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掌柜的手中抱着一坛子酒,大肚窄口的陶罐,红绸束口,酒封上印着一个硕大的篆字:仙。
懂酒的人立刻辨认出这是会仙楼的招牌酒,桑落酒。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议论了。
“会仙楼的招牌酒都拿出来了,看来这比试不简单呐。”
“可不是,桑落酒可是皇宫里的贡酒,寻常人连喝上一口的机会都无,他竟然拿出来作勾兑之用,这会仙楼可真是下了血本。”
“他为何不拿原液来反而拿成酒来勾兑,这不是白白浪费了好酒,亏本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用原液勾兑其实不难,只要勾兑得当,几乎都能入口。可要用这成酒来勾兑,可就难咯,不但要保证酒的质量,还得保证勾兑出来得与原来不同,这一个不小心,这酒可能就被毁了。”
“桑落酒本来就是难得一见的佳酿,这要再勾兑出更好的来,岂不是难上加难?”
“所以说,这会仙楼,可算是下了血本了!”
听到这宾客的议论,有不少人已觉得这是为难人,生怕弄坏了这名贵的桑落酒,赔偿不起,已主动放弃。
剩下的只有三家,梨花白展家,竹叶青叶家,还有若下酒唐家。
展家的代表是刚刚在看台下的少女,她身着一袭粉色襦裙,外罩白色披肩,面容俊俏,神色淡然,她一出场,立刻引来众宾客怀疑的目光。
众所皆知,这酿酒行业一般是由男儿担任,极少有女儿家能懂得这些,何况是这么美貌,这么年轻的少女。
有不少人已经觉得展家必输无疑,纷纷将希望投到了叶家和唐家身上。
叶家是位年轻的少年,面容俊俏,气质爽朗,眉宇间透着淡然自若,也是众人看好的对象。
而唐家,就较为逊色,来的是位中年男子,额间一道疤痕横至眉眼处,看起来触目惊心,引来不少非议。
清浅总决定这若下酒的唐家那位中年男子有些熟悉,却搅破脑汁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会仙楼的桑落酒。”掌柜的指了指桌上那三盏酒,斯条慢理地道:“已有酒师傅勾兑过,差得只是浓淡而已,限时一炷香,一炷香后由二楼宾客评选出两位胜者,再进行下一轮比试。”
此话一出,一楼宾客纷纷抗议不公,因他们也想尝尝这所谓的宫廷贡酒,就算饮上一口也是好的。
紧接着,掌柜说为了公平起见,一楼每桌都会免费送上一壶梨花白作为补偿,宾客抗议声立刻小了。
刚刚他们已尝过,梨花白虽比不上桑落酒,却也是难得一见的新酒,以后能成为贡酒也说不定,能免费得上一壶,倒也算是极好的了。
但掌柜的一席话,显然把三楼的贵宾给忽略了,清浅倒没觉得有什么,现代名酒喝得多了,这桑落酒喝不喝都无所谓,反倒是凌雪雁,立刻喊来小厮,不满地道:“那三楼呢?”
小厮神秘的一笑,道:“凌姑娘莫急,掌柜的说了,重头戏在后头,您若想喝桑落酒,免费送您一壶都成。”
凌雪雁饶有兴致的一笑,眯了眯眼,道:“那就拿来呗。”
“好嘞,小的这就去给您拿。”小厮倒也大方,立刻就去拿了。
“几年不见,你倒爱占起便宜来了。”慕迟打趣道。
“不吃白不吃。”凌雪雁眨了眨眼,不理会他的打趣。
“比这好的贡酒你都喝腻了,还在乎这小小的桑落酒?”慕迟端起酒杯抿了抿,饶有兴致的道。
“这哪一样,宫里处处都是规矩,哪有这儿喝来得爽快。”凌雪雁反驳道。
清浅听到这对话,暗暗惊讶,她的身份,只怕不简单。
能进出宫里,不是皇族贵匮就是朝臣之女。
慕迟一个寻常村民,又如何会认识她?难道……
清浅甩了甩头,摈除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据她所知,慕迟比林家在若下村的日子还长,不太可能是盛阳中人。
台上,展盈神色泰然地端起面前的那杯酒,按着杯沿,轻轻晃了晃酒杯,杯中酒液随之泛起细微的涟漪。不同于展家的梨花白那般粘稠挂杯,桑落酒质地轻透,净如纯水,轻嗅酒香,辛烈扑鼻。
浅浅地抿一口,热辣辣的感觉顿时由舌尖飞快地爬满整个口腔。
闭着眼静静地回味片刻,然后斟了一杯淡茶很仔细地漱口。
另一侧,白衣男子已淡然的放下酒杯,接过小厮手中勾兑的器皿,开始对着那坛酒勾兑。
而其后头的中年男子,还在细细品味那杯酒,眉尖微微拧着,倒像是在喝药的模样。
展盈抿了抿嘴,转身接过自家哥哥手中的木盒,他虽是神色淡然却难掩紧张之色,展盈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让他安心。
木盒一打开,立刻引来众宾客的侧目,展盈没理会他们的诧异跟震惊。
反而淡然的拿起酒勺开始全神贯注地滴水试酒。
清浅赞赏的看向高台上的三人,勾兑跟她现代的调酒大同小异,不过调酒是以酒调酒。
而勾兑,则是以水稀释酒,略比调酒容易些,但对于这些古人来说,这也算的难得了,特别是以成酒为基础进行勾兑,更是难得。
勾兑对酒师的口舌敏感度有着极高的要求,对于顶级的酒师来说,一滴净水的差异,已足够决定一次勾兑的成败。
同时,调酒的人还要善于控制自己的喜好。因为勾兑的目的是让每一批的原液与酒母尽可能的保持一致,色、香、味的平衡,以及风格的一致。
众所周知,烧酒要靠发酵生香,靠天锅蒸煮提升酒香,最后靠勾兑来成型。对原液勾兑调和的过程可以辅其弱、扬其优、克其短,可以说是酿酒过程中的画龙点睛之笔。
要想达到‘各味谐调,恰到好处’的地步,添加的可就不只是净水这么简单。
清浅细细瞧,唐家只以净水进行勾兑,略微逊色了些。
而展家少女,则辅以特殊的勾兑工具,量度准确,最后还加入了一味试剂。
至于叶家,用的却不是净水,而是自怀中取来的小瓷瓶,以清浅的角度,瞧不清那具体是何物,只能隐约瞧见,那是淡黄色的液体,看来是有备而来。