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笙早先和不少经济人接触过，也知道像他这个水平的演员的经济合约应该是怎么样的。
通常情况下，像他这种没背景没名气的小艺人，进入经济公司后，就只有被压榨的命，不仅工作连轴转，连分成都是极为苛刻的二八分。他们拿两成，公司拿八成。而且这样的合约，一签就是十年。
若是运气好，他能在十年之内用作品为自己打开知名度，那这苛刻的合同才有可能变成三七分或者四六分。运气再好一点，他要是能成为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待遇会变得更好。
但待遇变好的同时，他的工作也会变得更加繁忙，甚至有可能连最基本的睡眠时间都没办法保证。
同时他还有可能会遇上各种奇奇怪怪的人。
就比如今天的这个周总，他已经不是第一个来骚扰他的人了。
所以这也是顾子笙这么久以来为什么会一直不肯与经济公司签约的原因。
一旦签了约，他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了，就更别提照顾卧病在床的妈妈了。
他是单亲家庭，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的长大，虽然现在他妈妈在医院里有护工照顾着，但若是不经常过去看看，她总是不放心的。
秦墨为他出具的这份合同，可以说是正中他的下怀，但这份合同太优渥了，许多一线的明星都拿不到这么好的待遇。
而他又何德何能，能够签下这样一份合同呢？
顾子笙的内心十分复杂，秦墨的出现，就像是一缕希望的曙光，打破了他那早就被黑暗与绝望侵蚀得所剩无几的小世界，如同一股温热的清泉，滋润了他那颗早就被生活折磨得干涸枯萎的心灵。
顾子笙的眼眶蓦地就红了。
父母离婚的时候，他没哭过；妈妈生病时，他没哭过；被周总这样奇怪的人骚扰时，他也没哭过。
可现在，仅仅是秦墨的几句话，他竟然就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视线突然变得模糊，顾子笙慌乱的低下头，猛地眨起了眼睛，想要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肚子里去。
秦素素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好像没做什么吧？
但怎么顾子笙竟就像是要哭了一样？
救命！她最不会的就是安慰人了！
秦素素难得的竟感觉到有几分焦躁，她尴尬的把视线挪向窗外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这是一条很有生活气息的巷子，咖啡馆的对面就是一家看起来已经开了有些年份的副食店，店铺的招牌都被风吹日晒的褪了色。
店门口坐着两个摇着蒲扇穿着老头衫的大爷在下象棋，附近还有几个小孩在背阴处玩着游戏。
象棋落下时的啪啪声，和儿童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穿过咖啡店里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的玻璃窗，传入了秦素素的耳朵里，让她焦躁的心情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把视线转回了还低着头的顾子笙。
从她的角度，她只能看到他耸动的鼻翼，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却能听见他过于沉重的呼吸声，和压抑到近乎无声的抽泣。
秦素素刚提起来的这口气，就这么泄了。
她抽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
顾子笙接过纸巾，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但却并未使用，纸巾被他捏在手里，攥成了球，他用力的眨了眨眼，再抬头时，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双眼睛却红的像只兔子。
秦素素也不逼他，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顾子笙整理好了情绪，把手机还给秦素素，小心翼翼的问道：“抱歉，可以给我几天考虑的时间吗……”
他秀气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眼神犹豫中又带着几分期待。搭在桌边的手指紧张的抠着桌面的木纹。这些下意识做出来的小动作暴露了顾子笙紧张的内心。
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秦素素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对改变现状的向往。但顾子笙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奇怪的力量在阻止他遵从内心做下决定一样。
秦素素想不明白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她也不敢开口问，生怕会把这好不容易才套进网里的宝藏男孩给吓跑了，于是只好按捺住好奇心，体谅的点了点头。
她再次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名片，推到了顾子笙的面前：“当然没问题，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和公司地址，等你考虑好了，随时都可以来公司找我。”
“好的，谢谢。”顾子笙接过名片，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把它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
临走之时，秦素素本想买单，但顾子笙却坚持要由他来付款。秦素素拗不过他，最后也只好随他去了。两杯咖啡虽然不贵，但也会让顾子笙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秦素素记得之前在那个剧组门外时不小心听到的对话，顾子笙的妈妈好像病了很缺钱，她默默在心里盘算着，除非顾子笙能在几天之内就筹集到足够的医药费，否则她应该等不了很久，他就会来找她。
秦素素的这个“不久”预估的是三天，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顾她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子笙就给她打来了电话，表示愿意和玄鲸娱乐签约，今天上午就会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来公司找她。
彼时是早上七点半。
秦素素今天上没课，也没有工作要做，本想在家里好好睡个懒觉的，就这样被顾子笙的一个电话给从梦乡里惊醒了。
幸亏她以秦墨这个身份行动时，用的是另外一个手机和另外一个手机号，接起电话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伪上了男音。
否则要是让顾子笙听见了自己的本音，那她如果不自爆身份，恐怕就会被他误以为生活不检点了！
她可是非常洁身自好的好吗！
一挂断电话，秦素素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匆匆忙忙的冲进了卫生间进行洗漱和梳妆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