够还利息。
越是深入思量,乔言越发有危机感。
早知道当初就不买这么贵的别墅了,随便买一套小三室也不错,左右都是住,只不过环境条件差一丢丢,其它的勉强能将就。
然而房子买都买了,前两年入手前考虑的情况与现今大为不同,那时是想着以后把亲妈和姥姥都接过来,三层的楼房不愁地方小,活动的区域足够,方便一大家子合住。
乔言做足了差得不能再差的心理准备,愈发坚定了一个念头——得搞一笔钱备用,不管是慢慢存还是怎样,起码有个对应的计划,事发了也不至于那么慌乱无措。
另外,她手上宽裕点,或许能支援周希云一点呢。
蚊子再小也是肉,多一毛是一毛,现金在必要时刻十分有用。
靠卡法的分成搞钱不现实,依照目前的盈利模式,存够钱得猴年马月去了。乔言辗转反侧,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漫画作品上。
她在网上连载漫画还是有一定年份了,大学时就在搞这个,毕业后又是兼职,然后与漫画社合作,今年开始渐渐打出了一点名气,亦陆陆续续有公司来问价,想要买她的作品。
乔言的作品并不是在某些app上发表,版权还在她自己手上,与漫画社合作后也只授权了代理权。她之前一直不愿意卖版权,一是靠出版和周边赚的钱够用了,作品继续连载还可以吸引更高的人气,没必要草率就卖掉,那么做太过于目光短浅;二是那些公司不够厚道,要不开价太低,要不就是看似还行,但对方一张口就要求这边打包所有影视改编版权,包括动漫、电影、电视剧等等。
漫画社那边也不建议乔言现在就卖版权,认为再等等最好,社里还能帮她再谈别的公司,可以对比完各家的条件再定。
距离上次新一轮的报价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乔言至今才记起这事,当即就联系漫画社询问进度。
社长亲自回复她,价格还是没谈拢,那些公司故意压价,极个别更是不要脸地开价五十万就想拿下版权,明摆着就是二道贩子来恶心人的。
社长回以一个不算高的七位数,预计分成再扣税完毕,到手不足a城一套房子的首付。乔言不好意思直说需要钱,没出息表示∶【好像也还行,挺多的了。」详亦一二
乔言睁眼扯淡∶【咱不能太贪。」
社长发了张翻白眼的表情包过来,让她闭嘴。乔言只好讲明∶【最近缺钱,急需。」社长∶【出版分成昨天到了,明天结算给你。」乔言∶【不够用。」社长∶【毛线。」
社长∶【这次比去年一年的钱多,吃金子都够用了。」
在漫画社那里碰了壁,乔言又有点挫败了。
这回的出版分成的确可观,缴完税到账上的数额不算少,但离乔言的预期还差得远。乔言努力调节平复,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好歹有进账不是,总比啥也没有强点。
店里打烊前,乔言拿了束花离开,带回去送给周希云。她在周希云跟前仍是一副不靠谱的死样,手一伸,将东西塞周希云怀里,装是别人送的。
周希云半个字都不信,接过花就收了。
她拧巴道∶店里卖不掉剩下的,扔了也是浪费,拿回来当个摆设,放着养眼。
周希云顺着说∶下次再有卖不完的,可以都带过来。
她敷衍嗯了嗯,转身先放下包,回来就洗洗手。
灶台上在煲汤,周希云一下班回来就进厨房转悠,等乔言回来正好能吃了。二人搭把手盛饭端菜,末了又一起洗碗收拾,晚一点再窝沙发那里放电视,做些适当的亲昵举动。
乔言惯例坐周希云腿上,不用招呼就上前。周希云先吻她,握住她的手。
快上楼休息那会儿,周希云倏尔说∶周六我应该要出去一趟。乔言问∶到哪里?s市。
这个月不是不出差?周希云说∶不是公司的工作。
乔言怔了怔,迟钝犹豫良久,接着点了下头∶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