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阳东街,最热闹繁华的茶棚下。
清浅和凌雪雁相对而坐,手里端了碗混沌,静静地吃着。
在慕迟府里住了两日,才晓得他那处叫逸轩居,房屋构造虽精致,宅院亦不是一般的大,但贵在清净。
逸轩居位于盛阳西街最僻静商铺最少之处,贵家马车几乎不到,就连行人也稀疏,平日几乎听不到喧闹之声,是个绝佳的居所。
虽然清浅一直退却,但慕迟还是给她划了座小院子,收拾出了一间房给她住。
他说,反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不来,便也就一直空在那儿。
府内环境清幽,鲜少有人拜访,除了……
除了每日不请自来的凌雪雁。
清浅曾好奇,这么大一座宅子,绝非一般人能住得起的,她旁敲侧击地问过他身份,他却总能找到各种理由,顾左右而言他不愿相告,清浅便也不敢多说。
凌雪雁对这宅子倒是熟的很,带着她逛了两日,才终于将宅子分布以及宅子里的人,差不多熟悉完了。
经过她不厌其烦地解释和介绍,清浅才终于明白,这宅子不但大,人还不少。
除了每日负责生火做饭的厨娘,还有负责扫洒清洁工,负责洗衣的浣洗娘,事无巨细,每一样都有专门的人负责,绕得清浅晕头转向,分都分不清。
到了第三日,清浅实在听不下去,一大早地便说要回会仙楼瞧瞧,凌雪雁却偏偏不让,非要跟着才肯罢休。
清浅曾听逸轩居的管家提起过她的身份,当朝一品官曾在关外立下大功。击退北狄十万入侵大军深受皇帝器重的当朝太尉凌大人的独女,非但能自由出入皇宫,而且深受当今皇太后的宠爱。是盛阳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么多重显贵身份加诸在她身上,清浅实在无法将她和眼前这个率真洒脱的女子联系在一起。更无法理解,她为何放着盛阳这么多权贵不去结交,却偏偏成天跟她厮混在一处。
不明白她的身份时,清浅只当她是盛阳哪家闺阁中的小姐,平日玩伴太少,一时寂寞罢了。
但知道她的身份后,清浅却反而无法理解了。
这么说来,上次在会仙楼见到的那两位。便是当朝太尉凌大人和她的夫人了……
想到自己曾经在她们面前自作聪明地卖弄,清浅心里就冷汗直冒,早见惯了大风大雨的他,想必对她这等山间鄙俗之人的小伎俩早便了然于胸了吧,指不定此刻他们正想着如何惩治她这个不识好歹整日跟凌雪雁厮混在一处的人吧。
“你每日跟我待在一处,凌大人和凌夫人就没问起过?”,清浅吃了一口混沌,极其随意地问她。
凌雪雁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道:“能问什么,我平时野惯了。爹娘也懒得管我。”
清浅自觉没趣,不敢多问。
凌雪雁用手肘撞了撞她,眯着眼问她:“你想一辈子待在会仙楼做个小酒娘。没其他打算了吗?”
酿出的酒能让每日沉迷在酒色之中,喝惯了宫廷贡酒的花蝴蝶垂涎三尺忍不住干出低三下四的偷盗之事的人,资历可不止一个酒娘这么简单。
花蝴蝶那人,别的没有,挑酒的本事可是盛阳一顶一的,若不是他喝醉了说漏了口,估计她到此刻也不知道,清浅竟是这么心思细腻有能耐,在她看来。以她的能力,想在盛阳干出一番大事业只怕也不是什么问题。
清浅抬头笑了一下。“现下会仙楼是我最好的去处,至于以后。谁知道呢,世事多变,指不定我就回若下村跟娘一块给人洗衣服了。”
“就没想过自己在盛阳开个酒楼玩玩?”凌雪雁不死心,又凑过去笑眯眯地问道。
清浅目光望向远方,似在看远处的高楼,又似在透过高楼看着什么,最后,她放下碗,站了起来,“混沌吃完了,我到会仙楼看看,你先回去吧。”
凌雪雁撇了撇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不远处似有争吵声,一时来了兴致,便招来茶棚小厮问他,“前头发生什么了?”
茶棚小二倒是个知趣的,晓得这两人器宇不凡,得罪不得,便道:“姑娘少出门,恐怕不知道这桩事,那嘱咐人闹事的,是户部尚书窦大人的儿子,前几日门口摆摊的刘二去了趟赌坊,不小心输光了银子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刘二不得已,便拉了他家妹子去赌坊抵债,赌坊大管事见那刘家妹子貌美如花,便生出冒犯之心来,当着众人的面,竟调。戏起那刘家妹子来,那刘家妹子哪里肯从,死命的挣扎求救,刘二却是个怕死的,跑的比兔子还快,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了。”
他指了指此刻正抄手撸袖正要砸人家摊子的人,继续说道:“幸好那窦公子恰好路过,解救下了刘家姑娘,并替她还了赌坊的债,刘家姑娘这才得以保住清白。”
“既然救了人家,为何还要砸人家的铺子?”凌雪雁又不解的问。
窦尚书的为人她也有所耳闻,却是不知他这公子如何。
清浅听到小二这话,亦忍不住往那瞧去。
那是刚刚她们买过混沌的摊子,此刻正站了两三个臂长腰粗的大汉,将刘二团团围住,刘二两手死死的护住那装混沌的拢箱,她身旁还站在位女子,长得水灵柔弱,却是伸手拦在了几位壮汉的面前,哭着说着些什么。
小二见凌雪雁疑惑,便悄悄凑到她跟前,小声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窦尚书这位公子,性格喜怒无常,今日说的话,明日便可能变卦,当日慷慨救了这刘家姑娘,第二日便派人过来说要刘二还银子,还扬言还不出银子就要抢了刘家姑娘去当姬妾呢,刘二早就把钱输光了,哪里还得上钱。”
小二清了清嗓子,又道:“刘二哭着求窦公子宽限几日,窦公子那日似乎心情不错,便也应下了,可如今日子还没到,收钱的人已来过两回,这是第三回,大伙都见怪不怪,闹过几个时辰,这人便走了,姑娘也不必费心。”
好一个喜怒无常的窦公子,既然装慷慨帮人家还了欠赌坊的钱,却还要在这装霸王,简直是没事找事,闲得慌。
清浅无心管这些事,更不想跟那窦公子扯上任何关系,便对凌雪雁道:“我们走吧。”
凌雪雁原本觉得有热闹可看,在听完小二的话后,亦觉得没什么意思,付了茶钱,便也跟着走了。
可脚还踏出几步,便听到一声娇喝,让清浅和凌雪雁都转过头往那小摊方向看。
但见人群中挤出两道身影,一男一女。
女得艳美动人,男的俊美无双,少女的一声娇喝,那几名壮汉都停了手,齐齐往她身上看去。
小二立刻道:“肯定不是盛阳人。”
凌雪雁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又拉着清浅坐了回去。
弦外之音是,不是盛阳人才会这么爱打抱不平,去招惹这窦大人儿子派来的人,小二虽是小二,心思倒是通透。
清浅看着出声阻止的那两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锦州来的,可不就是外地人。
几名壮汉愣神过后便反应过来,眼睛贼兮兮地望着打抱不平的女子,“不知小姑娘有何见教?可是要替他还了银子?又或者……你跟我们走?”
女子听到这话,禁不住大怒,呸了一声道:“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难道盛阳没有王法了吗?哥,快教训教训他们!”
一旁的男子犹豫了一下,轻轻扯了扯少女的衣袖,示意她就此作罢不要闹了。
少女一把挥开他的手,走到前头给那领头的人就是一巴掌,“快把这姑娘放了,不让我就报官了!”
被打了一巴掌,那壮汉却不怒反笑,“报官?也不打听打听我家公子是谁就敢打抱不平!来人,抓回去,等候公子发落!”
身后两名壮汉立刻放开刘家姑娘,反而摩拳擦掌地朝她冲了过去。
“你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可是要被判罪的,少则苦役两年,重则流放边关,难道你就不怕吗?”少女娇喝一声,毫不畏惧地说道,她全然没注意到,原本闹哄哄的人群早已鸦雀无声。
“说的好!”领头的壮汉拍手叫好,却是步步逼近她,“可这盛阳谁会知道我强抢民女?”,他退开,呵道:“公子正愁没人解闷!给我带回去!”
眼看他身后的两名壮汉就要抓上少女的手,站在她旁边的男子连忙站了出来,掏出一袋银子递给那领头的壮汉,赔笑道:“家妹不懂事,还请大哥见谅,这银子大哥拿去喝酒。”
壮汉见他识趣,贼笑了两下,摆了摆手。
男子忙拉着少女的手,转身就走,少女却不肯,一把回拉他,“哥,他们这些人仗势欺人,你怎么……”
“啪”,话音未落,少女便被他扇了一巴掌,他指着少女怒喝道:“盛阳是什么地方,哪是你能够撒野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若不是几位大哥明事理,你小命早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