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亲报仇的话，顾卿夜的做法无可厚非。
然而，要是想复国的话，这个想法……
毕竟，先前的幼帝，她的亲弟弟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
只是她更加难以确信的是，顾卿夜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就接受了她并非原装的这个事实？
然而，她此时却忽略了一个重点——
这件事情，是匡弈告诉他的。
“阿玖你希望我是哪种呢？”
顾卿夜微笑看着她，一手抚着她的长发，就好像是在抚着猫儿光滑的皮毛，一下又一下，神情极为享受。
慕云玖没有来觉得，自己像是在被顺毛，于是，便哼了一声，打掉他的手，又问道，“你的决定，会因为我的希望而改变？”
不可能的吧。
“自然不是。”
顾卿夜敛了些笑意，认真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心中最希望的我，是什么样子。”
罢，便又道，“两者都有，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可是靖轩已经不在了。”
慕云玖皱了皱眉头，“云氏皇族之中，再没有一个活着的男孩子可以接下这片江山，你是打算自己做皇帝吗？”
“那倒不是。”
顾卿夜有些哭笑不得，又仿佛别有深意似的，瞟了一眼她的肚子，弯了唇角笑道，“这片江山，我会亲手夺回来，送到我们的孩子手里。”
云氏公主所生下的孩子，继承这片江山，理所应当。
而他也为亲人报了仇，同时，也不算辱没了父亲已经前朝陛下的嘱托，一举多得，划算的不聊。
而达成这个目的，只需要一个条件——
楚河的人头。
“呸。”
慕云玖当即嫌弃的看着他，“谁要跟你生孩子。”
“自然是你。”
顾卿夜笑了笑，摸着她的脸捏捏，像是有些得意，“阿玖，无论是从你的身份，还是如今我们的感情来，你都只能给我生孩子了。”
“你还是滚吧。”
慕云玖翻了个白眼儿，忽地又愣住，怔怔的看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了？”
“顾卿夜，还有一件事情。”
“嗯？”
“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了，还被慕太傅抚养长大了？”
慕云玖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又问道，“慕太傅被贬，是不是也与此有关？”
“是呀。”
顾卿夜竟然也不打算隐瞒，便又轻叹一声，“其实，暗影的首领有两位，皇室宗族之中有男女之分，因而，也就有男女两位首领，分别管理这些暗卫了。”
“然后呢？”
慕云玖蹙了蹙眉头，努力回想着记忆中一个非常模糊的片段，但是，当时宫变发生的时间有些早，她的年纪也，很多画面都不太清晰了。
“暗影中另一位女首领，是倩兮的母亲。”
顾卿夜向着门外看了看，虽然关着门，但他明确的感知到，倩兮其实就在不远处的地方。
而慕云玖则吃了一惊。
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
当年，楚河派人诛杀所有云氏皇族，而作为深受宠爱的一位公主，云玖自然是无法避免杀身之祸的。
看着为自己挡下一刀的母后横尸在自己眼前，云玖幼弱的心灵中满是恐惧。
只是，叛军却毫不怜悯。
可就在刀剑即将刺中云玖幼的身体之时，倩兮的母亲，姜水若却突然冲进来，怀中抱着一个大大的木盒，里面藏着云氏皇族十几代积累的财富。
而这些财富，并不在国库之中，而是被分别藏匿在好几处。
至于这好几处藏匿地点的全部线索，都在她手中这个盒子里，如果楚河能留下云玖的性命，让她安然长大，为云氏皇族留下仅存的血脉，她便会在合适的机会，将线索都交给楚河。
不然的话，她就带着这个盒子，与云玖一起死去。
身为镇国大将军，楚河自然知道暗影的存在，只不过却并不清楚，首领是男女两位，那时见到姜水若出现，甚至还惊讶了一下，皇室暗卫，竟然由一个女人掌握着。
于是，面对巨额财富的诱惑，楚河同意了。
但是他有个条件，便是得到宝藏线索之前，云玖必须在他的视线之中长大，姜水若同意了这个条件。
从那时起，姜水若带着宝藏线索销声匿迹，而被喂下忘忧草的云玖，便从亡国公主，成为了慕太傅家的独女，慕云玖。
“所以，我就是这么被倩兮母亲救下来的？”
“哪有那么容易。”
顾卿夜唇畔冷笑浮现，“虽然你只是个公主，可毕竟姓云，留着你终究心里不踏实，所以他表面上答应下来，暗中却派人跟着姜姨，以及伤亡惨重，正要撤湍暗影部下们，企图杀人灭口，一举夺得了宝藏线索之后，再杀了你，永绝后患。”
“卧槽，这么毒！”
慕云玖不禁爆了粗口，而顾卿夜的声音却轻了几分，“为了躲避楚河的截杀，姜姨失去了一只手臂，才终于保住了一条命，剩余的暗影们，也几乎全军覆灭。”
“这——”
慕云玖顿时愣住，忽地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这才反应过来，倩兮可能一直都没有走远。
“不是你的错。”
顾卿夜摸摸她的头发，“身为暗影首领，守护云氏，本就是重于生命的任务和使命，只不过，姜姨是丢的是右臂。”
于是，慕云玖心情有些复杂了。
她自然清楚，对于一个暗卫首领、习武之人来，丢失右臂，意味着什么。
“可是，云氏真的有宝藏吗？”
“自然没樱”
顾卿夜的语气有些无奈，“你是姜姨看着长大的，她待你甚至比倩兮还要亲近，所以，那不过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情急之下想出来的权宜之计而已。”
慕云玖顿时不语。
这下子好了，她的心情更加微妙了。
现在，她忽然不那么羡慕原本的那个云玖了。
这货欠了一屁股的人情债啊！一个个为了她要死要活的，然后她被人家喂了毒，两条腿一蹬就归了西，自己还得替她还账！
“阿玖，我知道这似乎对你来，有些不太公平。”
顾卿夜正视着她的眼睛，“本不是你需要背负的，却无可奈何，已经在身上绑的紧紧地，但是，我对你的情意，真的一点都不假。”
事实上，慕云玖并不知道的，还有一件事。
顾卿夜在第一次探到她的脉相时，便知道她中毒颇深，虽然鹤顶红与忘忧草的毒性相抵消了一部分，但剩下的余毒，仍旧足以致命。
从那时候，他就起了怀疑，也很想知道，慕云玖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直到，他认识了匡弈。
这个人啊，跟他了很多很多新奇的东西，以及一个从未听闻过的世界。
也就是因此，他才最终确定，他心中喜欢着的慕云玖，早就已经不是先前的云玖了。
“这算是表白吗？”
慕云玖看着他，撇撇嘴，“把我彻彻底底绑在你的贼船上，然后，我就得跟你一起过上刺激的造反生活了，我才不干呢。”
“就是这个意思呢。”
顾卿夜笑着将她拥的更紧，眸光忽然幽深起来，“从知道这一切开始，你就得随时准备面临危险，阿玖，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再来了。”
这就是他一直在控制着慕云玖记忆恢复的最终原因。
她并非原来的云玖，也本就没有义务背负那些，如果强行将她绑在自己这艘贼船上，怎么来都太过于霸道残忍。
除非，她是自愿。
所以他想让慕云玖多看见一些东西，慢慢地，一步一步的接近真相。
可谁知，南绫墨竟然帮他按下了快进键，将原本还会更加缓长的进度条，眨眼间就拖到了尾声部分。
而慕云玖沉默不语，低了头没再看他。
顾卿夜眸子敛了敛，忽然笑的灿烂，像是明珠陡然绽现万千光华，声音依旧好听的让人沉醉，“我知道你的答案了，阿玖。”
着，便轻轻放开她，“我做的事情很危险，所以，今后不会再来看你了，但不用害怕，我还会保护着你的。”
慕云玖依然垂着头，双手的手指绞在一起，看着那袭红衣缓缓从眼前飘过，渐渐的，离她越来越远。
顿时，心里就猛地疼了一下。
好像是被攥住了传递氧气的管道，难过的有些不能呼吸。
她很想去拉住那已经到了门口的衣袖，然而去将手伸了一半，又没骨气的缩了缩，停在半空中，纠结着，不知道要不要继续。
本不属于她的国恨家仇，她真的心甘情愿想要去背负吗？
她不知道。
那么，她愿意为了顾卿夜，去背负吗？
她也不知道。
纵然，借了云玖的身体重生，也曾允诺要好好活下去，但，她忽然有些迷茫，到底如何，才算是好好活着？
对于那个已死的云玖来，她的愿望，不出意外一定会是复国。
可这种事情，成功率到底又能有多少呢？
她承认，自己非常没骨气的怂了，她害怕自己因此死去，再次将生命终结在只有二十几岁的时间段。
她很珍惜这一次重活的机会，因此，才拼力的想要活下去。
如今的环境下，她早已经活的足够手忙脚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去和顾卿夜一起面对，未来一定会到来的血雨腥风。
思绪翻涌混乱，慕云玖依旧没能做出决定。
抬头看去，门微微敞开着，可门口却空无一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卿夜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