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厉权川压低声音问道。
眼前的女童扎着双髻,身着青衣，面容虽生的乖巧可爱却胀得泛白,正是先前一同被祭神的碧娥。
上次见面也是碧娥突然找来，厉权川还没来得及询问，下一瞬就不见了碧娥的身影。
她此时正焦急无比地盯着厉权川，嘴巴开开合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厉权川强行按捺下性子,等了一会却迟迟没听见声音。
感应又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厉权川面色剧变：“碧娥，你先等等！”
等厉权川急匆匆游出去后,目光朝远处一扫,只有海水幽幽，哪里还看的见什么人影。
感受到衣角再度传来的拉扯，厉权川低下头，见碧娥一直在空气中比手画脚，半天却没能吐出一个字来,厉权川神色一凛,这才发现了怪异之处：“怎么回事？你不能说话了？”
碧娥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拉着厉权川的衣角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厉权川眯了眯眼睛：“你想要我跟着你？”
碧娥忙又点了点头。
厉权川眼底闪过一抹犹豫。
若说实话，他现在其实更想跟去感应所在的方位一探究竟。莫名的感应这次与他极难得离的较近，眼下却是又越来越远了,错过这次机会的话,今后只怕是不知何时才能再遇到。
见厉权川迟迟不动弹,碧娥面上愈发焦急起来,用力扯了扯厉权川，一把抓起厉权川的手掌，用手指在上面来回比划。
厉权川盯着掌心看了好半晌，心底倏地一沉。
那竟是个“逃”字。
“仙君，就是这里了。”
侍从低着头在将人带到后，化为一条水蛇退了下去。
嗡嗡的巨响从石窟内响起：“想不到高高在上的仙君大人居然真的会来我这阴水沟。”
森森阴影四下弥漫，隐约能嗅到几丝血腥气息。只见一道庞大的身影泛着墨光，浑身覆满鳞片，一圈圈缠绕在几道黎黑的石柱上，几乎与那黑色融为一体。
霜白缥缈，转瞬间就将石窟内的黑暗驱散了大半。
在姬灵渡走进石窟的刹那，隗蛟身躯缓缓滑动，偌大的头颅直接凑近了过来。
姬灵渡唇角微启，直接开门见山。
“阴妄水？”
隗蛟身躯诡异地停顿下来，在盯着姬灵渡看了许久后，突然出声：“我要你的一个承诺。”
姬灵渡轻垂下眸：“可以。”
隗蛟冷哼了一下，忽然上下翻动身躯大笑起来，石窟内沙尘滚落，好一阵地震山摇：“好！好！好！妙哉！”
一个先天神灵的承诺可要比任何宝物都要贵重多了！
原本他还为了这人害他在众妖面前身受重伤导致现在只能躲起来养伤而对眼前的人颇感忌恨，现在却只觉得满心畅快。
更何况，他这里的阴妄水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可以起到修复神魂的作用。但是收集方法极为繁琐，需要在阴妄石所在之处，借由黑蛟一族的神通施展法诀，每日有且只能取一缕，如此这般，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能溶得一滴。
隗蛟平日里只顾着修炼，自然是没精力去收集这玩意，从前好不容易收集的几滴也早就交换出去了。
最关键的一点，阴妄水对神魂完整的人却是半点用处也没有。眼前的仙人不惜欠下承诺要来这个做什么？
莫非
隗蛟紧盯着姬灵渡半掩于霜发下苍白至透明的侧颜，瞳孔竖成一道长线。
姬灵渡看了隗蛟一眼，从袖内掏出了一个木碗摆在了面前的石案上：“直接开始吧。”
果然是有备而来！隗蛟悻悻呼出一口气息。
水声淅沥成雨，隗蛟大张着口将石块溢出的水珠全都吞了进去，约莫数十时辰过去，再张口时，吐出来一缕半透明的云雾。
云雾消散的极快，才一显现在空气中就被直接封印在了不远处的木碗里。
随着云雾在碗底一缕接一缕的积聚，隐隐有了凝结成水的趋势。
这么多天过去，姬灵渡只是立于原地，始终一言不发。
一片冰晶从他手中的枝桠上幽幽飘落，淡光清灵，在幽静的石窟内，竟似雾里看花。
隐约有一声轻咳响起，带着颤意，压抑、破碎
隗蛟硕如铜铃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尖利的指甲弯曲成钩突然试探性地悄悄朝那人背后伸了过去，犹陷泥沼之中，尚有数尺的距离便再靠近不得。
姬灵渡抬起眼眸，神色冰冷。
被拦了个正着，隗蛟收回利爪，眼神幽深下来，意味深长道：“仙君可得小心些。”
姬灵渡对此只是移开了视线，神色却是愈发冰冷。
潮水裹挟着缓缓流淌，又过了数日，云雾终于彻底溶化了开来。
木碗被捧起来后，一颗豆大的水珠在碗里晃荡了一圈，散发着莹润的幽光。姬灵渡微阖上眼眸，片刻又缓缓睁了开来。
“如何？”隗蛟问道。
“太少。”姬灵渡淡淡道。
以九幽云珊瑚这等先天灵物数万年的修为，也只是将他破碎的神魂修复了部分，这阴妄水确实有些许用处，但对于修补神魂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神魂有损，修炼便会寸步难行，正如木桶底部开了个破洞，才倒进去的水便又流淌的一干二净。
一个无法修炼的神灵
姬灵渡长睫一抖，半掩下来遮住了眼底的神色，若非可以将香火直接化为神力使用，只怕是
然而就算是那虚无缥缈的香火，在他沉睡的过程中积攒了近十年却只有浅浅一截，若没有新的补充，不出数月，便会消耗殆尽。
水面覆盖着的薄冰虽冷却经不起丝毫摧折。
自他醒来，这份平静终究只是...镜花水月
想到这儿，姬灵渡眼底泛起些许破碎的涟漪。
“喂......”见姬灵渡拂开云袖，竟是就要直接转身离开，隗蛟头颅探过去，洪大的声音里掺了一丝复杂，“你就不怕...我将这件事情捅出去？”
姬灵渡脚步停顿了片刻，似是沉默，待到白光闪过，已然不见了身影。
再一现身，却是悄然出现在了水云庙内。
不同于以往的清寂，庙宇内这次多了一道祭拜的身影。
正在祭拜的那人约莫而立之年，脸庞微黝带着常年被阳光曝晒的靛红。在他面前的三炷檀香拉长成蜿蜒的几道白线，桌案上还摆放着些许五谷杂粮。
姬灵渡此时正站在距离那人几步之处，伸手轻触了一下香炉内蒸腾的烟雾，那人却好似完全没看到一般，只是对着石砌的神像一个劲的磕着头，嘴里还在不断念叨着什么。
白烟缭绕间，一道道杂念顺着点燃的袅袅线香被传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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