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就像是躺在梦里的云朵上一样,四周的细密的白色绒线摩梭着全身的肌肤,就像指纹从大脑的筋膜上滑过一样令人舒爽、贪恋。爆爆感觉到这几乎是自己睡过最舒服的一觉,而且睡得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起来。不过,一切总是有尽头的,快乐的事,悲伤的事,都有尽头,只不过痛苦的事情更加难挨一些。
“蔚!”爆爆混沌中的记忆在浮现自己往常的模样时,才猛地惊醒过来,她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不是上城的贵族小姐,她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看看这周围罪恶的富家小姐般的装潢,这绝不是自己应该贪恋的地方!
爆爆飞快地想到,自己会不会是偷东西的时候迷迷糊糊地躺在舒服的大床上睡着了……可是蔚他们为什么没有找自己呢?
掀开暖呼呼的被窝,清冷爽利的空气一下子扑在爆爆的脚丫子上,令她瞬间便开始无比地怀念刚才的温暖天堂。
“怎么会?连衣服都换掉了?”爆爆很快发现了不对,但更快地,一张她熟悉又害怕的满是愤怒、怨恨的脸颊从她脑海中划过:“蔚!”
脸蛋上还残留着记忆中火辣辣的痛觉,爆爆感觉自己仿佛又被蔚扇了一个耳光,她控制不住情绪,在这间华丽的房间里惶恐而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她对自己刚才舒适的被窝忽然感到无比地憎恨,她疯狂地绞乱着身上的衣服,撕裂着柔软的被褥,撒出了漫天飞舞的白色羽绒。
在外头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得甚至被早起的乔妮丝骂作变态的科勒此时缓缓推门走了进去,他刚露出脑袋,一只鞋子便飞驰了过来,鞋底正印在科勒的额头上,久久不曾落下来。
“是你,科勒!”爆爆解除了警戒的状态,想起刚刚还哭得泪眼朦胧,赶紧又扑在羽绒堆里擦起了眼泪,不曾想起来的时候,全身又都沾满了白毛,这令她显得有些窘迫难堪。
“我来看看,这是谁?呀!是小天鹅吗?”科勒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将额头上的鞋子放在床边,细心地给爆爆扫去身上的羽绒。
本来过了一夜,对科勒有些生疏的爆爆此时再也忍不住,又一次扑倒在科勒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我只剩下你了,我只剩下你了……千万不要离开我,好吗?”
科勒搭着爆爆的肩膀,脸上仍然是和蔼的笑容,凝望着爆爆说道:“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从来没有人对爆爆说过这样的话,她一时有些发懵,在过去的日子里,她感受到的只是依赖和袒护,从有过这样直接的,近乎鲁莽地侵入灵魂的答案。等回过神来时,爆爆才双颊飞红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不要误会,这是天生的,我天生就会和爆爆在一起,照顾爆爆,喜欢爆爆。”
爆爆羞赧地趴在科勒怀里,琢磨着他身上的衣服,什么也没有说,感觉到自己的心灵纷乱如麻。
“咚咚……”乔妮丝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爆爆趴在科勒身上,衣衫不整,床上到处都是白色的羽绒,当即板起了脸走到两人面前。
爆爆发现了来人,连忙从科勒身上爬了起来,问道:“你是谁?”
“科勒,你先出去,我给爆爆换身衣服,别感冒了。”乔妮丝指着门口说道。
科勒拍了拍爆爆的肩膀,说道:“她叫‘丝丝’,是你将来的老师。”
乔妮丝和爆爆瞬间都愣愣地望着他,不知该作何表情。
“阿嚏……”爆爆忽然打了个喷嚏,鼻涕黏在嘴上,傻愣愣地像个白痴一样。
乔妮丝推了科勒一把,将爆爆按在床上,盖好被子,便去衣柜里挑衣服去了。
科勒自然十分听话,在门外老实等着,但他的心情并非一如他刚才所表现的那样温柔和善,他还依稀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他想到,他的灵魂会不由自主地偏航,直至落入深渊,他无法自制,也无法察觉,他精神上的死亡或许近在眼前……
“阿嚏……”打喷嚏的声音在耳后响起,科勒微笑着转过身去,看见了洗漱后穿得严严实实的爆爆。
“对不起……弄坏了你的床。”爆爆吸着鼻涕,低声说道。
“嘿,那不重要,别失落。”科勒蹲在爆爆面前,拉着她的双手,说道。
“对,不重要,科勒有的是钱。”乔妮丝在一旁假模假样地帮腔道。
“哈哈,你说得对,乔妮丝,你本周的工资取消了。”
乔妮丝撇了撇嘴,心道还真指望你的工资过活?
爆爆心里有些异样地别过的双眼,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与房间里不同,这儿一下子充满了底城的气息,虽然四周干干净净地,空气中那种炼金废料的气息也非常淡薄,但那些墙面和炼金机械不会错,上城没有这样的地方。
“这儿是哪儿?”爆爆问道。
“底城的一个小角落,我赖以为生的地方,现在你就要跟我一起了,你可以跟着乔妮丝尽快熟悉这个地方。”
“嘿,老大,你说让我当她的老师,我能教她什么?”乔妮丝问道。
“射击。”
“她?”
科勒点了点头,说道:“她有很多个天赋,其中一个是射击、一个是爆炸。”
爆爆听见爆炸两个字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黯然地垂下了脑袋。乔妮丝看了看她,凑到科勒身边问道:“没搞错吧?她看起来根本不像有这方面的天赋。”
“她的天赋并不是凯特琳小姐那样的精准射击……”
乔妮丝挥舞着双手,似乎对凯特琳这个名字非常抗拒:“我们说好不再谈起她,别再打她的主意,科勒!”
“在你教她射击的时候,记得带足弹药。”科勒向前走了几步,又说道:“鲍勃的早餐准备好了吗?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他一定是个好厨师。”
“他的确非常敬业,否则他下个月就没钱了。但谁都没有吃过他的料理,我可不保证他做的一定好吃。”
“乔妮丝,你对食物没有敬畏之心,我尝得出来。”
“我巴不得不给你做饭了,要求那么多,真是爱吃不吃。”
“哈哈,叫鲍勃上菜吧!”
“行,您且候着,这就来。”说着,乔妮丝快步离开了,科勒则带着兴致不高的爆爆坐上了餐桌。
“阿嚏……”
科勒提着爆爆的下巴给她擦了擦鼻涕。
“你会离开我吗?”爆爆用感冒了的有些发闷的声音问道。
“你问过了。”
“我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我害怕……”爆爆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神情。
科勒没有再说安慰的话,而是异常平静地望着她说道:“最终只有你自己不会离开自己,爆爆,我刚才说的,都是谎言,每个人最终都会走上各自不同,孤独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