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面顷刻间无比沉静,两人生硬地眼对眼,皆都愕然。
乔言呆呆的,红润的唇微张合,整个人宛若木头般立在原地,除此也做不出其它回应了。这一遭绝对是意料之外的变故,并非有意而为之,有的行为受到本能的驱使,压根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等理智回笼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本就不该发生这种情况,没有各家长辈在,两人平心静气坐一块儿就不大合乎常理了,而眼下还这么亲近……真是邪了门儿,好像今天的所有事情都不太顺当,做什么都犯冲。
乔言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晕乎乎的,她发怔半晌,卡壳了,一时不知如何缓和这样的僵局。
周希云亦是,整个人缄默不语,眼睫倒是颤了三两下,可除此外就没另外的举动了,俨然还沉浸在适才的事中。
良久,这位才死板地缩了缩手指,慢慢回神。
乔言也赶紧缓过劲儿来,连连后退一些。
周希云侧身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低头擦擦指腹。力道偏重,连同手背也擦了个遍。
倒不是嫌弃,而是得找点补救措施。
乔言假意清清嗓子,迫不得已说道∶给我一张。周希云便抽一张递过来,塞她手里。
作势抹抹嘴,乔言还抿了下唇,直觉应该擦干净了,才故作掩饰地又说∶挺甜的……
言罢,感觉这句话哪儿似乎有歧义,又满脸不自然地添道∶蛋糕很好吃,草莓味的还可以,比抹茶的更甜一点。
周希云也退开些,坐远一点。
二人间的距离逐渐被拉开,最先挨在一处,现在中间再挤一个都不成问题。周希云弯腰捡起面前的包装袋和塑料勺子,将其全都扔进垃圾桶里,帮着收拾吃剩的残局,未了,再抬眼低声问∶要扔不?
乔言手上只余下一个空的小蛋糕托盘,她埋首瞧瞧,然后不迭把垃圾送上前,干巴说道∶给你。
周希云接了又扔掉,接着没事干似的拿回笔记本,不声不响地点击鼠标,接收资料,打开文档。比刚刚更淡然了,算是勉强平息好了心情。
柜子里有吃的,周希云温声说,不显露出多余的心绪,楼下厨房里还有食材,冰箱冷藏室也有。
这么晚了,再不睡就该是宵夜时刻。
可惜乔某人听不出话里的两层含义,不明白个中潜台词,只觉得这是在压制先前的尴尬,因而也没往心里去,仅是点点头,嗯了一声,说∶知道。
周希云也不催她,过后就把精力都放回电脑上。
乔言收起腿窝在沙发上,坐一边远远窥视笔记本屏幕,心里都快拧成一团乱糟糟的麻绳了。她还是不困,没有睡意,没打算回客房歇下,亦不想着躲避,根本没那概念,脑子里还是稀巴烂的浆糊状态。
闭嘴几分钟后,乔言端详了一会儿桌面,禁不住又闷闷问∶你不戴那个,能看得见?
那个,指的银边眼镜。
周希云边打字边回答∶看得见。
乔言不解∶看得见还戴眼镜干嘛?
周希云说∶近视。
乔言话痨,问法多。
既然是近视,那为什么不戴眼镜?
周希云耐着性子回道∶近视程度不严重,多数时候可以不戴。
哦。你什么时候近视的?前年。
难怪,平时没见你戴过这玩意儿。乔言了然说,你读书时也不近视,好好的。周希云说∶以前也有点。乔言问∶哪个时候?周希云如实交代∶高三。
有时候是假性近视,用眼过度就会这样。乔言还挺了解这些,接道。周希云说∶差不多。
乔言没话找话∶我记得高三那会儿,班上除了我们几个,其他的全是近视眼。有五个人不是。应该。你和邢远都不是。
班长高度近视,快一千度了,对不?不知道。
我还玩过他的眼镜,戴上去可难受了,昏头转向的。周希云不想追忆往昔,搪塞道∶嗯。
乔言问∶你戴眼镜会晕不?周希云∶不。
乔言煞有介事道∶我听说,刚戴眼镜都会这样,因为不习惯,需要一定的适应期。周希云说∶还好。
乔言倒沙发靠背上,打直腿伸伸腰,还有,据说眼镜戴久了眼睛会变形,会越来越丑,变成小肿泡眼。。
有一类人天生就会聊天,专挑没有理论依据的胡言乱语当真理。
周希云手下一顿,打字的动作都慢了。
乔言细一回忆,说∶咱们语文老师就是眼镜儿,似乎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帅,中年就惨淡了,变成了俩绿豆,一丢丢大,睁眼闭眼都一个样。
语文老师,一中等身高的发福男人,教过她们。
这位老师的眼睛确实小,也不是眯眯眼,就是单纯的小眼睛。他年轻那时身材比较瘦,脸也不大,还没发腮,看起来就较为正常,而年纪大了以后便不太在乎外形了,随着脸盘子愈发圆润,双颊上的肉越挤越多,那双不够大的黑提葡萄眼就显得过分小了。
乔言语文成绩不咋地,但对该老师的印象可谓深刻,开口一讲还挺乐,想起了一些很有趣的往事。
周希云不想接这个,干脆又不理会了。
乔言拿起她的眼镜看了看,你多少度?周希云说∶不高。
乔言问∶不高是多高?周希云说∶不到一千度。
乔言瞅瞅镜片厚度,与记忆里班长的眼镜对比了下,认同地说∶你这肯定没一千,五百都没有,太薄了。
周希云又点了点鼠标,只有一两百。
乔言嘴损∶小心升高。周希云∶不会。
好像要一直戴着才升得慢,经常取了戴戴了取就会加深度数。乔言说,挪过去些,比如你这样。
周希云沉心看屏幕,权当听不懂。
乔言靠近望望,不过你眼睛好大啊,以后应该不会变成豆豆眼。周希云∶.
瞎扯淡一番,气氛渐渐平复下来,没那么窘迫了。
乔言故意挑些无关紧要的话罗里吧嗦,将那点不小心的意外翻篇,之后不再提及。
周希云应付不了她,到最后没再接话。
小客厅里又静悄悄的,静到都能清晰听见对方衣料摩擦时发出的簌簌声。
乔言用浴巾当毯子披身上,抬手弄弄半干不湿的头发,摸一摸还在滴水没。
电视剧特别无聊,演来演去就那么些破事,不是你侬我侬就是小三出轨,要不就突然冒出一段现实向的家长里短。现代的肥皂剧编剧越来越偷工减料了,不用心顺剧情,纯追求感官刺激,写的剧情全是一锅大杂烩。
乔言看了二十来分钟,感觉后续剧情太糖心,便换了个台听晚间新闻。一个姿势半躺久了累,她换一边肩膀再继续,也方便玩手机。
微信上有新的消息,宋辛余发来的。
对方的耳环掉了,想让乔言帮忙找找,看是否掉车上了。
乔言对宋辛余的耳环款式没印象,今晚饭间也没在意这东西掉没掉,下车时更未能发现哪里有耳环,但她还是答应会找找,如果能找到,明天就给宋辛余送过去。
深更半夜的,宋辛余还没睡,没多久就回复∶【麻烦了。」乔言坦坦荡荡∶【客气。宋辛余问∶【还没睡?」乔言说∶【快了。」宋辛余∶【早些休息,别熬夜。乔言∶【好的。」
可能是念着请吃饭的情义,宋辛余又发来一条∶「这次让你破费了,下回换我请你。」乔言不认为请旧友吃饭有啥毛病,于是答复∶【没什么,一顿饭而已。」宋辛余趁机敲定这事∶【哪天有空再约。」乔言回∶【可以呀。」
聊了不到两分钟,这番交流就匆匆结束。
宋辛余很能把握分寸,素来是点到即止,不会太刻意。乔言不当真,谈完就退出聊天框。
所谓请客,只是成年人客套流程中必要的一环罢了,纯属随口空谈,大家都爱这么讲,实际上真请的没几个。
一旁的周希云无意围观了整个聊天过程——乔言举着手机打字,屏幕是侧对着周希云那边的,余光一扫就能瞧得清清楚楚。
周希云不打扰乔言,待聊完了才推推她的肩膀。乔言一头雾水∶做什么?周希云沉声说∶挡着我光了。乔言皱眉∶有吗?
离我远点。周希云说,语调清冷疏离。乔言不耐烦,不肯让,吹毛求疵,要求多。
周希云不通人情,不接受批评。
乔言咧咧嘴,顷刻间恢复了恶劣的本性,不满地光脚踹一下。没真踹,差点才踢到对方。
乔言又说∶你一堆毛病。
周希云置若罔闻,漠然处之。
乔言用小腿抵过去,非要对着干。你听到没有?
周希云打她膝盖,拍了一下。挪开。
乔言矫情,疼…
少装。周希云说。
没装,乔言爬杆上架,讨嫌地把脚丫子伸过去,真疼,打我麻筋了。
周希云不吃这套,推开她的小腿。
乔言万年讨人厌,这种时候了还要占上风才作罢,一个劲儿招惹对方,好似踩周希云睡袍两脚就能给人家找不痛快一般。
她就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只顾着自己安逸,早把浴室里的那出抛到九霄云外了。周希云拿腔作样的,她看不惯,非得逮着大小姐拔逆鳞,上演一波什么叫得寸进尺,不懂何为见好就收。
你又甩脸子干嘛,我得罪你了?乔言逼问。
周希云不承认∶没有。
你有,乔言说,你脸色好臭,不信照镜子。
周希云回答∶太晚了,困了。
乔言肯定不相信,咋咋呼呼地再把腿支上去,扯谎都不会扯……
周希云打定主意不理人,抓起乔言的脚踝就将其拎开。别闹。
也不晓得是被触动了哪根神经,亦或是怕痒,乔言倏尔倒沙发上仰躺着,身子扭了扭。她还笑,没心没肺地倒打一耙∶做什么啊你,不要摸我…….说归说,可后一刻还是又把蹄子塞回去。
周希云面色略微凝重,但也不推开她了。
乔言这人一向不懂收敛,至此又来了句∶天天臭脾气,惹不起你。
周希云没声儿了,如同闷嘴葫芦。
她俩惯常不沟通,张嘴就跟点炮似的,免不了得这样损。乔言也不由着周希云拉下脸,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哪儿不舒服就要发泄出来,她不喜欢周希云现在这个样,因此连着讲了一通。
而周希云也不还嘴,任由怎样。
气氛又变了,半点旖旎缱绻都没留下。
她们天生不对付,还没好上多久呢,眼下什么感觉都消失殆尽了。
乔言靠过去用胳膊肘顶顶周希云的腰,咕哝道∶小气。旋即起身,准备回去睡了。
周希云不拦着,提醒道∶回房后关门。
乔言逆反心强,不关,要关你自己来。言讫,慢腾腾走到另一头,啪地把灯关上。
小客厅里陷入昏暗,只有电视机和笔记本的屏幕散发出亮光。周希云习以为常地说∶打开灯。
乔言哪会听从,一溜烟就滑进客房里,飞快合上门,当场没影儿了。死性不改爱做作,净找麻烦。
也不能把这讨债鬼怎么着,周希云只得忍着,默不作声自己起身开灯。
借宿的夜晚平平无奇,没发生太大的事,也就这样。
乔言进房间就歇息,眼皮子开始打架了,躺下一会儿便沉睡过去。周希云将近凌晨一点才合上笔记本回屋,做完事了才休息。
这晚不如前一天凉快,温度升了两度,下夜里盖着被子还有些闷燥。
竹子随风轻摇慢晃,四点多那时周希云醒了一回,接下来也没再睡过。厚度适中的被子耸动,会儿,周希云翻了个身,静静朝向黑魅魅的窗外。
夜色张大了口,吞噬舔舐地上的安谧。
由于要接应徐子卿和姥姥,翌日清晨,乔言天还黑着就摸索着起来了。
晚睡早起的后遗症严重,她下床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洗漱时都在打瞌睡,期间太乏了,刷牙刷着刷着就闭上了眼睛,结果一个没站稳差点栽镜子上磕脑门。
强行洗了个冷水脸打起精神,乔言轻手轻脚折回去叠被子,而后才抄起手机下楼。
底下一楼,周希云早已起床,都系上围裙进厨房打转了。
转出楼梯口乍一碰上对方,乔言还以为看错了,揉了两下惺忪的睡眼才发现真是周希云。见了鬼了,周大小姐往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今早竟会亲自下厨,实在是不多见。
周希云在烙饼煎蛋,灶上熬了一锅软烂香喷的鱼糜粥,另外还有新鲜的水果堆放在一边,看样子是要榨果汁。
乔言走上前瞅稀奇,不见外地从盘子里拿一块饼,使唤道∶我也要一杯鲜果汁,少放糖,不要太腻了。
周希云充耳不闻,打开锅盖搅搅鱼糜粥。
乔言都咬了一口饼了,周希云才淡淡说∶放下,不是给你的。
你也吃不完,这么多。乔言大言不惭,我帮着分担分担,不然多浪费。
这是给伯母的。周希云说。
乔言凑近闻闻粥香,这个呢,我能吃不?
重新还是锅盖并斜出缝隙,周希云回道∶姥姥的。
我姥不爱喝粥,嫌这个没味儿,太淡了。乔言说,打开壁橱柜拿出一个小碗搁下,煮好了给我盛-碗。
周希云不予理会,兀自做活儿。
周女神还穿着昨晚那身过膝的睡袍,不变的领口微敞,腿侧稍开又,偏成熟的款式。
乔言晚上未曾瞧仔细,现下又发现了不同,走近时一低眼就再次中招了。
但相较于昨晚,今晨的她已然没了那种浑身不对的感觉,这会儿瞧见了也没觉着太诧异,只暗自咂摸,周希云长得可真白,腰那么细,腿肚子上也不咋长肉,锁骨是近一字型的,这身材挺绝,随便穿件破睡袍都比模特走秀还洋气。
再看看自己。一夜过去,乔言那身价格不过百的连帽衫已经皱巴巴的了,似是从哪个角落里扒拉出来的旧衣服。
乔言拉拉衣角,上手扯了扯。扯完,憋不住再瞅两眼。
许是灯光打下来的缘故,周希云整体看起来真的…….乔言说不上来,形容不出那种感觉。
比起前阵子,周希云这身打扮才是正儿八经的居家模式,脸上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头发用鲨鱼夹随便夹起,少部分柔柔垂落,身上一样配饰都没有,连脚下都是蹶拉着拖鞋。
周希云骨相皮相都美,且岁月沉淀了她的气质,使之更有轻熟风情,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由内而外的韵味。
这跟乔言记忆中的形象不太符合,她认识的周希云还是年少时那个讨厌的学霸,不通情理,还爱跟她作对,时不时就告状使绊子。
周希云留学的五年里,她们也不是完全分开了,期间见过那么多次,可周希云的变化偏偏就是很大,有时候乔言都会产生才认识这人的错觉。
乔言再啃了口饼,又拿小盘子夹走一个煎鸡蛋,口齿不清地说∶再要一个蛋。
周希云不阻止,随着了。
乔言问∶你咋这么早起来?有事。周希云回答,不解释具体的。乔言多嘴∶工作?
周希云应声∶有一份文件需要早点敲定。乔言说∶你是大忙人。周希云解开围裙,挂墙壁钩上。
没了围裙的束缚,周女神的仙气儿又回升了不少。烟火味一息间湮灭,霎时全无。
再看下去就该犯迷糊了,乔言端着小盘子出去,转到大门口站定,侯着徐子卿她们回来。
周希云留在厨房里,待她走远了才理理睡袍,将过分敞开的领子合拢些,
六点出头,天空蒙蒙亮,街道远处灰不溜秋。徐女士准备出现,载着姥姥回来。
乔言吃饱喝足地上前,帮徐子卿搬东西什么的,并一手搀扶姥姥。
姥姥脸色略苍白,一是高血压难受,二是大清早起太早了,又有些晕车。
一家人进门,徐子卿把姥姥托付给乔言,自己则马不停蹄上楼收拾行李。毕章晚点还得赶飞机,再磨蹭就来不及了。
周希云端着早饭过来,将徐子卿那份单独打包好了,让带路上吃。
徐子卿感动得不行,一直说∶这回多亏希云了,要不然会搞得更恼火。
周希云会讨长辈欢心,轻声问∶伯母,要不我送你去机场?
哪能你来送,耽搁工作时间怎么办,不用不用。徐子卿说,我在网上叫了个车,应该等等就来了。
周希云改为帮忙提行李,将东西都送到大院外边。
徐子卿感慨,转头对乔言说∶好好照顾姥姥,等我回来。乔言保证∶妈你放心。
徐子卿瞥了眼已经走出门的周希云,压低声音说∶别跟希云闹架,知道不,不要总是欺负人家。
我哪有…….乔言回道,欲言又止,欺负得了么,她那么大个人了。
徐子卿哪管女儿的说辞,叮嘱完就急着出门,到了外面正巧赶上网约车抵达,又匆匆上车赶飞机去了。
乔言完全接手了照顾姥姥的任务,接下来整个上午都忙得不可开交,简直停不下来。
医院门诊部八点上班,这边预约的时间是早九点。出门赶上早班高峰期,路上堵车了,十几分钟的车程硬是足足开了四十分钟才到,险些错过了就诊时间。
也是乔言经验不足,一般都是早点出门才对,这样虽然会在医院等上一段时间,但可以避开路段高峰期,不至于延误。
姥姥的看病流程顺利,医生表示无大碍,吃点降血压的药外加多休息就行。
老人家这是下乡不适应才搞出来的小毛病,年纪大了不能劳累,自驾车出去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没好好休息,哪可能不生病。
离开医院,乔言带姥姥到卡法,想着让老人家在店里待着,以便自个儿可以随时看着。
姥姥不乐意喝咖啡,其它饮品也不要,宝刀未老地想帮乔言干活。乔言不让,您歇着,我能行,不用您来。姥姥叹口气,脑壳昏翟戳嘞,不中用咯。乔言好笑,安慰老人家一番。
姥姥还不糊涂,知晓周希云在附近上班,晚些时候又拉着乔言说∶喊希云过来吃晌午嘛,她一个人不安逸。
始料未及老人家会突发奇想来这么一茬,乔言怔愣,思忖了两秒钟才敷衍道∶她工作忙,来不了。
姥姥固执,希云说她不忙哒,有空。
她要上班,得挣钱。乔言安抚道,胡编乱造地涯哄,真的来不了,公司不允许她们中午出来。
姥姥不上当,不高兴说道∶你净是豁我。
乔言脸不红心不跳,没骗您,不信您问容因。
听得明白祖孙二人在谈论什么,吧台后的容因笑了笑,不掺和。
乔言哪会由着姥姥胡来,没多久就把老人家忽悠到堆花的地方待着,让姥姥挑几朵喜欢的小花出来,卖乖地说∶您看上什么就随便选,晚点我包好带回家放您房间里摆上。
姥姥晃手不要,浪费钱,你拿去卖咯。
等乔言安置好老人,容因悄声问∶你那个发小?乔言没听清楚,反问∶什么?
容因八卦∶刚刚你姥说的那人,是不是你之前讲过的发小?
容因是知道周希云的,听乔言嘴损过周希云许多次,大致了解一些事情。
乔言没否认,低低说∶我姥这两天精神状态不太好,别信她的。
容因又笑,是周边哪家公司的?
乔言不告知,找借口转身就走。我去楼上送咖啡,再不送客人该催了。
下半天相对好过些,不必到处跑,累了乏了还可以歇歇。
乔言在车里找到了宋辛余的东西,一枚镶有祖母绿宝石的耳环,在副驾驶座位缝隙里找到的,位置有够隐蔽眼睛不好使还寻不着。
乔言扒拉老大劲才小心地耳环拿到手,随后发消息与宋辛余,要了对方的地址。
宋辛余不知道她要干嘛,问就给了。宋辛余在开会,当下没空闲时间。
乔言这回做事倒是分外体贴周到,问完就下单了一个跑腿小哥,请小哥代为送耳环到宋辛余公司。
宋辛余收到层层包装的盒子后发了张照片过来,以示感谢,还说∶「本来我打算下班到你那儿取的。j
乔言自认为行事完美,回了条∶【你过来多不方便,本来找个人就可以了,省得跑一趟。」宋辛余∶【也是。」
乔言∶「而且我也怕搞丢了,那么小点,丢了不容易找着。」宋辛余∶【丢了也没事,没什么。」
乔言梆直∶【没丢没丢,还好及时送到你那儿了/大笑
有类人天生不解风情,本来多好的一个见面机会,不等对面实施就分崩瓦解了,碎得渣都不剩,偏生还不能怪她。她是真不理解,全然没琢磨透其中的意思。
宋辛余到这儿只能顺着台阶往下走,轻描淡写带过。
乔言很有悟性地表示∶【你先忙,改明儿聊。」
宋辛余也回∶【行。」
晚上,乔言领着姥姥去清河街的小别墅住。
清河街离天成路近点,西井大院那边稍远些,住这边更便利。
带老人过活不比带娃轻松,方方面面都得顾着,吃喝住行一样不能少,另外还得监督吃药等等。余后的几天同样磨人,乔言两头兼顾,干什么都不能撒开手做。
姥姥还是让人省心,不乱跑,也不找事,只是换了个环境她不适应,总想着要回去,有时还叨叨地碎碎念。老人家惦记着熟识的邻居,老是撺掇乔言喊周希云下来,甚至想让乔言上去送吃的给周希云。
老人家心地良善,不把周希云当外人,觉得反正离得那么近,一起见见面、相互照顾也是好的。
乔言坚决不上去,连外卖单子都不送了,一律交给店员们办。
她不愿意,姥姥就托店员去,让顺路送到益丰集团。乔言赶忙拦下,避免造成误会。
姥姥念道∶小时候也不这样,现在咋个和希云陌生了。
乔言睁眼讲瞎话∶我俩本来也不熟。
姥姥拆穿她∶啷个不熟,你净是跟都人家跑,别个不带你,你还找慧文告状。
乔言不记得有这回事,说∶您记错了,我最烦她了,不可能跟着她跑。
姥姥接道∶有的嘛,你挨打了还跑她屋头躲起来,子卿上门找都拉不回去,你搞忘了。
乔言不认这些乱七八糟的过往,坚持认为姥姥搞混了,她七岁出头还同周希云干架来着,那时仗着更胖的体型优势硬是把周希云压地上骑,欺负得小姑娘泪眼蒙蒙的,双方都势同水火了,怎么可能有这么和谐的时段。
小时候周希云最讨厌她了,要不是有周慧文在,绝对连眼神都不会匀她一个。
躲周希云那儿不肯回家?不可能。没这回事。
躲宋辛余那里还差不多,这倒是有可能。老人记性差,应该是姥姥记岔了。
乔言不争辩了,由着姥姥唠叨。
时间一晃到周四,这天要去乔爸那里拜访。
乔言仍是将老人安置在卡法,请容因帮忙看着点,再走过场地到乔爸家参加宴席。
原计划是要在那边过一夜的,最起码也得晚上才走,不然说不过去,但因着这事,乔言只是到那里待了半下午。
乔爸他们也理解她的难处,倒没怎么样。
这半天时间里,容因把姥姥照顾得很好,还教老人家玩电子产品。
回去的路上,姥姥显摆∶我也有你那个啥子咧……就是绿色嘞,有两个鼻孔孔。乔言想了想,微信?
对,是这个。姥姥说,晃晃手里时髦的老人机。乔言莞尔,开着车也不方便细看,只能听着。
周四傍晚的天气阴沉,乌云堆聚在上空,风雨欲来的样子。乔言开快一点,赶在下雨前到清河街。
果不其然,进门后没多久,一场大雨来袭,哗啦啦用盆倾倒一般。
乔言立即上楼下楼地关窗关门,担心雨太大了水会倒灌进来,顺带把衣服那些都收了。
姥姥沉迷老人机,从上车开始就在摆弄手机,好像在跟谁聊天。
乔言没太关注,仅让姥姥加自己的号。
姥姥不搭理她,还把老花眼镜戴上了,专心致志打字,仿若听不到。
雨越下越大,起先豆子那么大点,后来啪嗒啪嗒地往下砸,一串串都快连成实线了。这阵势有够吓人,乔言瞅瞅天,欲发条消息问问徐子卿那边咋样,顺便汇报一下近几天的进度。然而刚摸到手机,姥姥出声了,忽地喊她。
乔言应道∶钦,什么事?
姥姥不知从哪儿找了把伞出来,一脸慈祥,笑眯眯的。过来过来,我跟你讲。
乔言走近,您说。
去外面接人,姥姥乐呵说,希云来啦,你快去接一哈。
乔言顿住,乍然还以为幻觉了。“诵”丶
姥姥把伞塞她手上,去,搞快,她没带伞,得淋雨的嘛,再不去要凉到了。老人家心急热切,直直把乔言往外推,不住地催促。
乔言这才反应过来,合着姥姥是在和周希云聊天,难怪这么忘乎所以。她犹豫片刻,望望大雨,再瞧瞧门口的路,抿了抿唇,还是听话地打伞去大门口接人。
来都来了,只好顺着姥姥的心意,总不能赶走。
大门那一方,周希云已经在保安亭等着了。这人没开车,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乔言踩着水过去,问∶你车呢?周希云说∶没开。乔言问∶那你咋过来的?
蹭的车,周希云说,有同事住这附近。乔言没再问,拉了对方一把,示意跟着走。
雨势过猛,伞不够大,二人必须靠拢挤着走,否则还没回去就得成落汤鸡。
形式所迫,双方都没计较那么多,一路肩挨肩。不过饶是如此,斜飞的雨点也把她们淋了个彻底。
快走到家门口了,乔言没看清脚下,一个翅趄差点摔倒,好在被旁边这位及时扶住了。周希云抓住了乔言的腰,勾着。直到进门才分开。
姥姥心疼她俩,连忙说∶咋子打了伞都这个样,真嘞是……马上换衣服,快整身干的穿。
周希云松开手,安慰姥姥∶没事。
姥姥对乔言说∶你们先上去,找两件你的借给希云穿哈。
乔言拧一把衣角,甩甩水,应下,随后领周希云去二楼的小房间,随便找一身干净衣服给对方,接着转回自己屋也准备换。
临着要脱衣服了,蓦地又记起什么,她立马找到一套贴身的送过去。
小房间的门没反锁,拧动门把手就可以打开。
离开前后不过半分钟,时间极短。
乔言不假思索推门而入,脱口说∶还有这个.…….话音刚落,硬生生又折断。
房间里的周希云反应迅速,拽起湿衣服就遮住胸前。可还是晚了半拍,无济于事。
白色晃过,凸凹有致的身段映入视线。
乔言瞪大一双好看的杏眼,瞳孔紧缩,一刹那只感到乱蹿的血气汹汹直冲头顶,哚里啪啦地向上烧,腾地就烧到了脖子以上的地方。
无所遁形的,她当场从脸红到耳朵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