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峻缠着卫茜不放,又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卫茜想着郎青还在车外坐着,她即便脸皮比其他女子厚些,但也受不住一个男子缠着她,另一个男子隔着层布帘子听着的事。
卫茜就转开头,避开周峻:“郎青还在外面呢。”
周峻瞧她竟然当真会羞,就忍不住笑道:“郎青比你懂事,从咱们说‘死而同穴’时,就离开了,谁会像你这么笨拙?”
卫茜撩开车帘子,就看到郎青确实已经离了马车,远远的在一棵枯树下站着。郎青生了张黑沉的脸,隔着大雪看到卫茜撩开了车帘子,也只冷着张脸点了点头,就转开视线,也辨不出个表情。
果然如周峻所说,大雪落了一阵,就停下了。雪停后不久,薛家就遣了人送回马车。送回马车的人虽是个奴仆,但也衣着光鲜,自报了身份后,立即拱手谢道:“今日多谢公子相助。”
周峻在薛家马车上慢慢给卫茜穿好鞋袜,才撩起车帘回道:“此等小事,举手之劳罢了,怎用言谢?”
虽然薛家仆从再三请求周峻说出姓名,但周峻均摇头拒绝:“在下名声恶劣,姓名不堪,无法提及。”
待周峻和卫茜坐上自家马车后,瞧着薛家仆从走远了,卫茜才说道:“公子连个名儿都没落下,不是白忙一场了?”
周峻笑道:“你不是当着人家夫人姑娘的面儿,提了慈育堂了么?薛家人脉广,若真有心报这恩情,怎会查不到我的身份?我如今可是因不孝之名被除族的人,与其亮明身份,由着对方拿几份薄礼打发了。还不如退去一步,让他们自己查去,若是他家不惧我名声,有心结交,再谈其他吧。”
卫茜听后,垂目问道:“那公子,现在可是要家去?”
周峻摇头:“去慈育堂,衣服得给人送到了。”
卫茜倒没想到,周峻竟然当真带她去了慈育堂。到了慈育堂,里面的管事竟和周峻很是相熟。周峻亲手将棉衣分给那些孤儿,孩子们得了衣物后,还有几个四五岁的孩子敢扯着周峻的衣角,讨要点心。孩子们与周峻说话撒娇的模样,仿佛周峻是他们的自家兄长。
因是周峻做的事,卫茜就不免往深里想了一层,觉得周峻莫非打算在这些孤儿里挑几个能用的人?才这般尽心?
周峻对待孩子时,极其和善。听得孩子讨要高点,就立即将车上备好的食盒拿出,让卫茜分给孩子。卫茜虽将卫雪带大,但却并不擅长与孩子相处,几个孩子围住她,吵闹上几句,就让她有些手脚慌乱。偏偏这些孩子很会欺生,瞧见卫茜慌乱,就更加围着她。
周峻一边听慈育堂掌事说着这些孤儿的近况,一边看着已急出一层薄汗的卫茜,慢慢笑了起来。心中想着:她果然不是个细软人,连哄孩子都这么笨拙。
等周峻和卫茜回到自家院子时,天已全黑了。还好刘妈妈已备好了热水、饭菜,让周峻和卫茜回来就能擦脸吃饭。卫茜与周峻一道吃过饭,将饭菜撤进厨房后,就见郎青正在院子里栓马。卫茜便将厨房里给郎青留下的饭菜,亲自端了过去。
现在这院子实在太小,不像在周府里时,丫头和家奴都见不到面。在这小院子,卫茜在主屋一抬头,就能看到郎青和何彦在厢房做些什么,也就没太多避忌。若不是卫茜本就不擅于男子玩笑,也不会到这一刻才知道郎青竟把周峻当成个善人看。
在郎青心里,周峻是个善人这事,着实让卫茜好奇,实在忍不住多探寻一番。
卫茜将饭菜送到郎青面前,就先把他惊得皱起眉头。卫茜不急着问入正题,将饭菜放下后,先扯了些闲话。
郎青相对于何彦,心思简单许多。卫茜跟在何彦身边习武这么长的日子,都未曾套出何彦底细。但几句话的功夫,卫茜就知道郎青的家室背景。只是郎青说得大约都是他能说的事,旁得他不能说得事,他就直接闭口不言。
在听得卫茜说畏惧周峻脾气后,郎青皱眉沉思片刻:“其实卫茜姑娘不必畏惧公子,公子是天下少有的仁义之人,只是仁义之人在这世道实在难活,公子受了很多委屈,才将性子磨硬。”
郎青说着,看了眼卫茜:“卫茜姑娘,有句话,小的不知该不该说。”
卫茜心道:一般这么说,都是说得不应说的话。
可卫茜在郎青面前还是点了点头:“有什么事,郎大哥但说无妨。”
果然郎青皱紧眉头:“公子活得很不顺遂,心里苦。可小的瞧公子待姑娘很不同,但姑娘似乎并不在意公子。且不说公子是主,姑娘是婢子,身为奴仆,本就该把心思都放在主子身上。就公子对姑娘的心思,姑娘也该多费些心思在公子身上,不应该多做旁的念头。我笨口拙舌,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卫茜立即羞涩笑了起来:“郎大哥这般说,乃是对公子的一片忠心,也是对妹子的诚心。我毕竟年少,总有些羞涩难言之处,瞧着就似我冷待了公子,其实……”
卫茜说着,一张脸臊得通红,闹得黑脸的郎青也跟着脸红,自觉说话越了规矩,对卫茜生出了几分歉意。只是他笨口拙舌,不喜多话,只立在原地:“姑娘记得对公子多尽心就行了。”
等卫茜进到屋里,周峻已经换了白绸寝衣,躺下了。瞧见卫茜进门,周峻幽幽叹了口气:“说完话了?我身边就这几个人,你非要一个个扰了才行?”
卫茜解了衣服,上了炕:“公子这就冤枉婢子了,婢子是因今日郎青说公子是个良善之人,心生疑惑,才去问问。郎青是个老实人,还劝着婢子对公子多尽心呢。”
周峻伸手将卫茜拦在了怀里,笑道:“原是为了我,那确实是冤枉你了。我还当你又看着郎青身形好,就过去看呢。”
卫茜缩进被子里,一本正经的说道:“婢子怎是那样急色的人。”
这些日子,周峻和卫茜都睡在一处。即便是前些日子,闹得彼此不大说话,白日里很少见面,晚上也大多会躺在一处。周峻一般靠着外面睡,将卫茜挤到墙边。
卫茜一直觉得这个睡法,就好像挤得她毫无退路一般。
周峻靠在卫茜身上,将手伸进了卫茜衣服里,摸着她的后背,闻了卫茜的头发笑道:“你确实不是那样急色的人,是本公子误会你了。只你这头发也该洗洗了,人家女儿家都吐气如兰,你瞧瞧你这还哪有个美人模样?也只我将就着你。”
卫茜摇了摇头:“明儿再说吧,洗公子一个人都费尽了功夫,再洗一个婢子,半夜都不用睡了。”
古代里洗澡确实麻烦,尤其冬日里,洗一回要费上许多功夫。大家大户的还好,丫头婆子多,忙上一阵就能完事。可这小门小院,给周峻洗上一回,都要让一院子的人折腾小半天。即便是卫茜想讲究,有时也张不开口,烦劳不起旁人,讲究不来。
周峻将头搭在卫茜肩膀上:“那咱们往后一起洗,就省功夫了。”
卫茜闭了眼睛:“那公子还是嫌恶婢子吧。”
周峻笑出声来,又将卫茜抱紧了些,右手伸进被子里和她的手交缠在一起。
卫茜手上生出一层薄茧,周峻的手上同样也有茧子。周峻的手缠着卫茜的手,不管卫茜愿意不愿意,她的手也不得不和周峻的手纠缠在一起。
在卫茜没有习武前只当周峻手上的茧子,都是写字磨出的,学了武后,才知道这些茧子伤口的来处。那手指上的割伤,那是拉弓弦才能拉出的伤口。虎口处和掌心的茧子,则是使长枪磨出来的。周峻避着人,没少下功夫练武。
近些日子他手上新出茧子越发厚实,连原本细白的手指都有些变粗。卫茜悄悄丈量着周峻的身子,觉得他肩膀也变得开阔了很多,身上的肌肉更加紧实。再过个几年,没准儿真能练出个好身子出来。想着周峻这脸,再有个匀称结实的身子,让卫茜忍不住轻吸了口气。
只是这么些日子下来,周峻身上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面上最热络,但身子却激不起来。
屋外的雪有落了下来,断断续续的到了早上也未停。周峻被一声炮仗响惊醒,却是一副不想起身的模样,下巴搭在卫茜颈窝上轻轻磨蹭。
这时外面又有了一身炮仗响,在这附近放炮仗的大多是农户,农家不像王公贵族家里那么富贵,上百两的银子做了炮仗只为听了个响儿。
农家里的放得炮仗,多是些小孩子趁着富贵人家办喜事,捡回来的没有燃着的炮仗。一个个响儿,孤零零的炸出来,听着自然不及富贵人家喜气,反而更显得凋零可怜。
卫茜听着一个个孤零零的炮仗声,心中一突,她竟然在不经意间,都和周峻厮磨了近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