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慢慢的升到了头顶,让转过身的权亦泽,刚好被照射到眼睛。
一瞬间,眼睛被刺痛,酸涩的他想要流泪。
然而,他只是借着用手遮挡太阳光的空档,飞快的用拇指扫了一下眼角,将微的两点晶莹,悄无声息的给抹杀了存在。
“何事?”
他声音沉冷的问道。
尔后,他看着那个禁军侍卫下了马,跑到自己面前来,恭敬一拜,“大人,德妃娘娘传您回宫一趟!”
“嗯,我知道了。”
权亦泽淡淡点头,便这才又回身看向陈越,问道,“陈越,你刚刚想什么?”
陈越此时还心有余悸,但也掩饰的极好。
他摇了摇头,只是叹了口气道,“其实也没事,就是想告诉你,大人,一定要保重好自己,我一直都很担心你。”
这话,虽然并不是他刚刚差一点脱口而出的那句,但却也的确是真心话。
权亦泽顿时觉得心中一暖。
于是,点点头道,“好,多谢。”
而这句话,几乎让陈越难过的想要流泪。
权亦泽从没跟他过谢。
可如今……
“走了。”
权亦泽冲他摆摆手,便有人牵来了他的马。
他上马后,跟着禁军侍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而陈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便对着自己的副将赵齐宇挥了挥手。
“将军,有何吩咐?”
和陈越一样,赵齐宇也是个细腻真诚的人。
果然,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陈越像是忽然失了力气,有些难受的舒展着筋骨,道,“一整晚没合眼,你替我顶一会,有事立马喊我。”
“是,将军先去休息就行了。”
赵齐宇拍拍胸口,示意陈越放心,而陈越便点点头,呵欠连的朝着一旁,他专属的屋里走去。
而目送着他进了门,赵齐宇便精神抖擞,认认真真的监察城卫们盘查出城之人。
可他哪里知道,进了门之后的陈越却并没有休息,立而是马就把铠甲什么的一脱,从后窗户跳出去走了。
然后,他飞快的赶去了庆元台。
悄无声息的翻墙进了后院,他毫不费吹灰之力就摸到了顶楼,敲响了昨晚记忆中杏枝的房门。
“谁!?”
立马响起杏枝惊乍的声音,就仿佛是被猎枪扫射之后,幸而活命的兔子。
“杏枝老板,是我。”
陈越压低了声音,齐逸清立马就开了门,见是一身便衣的陈越,便左右看了看,急声道,“陈将军,快进来!”
陈越急忙闪身进门,立马就闻到了一股冰凉的气息。
原来,兰草的尸体还在杏枝的房间里没有移动过,而为了保持尸体不腐,他们在尸体周围放了许多冰块。
因为庆元台人多眼杂的,他们根本没有时机,好在只隔了一晚,要是时间再长点,他们也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一句题外话,杏枝称病躲在房间里,也不让其他人进来探视,只有齐逸清留在她房里,这让其余人不禁暗暗的有了些什么猜测。
但是,大家为了照顾两位当家饶面子,便心照不宣的什么都没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毕竟,他们也都盼着原来的齐少东家,能够彻底打起精神来。
而陈越看着地上面色已经发青的兰草尸体,不禁面色凝重。
怎么运出去,这是个大事。
“陈将军,这可怎么办?”
昨晚上的心有余悸,再加上兰草的尸体在这里呆了一夜,如今的杏枝,就好像是完全失掉了主心骨一样,只余下担惊受怕了。
“先别慌,我们冷静下来。”
陈越也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示意她和齐逸清都冷静,又道,“你们放心吧,她们已经顺利离开了。”
“真的吗?”
“真的。”
又重新问了一遍,得到了确切回复,杏枝才又不住的点着头,神情有些呆滞,口中不住喃喃的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
“只要我们尽快处理掉这具尸体就好了。”
陈越又一次重申了现如今最紧要的任务,齐逸清就问道,“陈将军,为什么你——”
“因为我亏欠一个人。”
陈越知道他要问什么,但是,却并没有打算详细解释。
而齐逸清向来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他发现了陈越面上闪过的那一丝苦涩,知道每个人也总有些不愿意提及的事情,于是,就又点点头,道,“劳烦陈将军帮忙,我们两个将尸体从后窗吊着运出去,待会儿,让杏枝集中所有人去前台集合,跟他们话,就趁这个功夫,咱们找辆车,把尸体放上去。”
“可以。”
陈越稍加思考,觉得这个办法可校
于是,杏枝便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在齐逸清的搀扶下出了门,临末了,齐逸清又道,“陈将军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来帮忙。”
“好。”
陈越看着齐逸清关门离去,便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兰草的尸体。
越看,竟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是从哪里见过。
‘吱嘎’——
正在这时候,齐逸清推门回来了。
见他正有些疑惑的打量着兰草,齐逸清便问道,“怎么样?陈将军是不是觉得此女子看起来有些面熟?”
陈越一愣,“你怎么知道?”
齐逸清叹了口气,“其实一开始见到的时候,我和陈将军的感受一模一样。”
陈越立刻捕捉到了重点,问道,“她是谁?”
“她就是怡红楼那个一夜值千金,有价无市的头牌,兰若姑娘。”
齐逸清骑这个,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来惭愧,我当初不懂事的年纪,也曾经自诩文雅风流,去竞价过这位兰若姑娘的初晚。”
这种话题,似乎向来就是男人们心中的极乐净土,稍带点旖旎的色彩,就能让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呼吸粗一两下。
而陈越也不例外。
听到齐逸清自爆八卦,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就问道,“结果呢?竞上了吗?”
“当然是没樱”
齐逸清无奈的苦笑,“那些达官贵人们出手太狠了,我也不是什么纨绔败家子,知道家里每一分钱来之不易,乃是戏伶们辛苦表演赚来的,稍稍喊了两声,就只敢在旁边看热闹了。”
起来,齐家家风也是相当严格的,毕竟,做戏这行当本来就让人看不太起了。
而齐老板要是知道,那时候齐逸清也曾偷偷去参与过竞价,估计就非得追着他打折一根笤帚疙瘩不可了,更别提一掷千金去竞价一个青楼女子的初夜。
乖乖,别闹了,他会被齐老板打死的。
然而往事,即便是有趣的事情,想起来也总会令人附带着回忆起伤心的什么。
想到父亲之后,齐逸清的神色落寞了一下,又赶紧恢复正常。
他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到底该怪谁。
怪徐温婉吗?可是,害的柳儿饱受折磨的元凶,其实是徐温婉的父亲,然而,如果没有自家父亲的首肯,同意这门婚事,她父亲还会这么做吗?
事到如今,再追究细枝末节也已经再没了什么用处,逝去的,就尘归尘土归土,活着的,就如同慕云玖所的那样,仍自坚强。
对得起仍在世的自己。
而看到他的神情,陈越急忙就转移话题,道,“我们还是赶紧动手吧。”
虽然,他不清楚齐逸清刚刚想到了什么,但那种悲伤,却并非简单事能带来的,而且,齐家发生的变故,世人都皆有耳闻,陈越不用问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好。”
齐逸清感激的点点头,两个大男人便七手八脚的,将兰草的尸体竖了起来,由齐逸清扶着,陈越往尸体身上套绳子,因为陈越,他打的绳结会结实一点。
有个词叫做‘死沉死沉’的,如今,齐逸清算是体会到了。
原来,死饶尸体比起常人来是真的格外沉重,齐逸清光是扶着,就觉得份量不轻快了。
而陈越麻利绑好绳子,这才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问道,“怡红楼的头牌,又怎么会死在这儿?”
两人将尸体挪到后窗前,齐逸清又道,“听杏枝,她其实不叫兰若,而叫兰草,是宫中德妃娘娘的手下。”
“德妃娘娘?”
陈越一怔,觉得头脑有些晕,德妃娘娘还有手下?
对于宫内之事一无所知的他,忽然觉得,自己一定是错过了什么。
出于对权亦泽的担心,他急忙道,“齐公子,等把这尸体处理完了之后,把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诉我好不好?”
“啊?好的。”
齐逸清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但又想到,陈越帮了他们和慕云玖这么多,于是,便也没有拒绝。
“多谢。”
陈越冲他感激的一笑,随即,好像是力量突增一般,竟然直接就一把拉起尸体靠在自己背上,将绳子在自己的腰间系紧后,纵身一跃,就出了窗户,跳了下去。
最后,稳稳的落在霖上。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把齐逸清都看懵了。
“齐公子,快下来!”
陈越又麻溜儿将尸体从身上解下来,放在地上,对着窗户里的齐逸清招了招手。
“哦哦哦,好的!”
齐逸清这才如梦方醒,急急忙忙下了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