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茉儿学堂课考的时间,清浅帮着茉儿把功课都温习了一遍,直到她答得出大概来,她才敢让她歇下。
临走时,茉儿抱着她的胳膊,信心满满地跟她说:“浅姐姐,您就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丢人的。”
清浅半担忧半欣慰,担忧的是,茉儿比旁人入学晚,学得功课也没其他人详尽,大半的课业都是在家中自学的,难免会有所疏漏……当初也不知道慕迟是如何说服郭夫子让茉儿进学堂的,他费了不少心思,茉儿也不好太丢他的脸,否则还不知道郭夫子会怎么想他呢。
令她欣慰的是,茉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即使起步晚,但她十分肯下功夫,几个月过来,学业上倒也进步了不少,如今她能有这样的信心,清浅觉得她已经很不错了。
清浅柔和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温和地跟她说:“茉儿是怎么样的人,姐姐心里都清楚着……姐姐虽然重视你这次科考,但也不会强人所难,你照常发挥就是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影响了心情。姐姐送你去学堂,是让你跟夫子做学问的,不是为了让你在课考中证明什么……”
茉儿听了这话,就高兴地把脸埋在清浅的臂窝蹭了几下,“姐姐说的是,我才不会被那劳什子课考束缚呢。”,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她不能给姐姐丢脸,更不能给慕迟哥哥丢脸。这段时间……她可麻烦了慕迟哥哥不少。
她能这么想,清浅很开心,让如锦带她下去梳洗,自己就拿了绣绷做起了刺绣。
眼看就要下雪了,她也该准备些御寒的衣物了。她的。茉儿的,娘的,哥哥的,还有慕迟的……
她的,茉儿的,还有娘亲和大哥的,她都买好了……都是在盛阳最好的服饰铺里买的上好的锦缎灰鼠皮做的。袄子。大氅,披肩,棉裤。一应俱全,全都预定好了,只消过几日去拿就行了。
可轮到慕迟的,她却犯了愁。他最近都不常回逸轩居。她也没机会让人给他量尺寸,更重要的是。慕迟这样的人,哪里像是会缺衣裳的人,绫罗绸缎,他哪个料子没见过。哪个料子没穿过,凡是她见过的,没见过的。他都有了。
这样样样不缺的人,她倒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好了。她只是想着。住在他家这么久,也没跟他说声谢谢,总归是有些不好的。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道理,清浅还是知道的,他把她们当做家人,留她们在逸轩居住,处处为她着想,把她们的事办得妥妥当当,她总不能把这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吧?她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礼数上的事,她还是想尽力去做的。
清浅绞尽脑汁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总觉得慕迟什么都不缺,她根本没什么可送他的……如锦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忍不住问她:“姑娘是在为什么事发愁?可否说与如锦听听,如锦虽然愚笨,但给姑娘提些建议还是可以的……”
清浅转头看着如锦,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知道如锦绝不是她口中的愚笨之人,反而是很聪明的人,她会算账很厉害,还对盛阳局势十分熟悉,只要你能说出地名,她就能把那个地方的底细说得一清二楚,她那小脑袋,简直就是盛阳城的百科全书。
不仅如此,她还对当朝官员有些了解,譬如窦贤,她随口就能列出他几十条罪状,而且条条都是有根有据,半点不像作假的,不知道她的人,还会以为她是自幼在窦府长大呢。
她平常主意不多,但一旦出口,必然是令人折服的好法子……如锦这么能干,却甘愿在逸轩居当个小丫鬟,清浅不免有些佩服她,不过,也正是因为她这么能干,她才能在凭君楼站稳脚跟。
在酒楼刚开张那会,楼里不少人都不服她的,后来如锦就给她出主意,把有二心的人全清理了,来个杀鸡儆猴,震慑一下楼里的人,让大家都知道,她并不是表面上那样软弱无能,善良随和。
这么一个杀鸡儆猴的手段下来,楼里人都开始怕她了,这才慢慢开始听她的话,不敢有二心。
想到这,清浅就把自己送东西给慕迟却一筹莫展的事告诉了如锦,如锦听了就轻轻地笑,她笑的有些意味不明,清浅看了心跳就忍不住加速,懵懂地问她:“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吗?还是你家公子不喜欢别人送他东西?”
如锦见她一无所知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就攀着清浅的肩膀,很认真地弯下腰,跟她对视,“我的好姑娘,你难道不知道,只要是你送的,无论是什么,公子都会喜欢的。”
清浅顿时红了脸,如锦就思考了一下,跟她说:“公子倒是酷爱檀香,若姑娘能给公子绣个香囊,相信他会很喜欢。”
她哪里会刺绣这么高大上的东西……不过如锦既然提出来了,她去试试也是无妨的。
毕竟是要带出去的东西,她也不好绣个不像样的,她就吴掌柜给她找了个绣娘,一边忙凭君楼的事,一边抽空跟绣娘学刺绣,就这样学了大半个月,她才觉得有些像样了,这才敢拿了绣绷来绣。
如锦伺候完茉儿,服侍她睡下了,就过来跟清浅回话,推开门就看到清浅正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拿着绣绷,正一针一线认认真真的绣着,如锦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笑着朝清浅走了过去。
绣得是寒梅,枝干已经绣好了,她正在绣着花瓣……不敢说栩栩如生,绣的还是有模有样的,如锦见了就忍不住赞叹,“姑娘这梅绣得真不错。”
清浅听了如锦夸赞,就忍不住笑,“你就取笑我吧,我这手艺都算不错,那世上就没绣艺不好的人了。”
如锦笑道:“哪里能这么比,据我所知,姑娘以前可是不会刺绣的,这么短时间能学成这样,确实已经很不错,比很多人都强了。”
她这么说,清浅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能学的这么快,其实也可能是这具身体以前做过针线活,她对针线不陌生的缘故,但这些话是不好对如锦说的。
她便笑着转移了话题,“我有些日子没见到你家公子了,他都在忙些什么?”
如锦心头一跳,公子是被皇上叫去忙朝堂上的事了,公子怕朝堂上的事牵扯到宁姑娘,这段时间都住在景王府里……但这些话公子是不让她说的,她只能道:“公子接了一笔生意,在忙着跟人打交道呢。”
他何曾对商场上的事上心过,如锦这分明就是在说谎……还没等清浅说什么,如锦就说:“茉儿姑娘这些日子为学业上的事下了好大功夫,刚刚居然累的在浴桶里睡着。”
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清浅又怎么会不清楚,但她也没揭穿她,笑着说:“也确实辛苦她了。”
第二天一早,清浅就去了茉儿房里,看着她梳洗好,陪着她用了早膳,亲自送她去学堂。
学堂门口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茉儿下了马车,就转过来向她招手,“浅姐姐,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清浅点了点头,叮嘱她:“要听夫子的话,做题时也不要紧张,按往常的发挥就行了。”
这话在家就说过几遍了,茉儿就忍不住说:“浅姐姐,您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放心吧,我会好好考的。”
清浅笑了笑,目送她进了学堂,这才让人驾着马车离开。
可刚刚调转车头,就看到原先会仙楼的小四气喘吁吁地朝她跑了过来,清浅有些诧异,就让人停了马车,掀开车帘问他:“你是来找我的?是李掌柜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吗?”
小四个子不高,人却长得很机灵,尤其是那双黑葡萄似得眼睛,扑闪扑闪的,看起来精明极了,他弯腰喘了几口气,这才使劲地点头:“掌柜让我来找姑娘,说是让姑娘去西街食仙居一趟,掌柜有话想跟姑娘说。”
西街食仙居,那不是窦贤名下的产业,而且还靠近尚书府……李掌柜怎么会约在那里。
清浅心里疑惑,但想着李掌柜也没必要害她,就点了点头,让小四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就把车驾去了食仙居。
令清浅没想到的是,食仙居的厢房里,并不只有李掌柜一人,还有一个年过花甲的男子。
他穿着深灰色的直裰,腰间带着佩绶,脚下穿着黑色的皂靴,面宽额高,青丝隐隐泛着白,却不显得苍老,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起来很慈爱。
李掌柜看到清浅进来,就给她引见,“你来了?这是刘大人,上届朝酒会圣上交给他负责,你应该听说过他的。”
…………
展锋坐在窦贤对面,跟他下了大半天的棋,连半个刘大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心里不免有些急躁,下棋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窦贤看了,就笑他:“稍安勿躁,刘大人很快就来了。”
展锋也不好表现地太过明显,他就笑着跟窦大人说:“倒不是想这个,是在想大人您的棋艺太高了,我下一步该下哪里好。”
话音刚落,就有小厮来凑近窦贤耳边说了几句话,窦贤听了就气得一掌拍在桌上,“刘青居然先去见李纨,简直是岂有此理!还把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